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懂事以來,新月就高高的掛在天邊,讓人仰慕卻又只能仰望,她想破自己的腦袋也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她呢?!最後也只能歸結爲皇上和太后被劉煜矇蔽了。就算不爲了她自己,而爲了大清江山、黎民百姓,新月也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一定要揭穿自家這個庶弟殘暴惡毒的真面目才行。
“皇上,雖然奴才是克善的姐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但就是因爲這樣的身份,奴才更不能看着他錯上加錯。”新月揚起自己比巴掌大的臉,臉上是自然而然地悲憫神情,她已經被自己感動了,“皇上仁德,爲了努達海將軍府上的幾十條人命,奴才懇請皇上降罪。”
從新月一開始說話,慈寧宮中的幾個人就都看向她,只是目光各有深意。但不約而同的是,他們都有一種看戲的心情。反正現在剛用過膳,閒着也是閒着,就當是看樂子了。新月卻很喜歡這樣被人矚目的感覺,她對上乾隆看似溫和的目光,越發覺得皇上也在鼓勵她。
“昨日,努達海將軍爲奴才姐弟送行,因爲今日是奴才的生日,所以還特意爲奴才準備了燈火歌舞。奴才看了之後,覺得好欣慰、好溫暖、好開心。雖然端親王府沒了,可還是有人記得奴才的生日,精心地爲奴才準備,奴才心裡不知道有多麼感激。”新月陶醉道。
“可是,克善偏偏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要問罪整個將軍府,理由竟然是區區一句生日賀詞。其實,那不過是隨口說說,並沒有影響到誰,更沒有不尊敬皇上太后的意思啊。可克善只是爲了一句‘萬壽無疆’,就把所有參與知情的人都殺了,這樣太殘忍了。”
悲天憫人的神情,悲憤難抑的語氣。新月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皇上您以仁孝聞名天下,枉殺人命這種事情,您一定也不能容忍吧?!可克善卻做出這樣殘暴的惡行,他給您的聖名抹黑了。皇上,奴才慚愧,沒有教導好弟弟,對不起死去的阿瑪,奴才請您責罰。”
“你的確該受責罰,”乾隆一直在注意着劉煜。見他沒什麼難過的樣子。才放下心來。向新月瞪着眼說道:“卻不是因爲沒教導好弟弟。其實,朕更應該感謝你,多虧了你沒教導克善。他他拉府上的事,是朕命克善全權處理的。這樣的處理結果也是讓朕滿意的。唯一讓朕不滿的,就是克善怎麼沒將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一起杖斃呢?!
‘萬壽無疆’這是一句連皇后都不得使用的祝詞,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能隨便說說的話?即便這樣,你也認爲自己對皇室存有尊敬之意麼?這件事若非是克善也在場,換做朕親自去處理的話,就不是死幾個奴才的事,整個他他拉府從主子到奴才一個都跑不了。
而且,熱孝之期,不傷心父母親人去世。你倒還有心情過生日,可真是端王的好掌珠呢。”乾隆輕蔑地睇了目瞪口呆跪在地上的新月一眼,繼續道:“不過這也沒什麼,你都敢趁着克善病重的時候勾引有婦之夫了,過個生日能有什麼。對不對?”
“不,我沒有!”新月下意識地向雁姬看去,口中已經辯駁道。她不明白,明明她跟努達海纔剛剛表明心跡,爲什麼皇上就已經知道了。而且,還當着正室雁姬的面被揭發出來,這太突然了。對於雁姬,新月多少是有些心虛的,所以她第一時間看向她。
雁姬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毫無震驚的意思,只是目光冰冷地俯視着新月。難道,雁姬也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新月不由回想,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在望月小築的時候,每當克善房裡沒有旁人的時候,她和努達海纔會表現親密。所以……又是克善!
新月憤怒地瞪着劉煜,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拖後腿的惡毒弟弟。看到她這樣子,乾隆把劉煜拉到身邊,隨手將吳書來手裡的摺子甩到新月跟前。那上面記錄了新月跟努達海之間的一切,什麼時候說了什麼話,什麼時候擁抱,什麼時候接吻,比她自己記得都清。
“這,這不是……”新月想說這不是真的,可乾隆等人的冷眼下卻說不出來。她乾脆豁出去了,重重叩首道:“太后,皇上,奴才這也是情不自禁啊。自從被努達海救了之後,奴才的心裡就再也放不下別人。我們本想剋制着自己,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
“皇上,太后娘娘,請准許克善跟她單獨說話。”趕在這女人說出更多廢話之前,劉煜跪下叩首請求道。他需要跟新月單獨談談,而乾隆也需要跟太后單獨談談。畢竟,處理一個親王格格卻不跟太后商議,這樣說不過去不說,也很容易得罪這慣於自以爲是的老太太。
太后跟乾隆對視一眼,便點頭同意,吩咐桂嬤嬤給兩人安排一個房間。劉煜的年紀小,乾隆有些不放心,便吩咐吳書來跟着伺候,也防着新月那女人發瘋傷了劉煜。被帶到房間裡,新月還有些暈暈的,不知道“克善”跟自己有什麼可說的。
“可是當那麼‘美好’的感情發生的時候,你就一切都顧不得了。顧不得屍骨未寒的親,顧不得時疫的弟弟,顧不得旁人的美滿家庭,更顧不得皇家宗室的體面。”劉煜冷哂一聲,將新月的未盡之言補充上,“只要自己幸福了,別人怎麼樣都無所謂,反正你也只是不小心才傷害到別人的,對不對?
親王格格的身份又怎麼樣,阿瑪臨終的託付又能如何,哪裡比得上你跟努達海的那份情不自禁的真愛?你是不是還想說,若能與努達海相伴,即便是爲妾爲婢,你也甘之如飴。你一點都不在乎名分,也不在乎努達海的兒女都比你年長,你只要有努達海就夠了,對不對?”
劉煜每說一句,新月就淚眼婆娑、心碎欲絕地搖頭,嘴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難道要說,劉煜說的每個字都正中她的心思麼?雖然。在雁姬面前被揭穿心事,讓新月愧疚地不敢看她。可也不由得在心裡幻想,也許……善良美好的雁姬會理解她和努達海呢?
空蕩蕩的宮室裡,只有劉煜清冷的聲音,“或者,你根本就不在意努達海還有個妻子。反正你貴爲格格,不能屈居人下,那就只好讓努達海的原配給你讓位了。反正,努達海說過,他的福晉是個善解人意、溫順賢淑的女人。一定會玉成你們的美事。是吧?”
聽了這話。新月的眼神不覺地亮了一下。劉煜卻又狠狠地打擊道:“可惜啊,你打錯了主意。就算是皇家,也沒有奪人夫婿的道理,更何況雁姬福晉與努達海結髮二十年。毫無逾矩之處。而且,你還不知道吧,雁姬是太后的本家侄女,跟太后的關係可比你親近多了。
而親王家的格格身份貴重,也沒有與人爲妾的道理。即便這個格格是個寡廉鮮恥的,也不能讓她一個丟了整個宗室的顏面。你說說,你一個品級不明的格格,憑什麼覺得皇室會讓自己的名譽爲你陪葬?還真以爲你是天上的月亮,人人都要捧着麼?
怎麼辦?左看右看。你和努達海都是毫無希望啊。”劉煜圍着新月繞了一圈,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不過,念在你現在還是端親王的女兒,而我身爲阿瑪的兒子。爲你辦最後一件事。我方纔已經求了皇上,會將你賜予努達海爲妾。月牙兒,你高不高興?”
“沒錯。”乾隆扶着太后推門進來,微笑着說道:“不過,祖宗禮法不可廢。從此,你便不再是端親王府的新月格格了,跟克善也沒有任何關係,朕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辛者庫罪奴月牙兒。”
新月傻在了那裡,一邊是失去高貴的身份,一邊是能夠和天神在一起,她該怎麼選擇?她並不知道,乾隆根本就是在通知,而非要她做選擇,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在乾隆的話出口之後,她已經背上了罪奴的身份,現在就算想反悔了都不行。
皇上一揮手,吳書來就立刻叫人將新月格格……將罪奴月牙兒拖出去,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當然,爲了不打擾到主子們,吳總管還貼心地將月牙兒的嘴堵上,省得她製造噪音。掙扎着的新月,猛然間看到了雁姬的笑容,那樣明豔柔和的笑,卻嚇得新月連掙扎都忘了。
“太后娘娘有沒有生克善的氣?”劉煜怯怯地望着板着臉的太后,又眼巴巴地看看乾隆。將新月送給努達海,太后肯定不高興,一則她跟雁姬更親近些,怕雁姬吃虧;二則這樣處置王府格格,多少讓人覺得丟臉。現在,哄了太后開心,是重中之重。
“行了,你們三個都商量好了,哪還有哀家生氣的餘地。”太后沒好氣地捏捏劉煜的小臉,就這小子的鬼主意多,偏偏還長了一張讓她捨不得懲罰的臉,讓狠不下心來。不過,她又憤聲道:“那兩個實在不成體統,你們可要給哀家好好收拾他們,別到時候手軟纔是。”
太后鈕祜祿氏從來都不是個善人,作爲雍正皇帝后院的最終勝利者,即便是吃齋唸佛了十幾年,可也成不了真的佛爺。新月和努達海的作爲,已經觸犯了這老太太的底線,自然不會對他們輕拿輕放。不過這兩個人並不能讓太后放在心上,左右有的是人收拾他們。
八月底是乾隆到木蘭秋獮啓程的日子,承德避暑山莊專爲太后修建的松鶴齋也完成了,正好請太后去看看。劉煜回宮之後也沒去上書房,除了偶爾被乾隆喚去用膳遊逛,就在阿哥所裡休養。十來天之後,便是御駕離京之日,劉煜也包袱款款地被乾隆帶上了御輦。
這樣的寵愛讓人爲之側目,特別是隨行的兩位皇子阿哥。此次隨行的是皇四子永珹和皇五子永琪,剩下的皇子不是夭折了,便是被厭棄,再不就是年紀還小,都不在隨行之列。身爲皇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卻落到了一個親王的遺孤身上,怎麼會不引人矚目呢?!
至少,永琪就很不服氣。此時的永琪年紀尚小,不見乾隆多加偏愛,也還不是《還珠格格》中那個堪稱隱形太子的五阿哥。只是。他年紀雖小,心氣兒卻不低。也不知是誰灌輸給他的信念,讓永琪認定自己聰慧不凡、博學多才,是乾隆最寵愛的兒子。而現在,他自覺地位受到了挑戰。
本來,永琪也不太在意,劉煜又不是他皇阿瑪親生的,就算再得寵能怎樣?皇阿瑪總不會一昏頭,讓劉煜去繼承皇位吧?!他想表現得大度些,可奈何新的伴讀福家兄弟總在耳邊扇小風。漸漸就覺得不能容忍了。當然。這也跟劉煜總對他不巴不結有關係。
乾隆卻不管兒子們私底下的不平與糾結。他很忙。即便是出外行圍,也有着一大堆的摺子政務在等着他處理。將劉煜帶上御駕,乾隆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忙碌完之後能夠看到那張酷似雍正的臉上露出讚歎稱許的表情。當然。明面上的原因,是因爲時間倉促世子的車架還未完成。
木蘭圍場早已經有不少蒙古王公迎駕,皇帝大隊人馬到達的第二天,隨着乾隆射-出第一支箭,木蘭秋獮正是開始開始。劉煜騎在一匹大宛馬上,緊緊跟在乾隆身邊。這也是這位端親王世子,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一衆王公大臣面前。
年幼的皇子們和新上位的臣工們不清楚,可老一輩的王公和歷經兩朝的重臣們卻都明白了這位世子忽然得寵的原因。那孩子生生長了一張跟雍正先帝爺相似的臉。難怪……難怪皇上到哪兒都帶着,這是在懷念往昔歲月啊。孃的。這真是生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不如長得像啊!
劉煜雖然跟着乾隆,眼睛卻沒閒着,跟身邊的侍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侍衛是乾隆派到他身邊的,劉煜也不在意他目的何在。該問什麼問什麼。那是哪家的王爺,他是哪位大人……最後,劉煜指着一個方向,問道:“跟四阿哥、五阿哥他們一起的都有誰啊?”
侍衛順着指示看過去,正有一羣少年聚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說話還是爭執。他只瞟過去一眼,便盡職地介紹道:“騎白馬的那位,是碩親王家的嫡長子完顏皓禎阿哥;旁邊是他的庶出弟弟完顏皓祥阿哥,再邊上拽完顏皓祥阿哥辮子的,是簡郡王家的小阿哥多隆。”
碩親王?完顏皓禎?多隆?劉煜控制不住地揪了把馬毛。這裡果然是綜瓊瑤的世界!得益於超級記憶力,即便只是被三姐劉雅麗和媽媽唐和萍拉着看了幾集劇情,劉煜也能從那幾個關鍵詞上得出結論,這個世界不但包含了《新月格格》和《還珠格格》以及《書劍恩仇錄》,還有《梅花烙》呢……
“哈哈……克善喜歡什麼動物,朕親手獵來給你。”乾隆剛剛射中了一隻鹿,周圍是一片阿諛之聲,興致正高。一回頭,卻發現身後的少年竟然有點心不在焉的。乾隆有些抑鬱,拍拍劉煜的肩膀問道。這被端親王苛待的孩子估計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有些震驚無措了。
雖然真的是被震驚了,但很顯然兩個人的思想沒在一個頻道。不過,說到獵物,劉煜內心陰暗地勾起嘴角,“克善謝皇上賞賜,不管是什麼動物,只要是皇上獵到的,克善都喜歡。不過,克善想要自己獵一隻白狐,求皇上成全。”
“好,那咱們就獵白狐去。”乾隆很高興,不過他又故作輕視地看了看劉煜略顯單薄的身板兒,戲謔道:“克善,狐狸可是狡猾得很,動作也快。你這樣的小身板兒,能不能拉得開弓,射的到狐狸,朕很擔心啊。”
“不是還有您嘛,皇上。”劉煜眨眨眼裝乖,一副撒嬌的小模樣,“克善獵不到的話,就求皇上幫忙。一隻白狐而已,皇上您一定能獵到的,對不對?”罪過啊罪過!劉煜在心裡安慰自己,咱這也是因爲演員的自我修養,不是故意賣萌,一切爲了利益,。
此話一出,果然龍心大悅。皇上都這麼開心了,下面的人自然也上心。早有人吩咐下去,在圍場裡尋找些白狐出來,都往皇上這邊驅趕。一陣不爲人知的雞飛狗跳之後,不少人都在犯愁。爲啥?今年這圍場也不知怎麼了,竟然一隻白狐都看不見。
難道那個完顏皓禎不是在這兒碰到白狐的?劉煜也有些疑惑,往周圍看看,卻發現完顏皓禎等少年已經不在人羣中了。他正鬱悶,忽然聽前面有人喊道:“白狐,那邊有白狐”。乾隆獵了不少獵物,卻沒找到克善想要的白狐正覺遺憾,忽然又峰迴路轉,高興地帶着劉煜策馬過去。
很可惜,等乾隆帶着衆人趕到的時候,連只白狐的毛都沒見到。額……也不對,他們其實見到白狐毛了。碩親王家的完顏皓禎阿哥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撮雪白的狐毛。他空着的一隻手正向遠方揮舞着,口中喊着,“白狐,要藏好,別再被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