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死亡VS重生
小雨淅淅漓漓下着,2010年
小城東海市,公墓。
父親的墓碑前,劉夕站在綿綿細雨中,神情默默的望着石碑中鑲嵌着的父親的黑白照片,不知不覺,淚眼模糊,前塵往事在腦海中一幕幕的掠過,象一柄柄鋒利的刀在剜她的心。
父親臨終前也沒有埋怨她太多,只是還一味的爲她的終身幸福着想,可她的幸福,早就碎成千片萬片,如果父親在有生之年罵她一頓也好啊!好歹她心裡也能痛快一點。
“……爸,我多麼希望能死的是自己。爲什麼我這麼傻,明知那個人不愛我,傷我,明明知道他在利用我,我還這麼義無反顧,還求您幫他,一次兩次,直至把您的仕途毀去。爸,您本不必屈就在這裡,是女兒害了您,只是一切都無法重來。爸,您知道嗎,您被上面請去喝茶的第一天,他就送來了離婚證書,那天,我也才徹徹底底的覺悟,可已經太晚了。”
劉夕任憑淚水洶涌,顫抖着手把斟滿的一杯酒灑在墓碑前。
“這是您鍾愛的茅臺,爸,如果有來生,您還要我做您的女兒嗎?我保證好好孝順您,天天給您斟酒,再也不被那些臭男人騙了,就是要嫁,也全聽您的。”都說女兒是爸爸身上的小棉襖,而她這件棉襖沒有溫暖爸爸,反而給他惹了莫大的麻煩。
陰沉沉的天際,閃雷狂震,火樹銀花,把烏黑的大地照的瞬間鋥亮。
她仰起淚雨交織的臉,自語:“爸,我要去美國了,在那裡我相信一定可以從新開始。”
離開公墓,她坐上一輛二手的福特,沿着山路開去。怕她分財產,離婚前他把一些重要資產全部轉移,他以爲她在乎,哪知她更狠,連一件換洗衣服都沒有拿,簽上離婚協議就走了。
從10歲見他第一面就癡迷,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她得到了些什麼?被他害的家破人亡而已。
如果有重生,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一邊胡思亂想着,車速不由自主的越開越快,等劉夕恍然回過神,卻發現這輛二手車的剎車系統出了問題,這時突然想到早上去保養公司拿車時,那個小弟不自然的眼神,當時她也沒有在意,現在想來,那個人顯然是被人主使。
“黃魏東是你嗎?我知道的太多終礙了你的路,以前,有父親在你還顧及,現在下手沒有後顧之憂了。”
閉着眼睛,劉夕忽然放開了方向盤,連人帶車衝出盤曲的山路衝向懸崖下的大海。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記憶消失前,她綻放了最美麗的一朵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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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醒來,摸了摸頭上腫起的巨大的包,房間裡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傳來唧唧咋咋的各種聲音。我茫然的笑了笑,再次縮進被窩,淚水卻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活着真好!”
是呀,我活了下來,原以爲是必死的局。可活下來了又怎樣?沒有父親的世界是這麼的孤單。我的心好疲倦,好疲倦!對未來更是一片茫然。
“夏醫生,小夕怎麼樣?”
“劉場長,您總算來了,小孩子受了點刺激,等時間長了,慢慢會好的。”
外間的聲音有點熟悉,連對話也有點耳熟。
“這就是那個劉場長?聽說他的老婆跟着一個美國華僑跑了,他女兒受不了刺激自殺了,還好沒有死成。”
“這個劉場長看上去挺年輕的呀!小小年紀爬到場長的位置本事算不錯了,他的老婆怎麼這麼不知足?”
“是呀是呀!”
走廊上三姑六婆的討論沸沸揚揚。
我訝然一笑,居然還有人和我的經歷一樣,我的母親就是在我六歲那年和別人私奔了,我當時苦苦哀求,求母親不要走,還在她面前以自殺相逼,也沒有挽留住母親。當年,醒來母親已經和別人走了。記得醒來時還對父親大發雷霆,罵他窩囊廢,連老婆也留不住,而父親只是笑着安慰我,哄我。其實,那是最需要關心和安慰的是父親纔對,身居場長的位置,老婆和人跑了,父親的背後受了多少人的嘲笑。
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小姑娘會不會像我當年那般的蠻不講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不,這是在夢中嗎?
“爸。”開口,淚水馬上潤溼了眼眶,這走進病房的不是父親是誰?活脫脫年輕了二十年的父親。
“爸爸,爸爸。”我不管不顧的緊緊抱住面前的男人,深怕一個轉身父親就消失。
“爸爸,你怎麼來了,我好想你。”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就會做傻事。”劉家笙完全沒有想到面前的女兒是自己三十年後穿越回來的。“你媽媽只是去別的地方生活了,以後還是會回來的。”
我看得出父親帶着笑意的眼神背後隱藏的傷痛,吸了吸鼻子,咬了咬舌頭確定自己的疼痛,確定眼前的不是夢境,我再次抱住了父親。
“爸爸,以後我會替媽媽好好照顧您的。爸爸,我給您惹了太多麻煩,對不起!”一直到父親出事,我也沒有能來得及把那句對不起說出口,重生?不管這件事情有多麼詭異,不管眼前是不是現實,這回我不會再讓疼愛自己的父親失望了。
“好孩子,你一直是爸爸的好孩子。”
和父親回到家,入目的是老式紅燈牌收音機,牆上掛着的是三五牌大鐘,飛躍牌縫紉機放在明亮的窗臺前,這臺縫紉機是母親以前的最愛,我的大多數衣服都是出自這臺縫紉機。前世和父親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臺縫紉機砸了。可現在想來當年的行爲是如此的小孩子氣,前世在和黃魏東結婚前夕,母親來找過我,告訴我黃魏東不是好人,要我小心,只是被仇恨和愛情矇蔽眼睛的的我怎麼會聽得進去。現在想來,母親說那些也全是爲我好。做爲大資本家女兒出身的母親,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而已,當年只是爲了生存不得已嫁給了爸爸,而爸爸爲了娶母親確是真真正正的被京城的那個老頭子變成了棄子,下放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農場。到最近的鎮都要翻好幾座山的島城裡。在這個農場裡的人,一部分是家裡背景不乾淨被下放的,大部分都是從各個學校各個地方招募而來的知青。在這個熱火朝天,全民生產的年代,到處洋溢着青春和蓬勃的朝氣。
果真是穿越了,穿越到了1979年9月18日,六歲的我,小胳膊小腿,皮膚卻白的出奇,黑色的蘑菇頭,穿着粉紅色的洋裝,這個時候的自己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洋娃娃,但脾氣差的火爆,只要稍稍不如意就會鬧的天翻地覆,前世有多少人被我搞的人仰馬翻,唯獨黃魏東像我的剋星一樣,四年呀,距離自己見他還有四年,如果歷史的軸輪不會出現偏差的話。
這一世,我只爲自己而活。
“怎麼?是不是擔心以後頭上多出一個包見不了人呀?”見到女兒長時間矗立在梳妝鏡前,他擔心的問。
“爸爸,我可以買架鋼琴嗎?你幫我請邱燕妮阿姨來當我老師。”既然媽媽走了,這個家總還是需要一個女人的,前世是我掐滅了他們兩人的情愫,重生總要對他們進行補償,也確實在整個農場唯有邱燕妮的氣質配得上爸爸。
“學鋼琴可是要有毅力的,長時間坐在那裡你坐得住嗎?”
“爸爸,你說過我是小公主,小公主當然是坐得住的。”我撒嬌。一架鋼琴幾千元,而爸爸的工資這個時候滿打滿算也只有可憐的幾百元,哈哈,可憐的爸爸要破產了,不過爲了他的第二春,以後他會覺得這筆投資是值得的。
“好吧,既然我的小公主要學,爸爸勒緊褲帶也得買,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買了琴必須每天給爸爸彈上一曲,否則我可不掏這個錢。”
“哼!你是怕我三分鐘熱度吧。”我叉腰,擡頭挺胸。啊!忘記了現在我只是個六歲的小朋友,做起這個動作怎麼看都沒有半點氣勢,反而惹得父親哈哈大笑。
“好了,今天你也折騰了一天好好休息,爸爸去食堂打點飯,明天我們再去拜訪邱阿姨。”
“恩,爸爸辛苦了。”
“兩父女,說這麼客氣做什麼!”
看着父親寬厚的背脊,我的眼睛又溼潤了,前世,不論父親對我多好,我都覺得理所當然,母親走了,我除了恨母親,還覺得父親沒有本事,纔會留不住母親。連帶旁邊的人對我好,都覺得人家是因爲我的身份,所以纔會巴結,從來不會珍惜身邊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