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我還在疑惑,衛斂怎麼會突然對我這麼好,還特意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讓我也去參加夏日宴,看到他時纔想起來,謝楚和衛斂情同手足,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謝楚請求的事,衛斂自然要相幫一二,何況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我看着衛斂,心裡幸災樂禍地想,要是衛斂知道謝楚千方百計送我進宮赴宴的目的是爲了讓我給宮裡送信,指不定還怎麼樣呢。
道過謝後,看她們幾個人陪着老夫人說說家常,大房時不時拿眼睛瞅向我這邊又瞅向她兒子,似乎很不明白我什麼時候容得到衛斂爲我出頭了,而衛芷嬙則一臉的興奮,顯然已經沉浸在兩日後赴宴的幻想中,也難怪她,宮裡可是有幾位長相俊美年紀相仿的皇子的。而衛芷嫿,則眼神勾勾地盯着我,有些恍惚,偶爾閃過一絲怨懟,讓我不禁猜想這一月裡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她纔沒有來找我的麻煩。目光掠過衛咎時,不經意地發現衛咎脣邊有一抹嘲諷。
咦?他在笑誰?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衛咎向我看過來,出乎意料地,竟對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以爲是我看錯了,再看時,他已經將臉轉了過去,低聲朝三房說了什麼,然後便出去了。
三房抱歉地對老夫人說:“這孩子體弱,先回房休息了。”老夫人也寬容大量地擺手,似乎習以爲常。
我站了很久,一般這樣請早安的機會,只有大房二房三房這樣明媒正娶過來的夫人和她們的子女纔有參加的資格,像我們上不得檯面的,是不允許過來請早安的,我對這一點甚是滿意,樂得其閒。
“看知還這丫頭倒也是個識大體的,不如以後都像今天這樣過來請早安吧。”老夫人雍容的聲音橫插進來,我猛地擡起頭,瞪大了眼。聽到這句話,我真是哭笑不得,剛纔還想着不用請安樂得清閒,沒想到這個老太婆心血來潮居然讓我以後天天來請早安,我心裡百般不願,無奈面上還得裝出欣喜萬分的樣子謝恩。
老夫人撥弄着指甲,有些不滿地看着堂中人道:“我們衛家的子嗣,還是單薄了些,前幾日永樂侯府的老太夫人和我喝茶的時候,她家的小孩子跑來跑去,可熱鬧了,哪像咱們家,還是冷清了些。”大房二房聽了,如臨大敵,生怕她下一句就是給父親再娶幾房夫人,聽到老夫人說:“要是楚兒和妘兒也是我們衛家的孩子,那就好了。”才鬆一口氣。大房忙不迭地說:“楚兒和妘兒,雖然不是親生,但已然是我們衛家的孩子了呀。且不說妘兒那孩子無父無母,除了衛家無處可去,那楚兒整日和斂兒一起,簡直就像是同胞兄弟一樣,哪裡分得開。”
老夫人聽了,似乎覺得有理,點點頭,也就將此事翻過了,再說了會別的家常,好不容易可以散了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衛芷嫿突然上前,向老夫人說:“祖母,兩日後夏日宴知還妹妹也要參加,可是卻沒有合適的衣服,恰好我與知還妹妹身形相仿,不如讓知還妹妹去我那挑選一件能穿去赴宴的衣服如何?”話雖說得和氣,可是回頭看我的一眼中,卻充滿了怨毒。
我心裡一驚,她這是要借我去她房裡挑選衣服的時候收拾我?
老夫人聞言,很是贊同地點頭:“不錯,嫿兒想的極爲周到,那便如此吧。”
“謝過祖母。”衛芷嫿說着,轉過身來,眼裡閃爍着報復的光,“知妹妹,跟我來吧。”在經過我身邊時,她壓低聲音說了句:“這次,看楚哥哥如何趕來救你!”
她叫謝楚還是叫楚哥哥,可見她對謝楚還是沒有忘情。怎麼辦?真的要跟着她去挑選衣服?只怕這次凶多吉少了!
要不要用上那個辦法?不行,現在是衛芷嫿主動提出來,跟老夫人並沒有什麼關係,而且現在人多,我正猶豫着想找機會脫身時,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穿去赴宴的衣服,還是按照知還的尺寸新做一套的好吧,畢竟是王宮宴會,不可失了體面,妾身那兒恰好有個手藝不錯的裁縫,不如將此事交給我吧。”
我暮然擡頭,三房正溫柔地看着我,衝我輕輕地點點頭,三房這是,特意爲我解圍的意思?
老夫人聽了三房的話,略一思索,又點頭:“不錯,畢竟是宮宴,還是新做一件的好,莫讓旁人笑話我們丞相府連衣服都拿不出手,嫿兒的衣服,就自己留着穿吧。”
衛芷嫿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朝三房看了一眼,迅速地穩住神試圖挽回局面:“恰好嫿兒那裡也有幾套新做好的衣服,嫿兒的衣服多得穿都穿不完……”“咳!”二房重重一聲咳嗽打斷了衛芷嫿的話,衛芷嫿疑惑地擡頭,看到眼裡盡是妒忌的大房和衛芷嬙,反應過來剛纔話裡的失誤,這樣間接地炫耀自己衣服多,無疑給大房和衛芷嬙心裡添堵,本來她們纔是正室,卻因爲父親的偏愛,有了喧賓奪主的意味,這樣得罪大房的話,二房怎能讓衛芷嫿說下去。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衛芷嫿恨恨地看我一眼,閉口不言。二房忙趁機對老夫人說:“三妹妹說的有理,這事就辛苦三妹妹了。”
老夫人點點頭,“那就散了吧。”
各人行禮告退,三房走過來,目光很是溫柔:“你與我來。”
我乖乖地跟在三房身後,出了福壽堂,衛芷嫿從我身邊重重地擠過去,“這次算你走運,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次這樣的好運氣。”說完揚長而去。
我拍拍胸口,心有餘悸。三房低低一笑。我心有好奇,卻不敢貿然向她示好,我還沒明白過來,爲什麼三房會出手幫我,難道又是謝楚暗中吩咐的?不,不像,他不像浸淫閨中的人。那三房又是因爲什麼呢?
我一路思考,不一會就到了三房的沉雲落。我小心翼翼地踏進院子,這兒的風格和三房的風格一樣,簡單大方,淡淡的檀香氣味混合着中藥味瀰漫在空氣裡。
“別站着了,進來坐吧,說起來,你還是第一次來我這吧。”三房一邊說着,一邊向一個侍女招手:“去喚閩娘過來。”
那個閩娘大概就是她所說的裁縫,她帶我到了內室,在我面前打開幾個箱子,箱子裡都是上好的錦緞,一一向我展示:“知還喜歡哪一款?”
我很乖覺地說:“夫人爲我挑選就好了。”
三房似乎有些無奈,搖搖頭:“你這孩子,還真是……”真是什麼她沒有說,而是轉過身往幾匹料子裡認真地挑選,一一在我身上比較,還唸唸有詞:“胭脂太喜慶,黛藍太暗沉,秋香不適合你的膚色,檀色又不符合你的年紀,你說是水綠色好還是妃色好?”最後三房一手一塊煙羅錦扭頭問我。目光如水。
“還是水綠色吧,妃色恐怕許多小姐都會選。”一個喑啞的聲音響起,我回頭一看,竟是衛咎。衛咎比我大四歲,如今正值少年的變聲期,聲音怪異,此時的他身穿一席竹綠紗衣,褪去了臉上的冷傲與孤僻,清雅的氣質一覽無餘。他手裡拿着一卷竹簡,似乎是從這裡經過,搭了這句話,就又走了。看起來那樣不近人情的衛咎居然會搭這句話。讓我甚覺奇怪。
“那就聽咎兒的,選這塊水綠色吧。”三房似乎心情很好,選好料子,又親眼看着閩娘給我量尺寸。
閩娘帶着料子下去時,她又特意囑咐一句:“務必在兩日內做好。”
我還從未被人如此慎重對待過,頗爲不自在,看料子也選好了尺寸也量好了,便忙道:“多謝夫人,那知還先回去了。”
三房拉住我的手,笑吟吟地:“做什麼急着走?今日過來請早安,怕是還沒有吃過早飯,不如留在這用過早飯再說?”
我正猶豫着,三房又說:“以後別叫我夫人,多見外,叫我三娘好了。”
“這怎麼可以?”我訝異道。
“這怎麼不可以?”她笑吟吟地反問。隨後不理我願意不願意,直接拉我到了飯桌邊,一桌子的各式糕點和粥點堆得滿滿當當,“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吩咐每樣做了一份。”話說到這,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夫人,這……我。”
“你是想問爲何我突然對你如此熱情?”三房接過話,依舊是笑吟吟的。我點頭。
“平白無故,突然出手相救,又張羅早飯,知還心裡的確疑惑。”
三房嘆口氣:“還不是因爲咎兒。”
“因爲衛咎哥哥?”我更奇怪了,這關衛咎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