封旌進去先是行禮,然後就上前放下藥箱拿出腕枕給林蘇診脈,林蘇卻不急,揮手讓人去給他上了茶,這才道:“昨天夜裡封御醫不是已經給我診過了嗎,怎麼今天又來?”
說着示意他坐在一旁的布墩子上,這才低聲道:“我感覺倒是還好,只是這藍嬪一離開,扶柳殿中就徹底冷清了。”
封旌沒有擡頭直視林蘇,只是看着桌子上林蘇的手,低聲道:“今日一早常公公就去了御醫院細細的問了娘娘的胎,又看似不經意的確認了今日是臣過來給娘娘診平安脈的日子。”
林蘇挑眉,看着語氣平靜的封旌,突然就冷笑了起來,“那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這些日子一來,壓抑在她心中的不滿突然就涌動了出來,她深呼吸了幾次,才壓抑下想要爆發的衝動,把那些大不敬的話全部都嚥了回去,然後才語氣冰冷的道:“還勞煩封御醫回去告訴常公公,我好得很!”
封旌這才擡頭看着林蘇,林蘇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紅了眼眶。
若是她從來沒有愛過,也許就這麼被冷着,幽閉起來也不算什麼。可是,爲什麼非要在她對司鉞動了心,不知不覺用了情之後才被他這麼無情的對待?
這個口口聲聲說她好,喜歡她的男人,到了最後還是懷疑了她。
那一刻,林蘇都說不出自己心中的冰冷和絕望。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在心中唸叨了無數次,可是等到受了傷,她才明白過來。
昨天夜裡再一次看到了司鉞,她才知道在自己平靜的掩飾下,心中還是有怨恨的。所以,她幾乎不敢擡頭去看司鉞。
怕看了心痛,怕看了失態,怕看了會忍不住更恨他。
所以,她纔在司鉞看起來心軟的時候,開口趕他離開。
如果她當時理智一點,哪怕是一點點,就應該利用司鉞當時的心軟,讓他留下來,讓他開口撤銷了對自己的禁足。
而如今,失去了這個機會,林蘇竟然不覺得有多麼的後悔。
封旌溫和的聲音還在一旁響着。
“皇上還是關心娘娘的,只是當初淑妃身亡的時候說的話,不少的人知道,皇上縱然是有些偏袒娘娘也不能……”
林蘇擡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封旌,讓對方驚的忘記了說話。
“娘……娘娘……?”封旌有些不安的低聲叫了林蘇一下。林蘇那冰冷而透徹的雙眼看得他心中發慌,只覺得對方那一雙眼睛似乎能夠把自己給看透一樣。
林蘇看着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慢慢開口。
“那麼,封御醫是否有懷疑過真的是我對淑妃下的手,又是否關心過我呢?”
“淑妃怎麼值得娘娘下手。”封旌下意識的回答,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低下頭起身道:“臣還是先給娘娘診脈吧。”
林蘇這才挽起袖子伸出手放在了腕枕上,看着封旌有些不安的神色,輕聲笑了起來。
“是啊,淑妃怎麼會值得讓我出手。我的目標從來不是她……只可惜了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到了最後落入了別人的陷阱,可爲了她的孩子,到最後連死都要被對方所利用。”
周淑嫺這一手不可謂不高明,同樣的,也是因爲她真的瞭解趙悅心的性子。若是換了魏甜甜,只怕魏甜甜死前不弄死周淑嫺,也絕對不會如她的意。而趙悅心,向來是有些聰慧,卻又膽小心軟,有時候猶豫不定不夠果決卻又想要往上爬的。
“封御醫,爲什麼就連你都想得到的事情,他就想不到呢?”
封旌低頭,不敢妄自談論什麼。林蘇口中的“他”很明顯是當年的皇上,而林蘇的身份是後宮的妃子,縱然他心中有着些什麼想法,可是,又能夠說些什麼?
有些事情,有些心思,若是說出來,那就是罪。
因此,斟酌了片刻,他才收回了手,低聲道:“娘娘的胎並無大礙,只是,娘娘需要放寬了心情。這樣纔對腹中的胎兒有益……”
春燕這個時候輕輕咳了一聲,到了門口攔住了送茶的那個略微有些眼神的宮女,問道:“春雀呢,怎麼讓你來送茶?”
“回春燕姐姐的話,春雀她之前肚子突然疼了起來,就隨手招了奴婢過來送茶的。”那宮女笑着回了一句,很有眼色的把手中的托盤遞給了春燕,道:“奴婢那邊還在青霜院前的花池子,就不進去給娘娘請安了。”
春燕點了下頭,“先去忙吧,回頭我讓主子賞你。”
那宮女就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春燕端着茶回身,給封旌倒了一杯遞過去,這纔對着林蘇道:“從廚房過來這邊,確實是經過青霜院的,只是春雀那丫頭,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肚子疼。”
“許是你想的太多了。”林蘇在屋裡也聽到了兩個人的話,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封御醫,我的脈象既然沒有什麼問題,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只想着要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只是可憐他命苦,也不知道以後除了我這個孃親之外,還有沒有人心疼他。”
“未來的小主子畢竟是皇上的孩子,以後自然是會有皇上來寵愛的。而若是有了皇上的寵愛,又怎麼能說是命苦呢?”封旌說完這話就起身收拾藥箱,林蘇看着他的動作,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又生生的忍住了。
“春燕,你去送送封御醫吧。”
這裡是後宮,容不得她任性。昨天夜裡她就因爲任性失去了機會,若是再脫口說出什麼“皇帝的寵愛最不可信”之類的話,只怕傳入他人的耳中,她這輩子都無法翻身了。那就真的是如了周淑嫺的意,以後都要在冷宮之中度過了。
不,只怕依照周淑嫺的心思,根本就不可能讓她在冷宮之中安度此生。
林蘇眯着眼睛看着封旌離開,起身去了內屋拿出看了一半的書接着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去想那薄情而無情的帝王。而外間,此時就空了,除了守在外面的宮女之外再沒有一個人。
就是這個時候,夏妍回了過來,一臉薄薄汗水的她一進屋就看到那桌子上擺着一壺茶,上前就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潤了一下喉嚨,這纔到了內屋的門口,道:“主子,奴婢有事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