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局長林福祿在河西的縣屬單位裡,絕對是一個非常尷尬的角色,正處於職能轉變時期的勞動局,已經沒有了往日向企業定向分配時的無上權力,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影響的絕對不僅僅只是經濟範圍,一些行政職能部門,也因此失去了手中的權力。
作爲上一任縣委書記提拔上來的老人,即將步入退居二線年齡的林福祿,還沒有享受勞動局長所帶來的甜蜜,卻碰上了蔣豐年的強勢上任,以及機關職能的轉變。雖然他多次積極向蔣豐年身邊靠攏,但一個已經五十多歲的無關緊要的局長,還夠不上蔣豐年的門檻,所以,多次的親近之舉,換來卻是一片冰冷的後腦勺。
雖然被蔣豐年拒之門外,但對於沒有任何權力的王玉梅,林福祿還不怎麼放在眼裡。但誰知道半年的時間,風雲突變,往日風光無限的蔣老虎,卻露出了偃旗息鼓的跡象,而本來都快架空的王玉梅,卻一夜之間,成爲了河西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無法掌握上層領導多變的風向,林福祿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位,也就理所當然了,一年又一年的時間流逝,現在已經五十有七的林福祿,只能無奈的在心裡哀怨,不是我的眼睛不亮,而是政治風向變化太快。
就在林福祿都準備混吃等死的時候,誰知道命運竟然又和他開了一次玩笑。從中央到地方,企業職工工傷保險的強風,一夜之間就吹遍了全國各地。暈暈乎乎跟着蕭何開了一天的會議之後,都還沒有弄懂這個工傷保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卻已經被蕭副縣長給丟在瞭如何河西半壁江山掌控者的辦公室之外。
有些茫然,又有些期盼的在樓道里來回走動着,雖然已經到了十一月的時間,但大顆的汗水依然控制不住,順着有些禿亮的腦門流下,就在林福祿還在發懵的時候,忽然辦公室門打開,林笑天就出現在了林福祿的面前。
“林……林秘書好!”雖然林笑天不過享受着副主任科員的待遇,但正科級別的林福祿,卻一點都不敢對林笑天有所輕視,先不說整個河西流言中所說,林笑天是王玉梅有着不爲人知的曖昧,光是縣長秘書這個頭銜,就已經讓林福祿這個慘淡局長不得不帶着七分的客氣了。
“林局長好,王縣長請你進去!”面對着這個現狀慘淡地勞動局長,林笑天卻並沒有一絲的倨傲,前世的經驗總是不自覺地在提醒着他,不要輕視和得罪官場上的每一個人,哪怕這個人處於最底層,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就在搬倒那些大人物的過程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不敢,不敢,林秘書請!”對於林笑天的客氣,林福祿有些受寵若驚,雖然知道縣長秘書是個非常年輕的大學生,但卻沒有想到見面之後,林笑天卻表現出了與年齡完全相反的沉穩和謙恭,多少有些讓林福祿感到意外。
對於林福祿低到了極點的姿態,林笑天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如果再堅持下去的話,兩人只會站在這裡耽擱時間,當下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帶着林福祿就朝着套間裡面走了進去。
面無表情的看着林福祿和林笑天走進來在沙發上坐好,王玉梅這才扭頭對着蕭何說道:“蕭副縣長,開始吧!”
聽到王玉梅的話,蕭何拿起一份文件,開始唸了起來:“這次到市裡開會的內容,是關於企業職工工傷保險。這裡有省市兩級政府轉發勞動部《關於發佈《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的通知》的文件。”
說話的同時,蕭何面帶微笑地將一份文件的複印件遞給了身邊的林笑天,看到蕭何的動作,林笑天立即站了起來,神態恭敬的接過了文件,立即就看了起來。雖然對於內容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早,但還是想看看,到最後在他這個BUG的存在下,歷史發生了多大的轉變。
“文件及會議主要有兩部分內容,一個是要求儘快成立一個專門負責工傷保險的專職部門,另外一個就是逐步將所有的企業納入到工傷保險體系當中。”在王玉梅和林笑天翻看這文件的時候,蕭何在旁邊補充地說道。
“前一項還好說,硬件到位之後,抽調一些人手就可以建立。但主要是後面一項,難度有些大,畢竟根據國家的政策,這個工傷保險是要求企業、地方財政和國家三方面出資,組建一個專門的基金,以用來專門負責工傷保險的賠付,完全是專款專用。”
在蕭何說話的同時,林笑天很快地就將文件翻看完畢,內容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除了某些地方的用詞有所改動之外,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把他所提供的內容,原封不動的搬了出來,畢竟,和原本的試行辦法比起來,他所提供的基本上就是前世的條例正式內容了。
基本上和林笑天先後將文件翻看完畢,看着有些愁苦的蕭何,王玉梅卻一臉的輕鬆,帶着淡淡的笑容向着蕭何,以及不停擦汗的林福祿說道:“如果說全國能最快最完善的完成這項任務的話,那麼我們河西將當仁不讓。”
正在琢磨着王玉梅會給多長時間完成上級佈置的任務,卻沒有想到王玉梅竟然說出了這麼豪氣的話來,一瞬間,就將蕭何和林福祿給震得有些發暈起來,如果不是王玉梅臉上那隱隱有些開心的微笑,兩人甚至都會產生王玉梅準備給他們出難題的念頭。
看着有些驚訝的兩人,王玉梅掃了面無表情的林笑天一眼,就繼續說道:“你們知道這個試行辦法的起草人是誰嗎?”
就在蕭何和林福祿大搖其頭的時候,林笑天心裡就瞬間明白過來,自己這個縣長秘書的生涯看來是要到頭了。不過現在除了日常一些工作外,林笑天還真沒有什麼事情,該抓在手中的權力,王玉梅已經牢牢掌握,該出謀劃策的林笑天也都已經交代,現在讓他整天無聊的呆在辦公室裡打瞌睡,王玉梅多少也有些過意不去。
本來王玉梅還在爲如何安排林笑天而感到爲難的時候,沒有想到這麼絕佳的一個機會,卻忽然從天而降,砸到了她的面前,這簡直就是命運對林笑天的青睞。
“呶,就在們的面前!”聽到王玉梅輕鬆的話,蕭何和林福祿本來還以爲王玉梅說得是她自己,但看向王玉梅的時候,才發現王玉梅目光所指,竟然是坐在沙發上不吭不哈的林笑天,兩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瞬間陷入到石化之中。
“怎麼,是不是有些難以置信?”看着已經有些失態的兩人,王玉梅的心情忽然有些輕快起來,半年多的時間以來,公務纏身的她,還是第一次有了這麼好的心情。不由也輕鬆的和兩人開起了玩笑。
“確實有些不敢相信,沒有想到林秘書竟然是一位大才!”目光復雜的看了林笑天一眼,蕭何的心裡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直接由國務院簽署,由勞動部頒發的紅頭文件,竟然由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起草,多少有些讓蕭何難以接受命運的玩笑。
“什麼大才,蕭副縣長謬讚了,不過是以前瞎胡弄罷了!”聽到蕭何語氣飄忽的話,林笑天不由苦笑了一下,又是一個被震暈的可憐人,沒辦法,誰讓咱被老天爺選中,來了一個億萬大獎,直接給送回來了呢。
“好了,這件事我先和蔣書記碰個頭,然後再決定怎麼辦,有了林秘書這個優勢在,我相信我們河西創造一個國內的典範,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不過,你們要先保密,我不希望出現什麼領導向我們河西要人的事情。”
“請王縣長放心,我們一定牢記!”看着王玉梅瞬間變得嚴肅的表情,蕭何和林福祿當然明白事情如果泄露出去的後果,不由急忙鄭重保證起來,畢竟林笑天呆在河西的話,創造出什麼成績的話,也跑不了他們兩個,可是如果被市裡甚至省裡調走的話,估計連汁水他們都添不上了。
“你說的是真的?”聽到王玉梅的話,蔣豐年在辦公室裡也露出了和蕭何兩人同樣的表情,一臉癡呆地瞪大着雙眼,彷彿大白天忽然見鬼了一般。
“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原因,林秘書堅持要下基層鍛鍊的話,一個專家和特別顧問的頭銜,是絕對逃不掉的,說不定還能創造一個國內最低副處級幹部的記錄呢。”看到蔣豐年的表情,已經有過一次觀看經歷的王玉梅,多少有些適應,就稍微地透露了一點隱秘,畢竟兩人現在的關係還算比較融洽。
“哦……”蔣豐年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從他那有些僵硬的面容來看,這個即將步入仕途末期的縣委書記,還是被林笑天這樣的變態給雷到了。和林福祿不同,甚至是蕭何,都還不具備蔣豐年這樣敏銳的政治神經,從這種國家級別的政策性文件中,蔣豐年已經嗅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沒有什麼大的意外,林笑天絕對有着一個非常光明燦爛的明天。
和光明的前景比起來,河西這個山溝溝,在林笑天的仕途生涯中,能起到的作用,不管是好是壞,都微乎其微。蔣豐年現在已經肯定,林笑天之所以從北京不遠千里來到河西,恐怕不過是走走混資歷的程序。
不出什麼大的問題,即使偶有瑕疵,也影響不了林笑天的前途,當然,即使有什麼成績,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光是這個文件,就已經將林笑天的前途大致方向給定了下來。
再想想這半年來,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蔣豐年忽然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並非是林笑天對自己使了什麼陰謀詭計,也不是林笑天不講規矩的仗勢欺人。而是除了有着這麼雄厚的資本,這半年來,林笑天幫王玉梅所佈置的一切,全都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明擺着告訴你,我現在要做什麼,接下來要做什麼,什麼更往後我要做什麼,但令人無力的是,你卻只能在知道結果的情況下,還不得不無奈的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從當初廖東南意外沒有被傅程霖追究的那一刻,蔣豐年就已經明瞭了林笑天的佈局。
但令他感到無奈的是,自從輝煌稀有金屬公司來到河西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而且令他沮喪的是,在明知道自己的權力會被分出去的情況下,他還不得不向王玉梅拱手相讓。
爲什麼一切都是林笑天布得局呢,爲什麼不是王玉梅?對於被自己死死壓制了一年時間的王玉梅,她有幾斤幾兩,蔣豐年早就已經摸得清清楚楚,按照王玉梅的手段,別說遠在北京的支持,即使近在市裡,只要不是市委書記的鼎立支持,王玉梅也休想翻出什麼浪花出來。
有些無奈的蔣豐年,除了感嘆王玉梅的命好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了,在這麼一個對手面前,耍陰謀詭計,只能加速自己的敗亡而已。至於那些流傳王玉梅和林笑天之間的曖昧關係,蔣豐年是一百個不相信的。
見識了傅程霖的威勢之後,蔣豐年的印象中,也只有傅小茜那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纔是林笑天的最好選擇,至於已經快三十的王玉梅,蔣豐年根本不認爲他們有牽扯的可能,更何況王玉梅還是一個離異者,這對林笑天的仕途而言,絕對是個毀滅性的炸彈。
心裡把一切都向好的方向想,如果蔣豐年知道林笑天已經擁有了帶着寡婦名分,而且年齡更大的餘小曼,會有什麼感想,估計會直接血管崩裂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