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愣一下,沒想到一向不喜形於色的衛咎也會有脾氣這麼大的時候,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我嘟囔道:“走就走嘛,幹嘛這麼小氣。”
衛咎把頭偏過頭,顯然是不想再看到我的意思,我再嘟囔一聲,帶着石棠黛的香包出去,迎面走來三夫人,她手裡捧着一塊料子,看到我過去,略爲驚訝地說:“怎麼就要走了?”
“那個,衛咎他剛纔說累了想休息,所以我就先回去了,夫人你也別過去了,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我撒了個小謊,免得殃及池魚。
三夫人不疑有他,點點頭,和我一起往外走。
我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地對她說:“夫人啊,你覺得衛咎*後娶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比較好?”
“女孩子?”三夫人笑一笑,“我覺得知還就不錯啊。”
“呸呸呸。夫人你又取笑我了。”
三夫人憐愛地看着我,道:“說實話,知還你若不是他的妹妹,我倒覺得你們是天生的一對,衛咎他極少和人相交甚密,你卻是個例外。”
我只得訕訕一笑:“嘿嘿,我也覺得衛咎哥哥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呢。”閒聊幾句把話題扯開,我抱着三夫人給的布料子回到楓院。
環顧這個院子,想起這個院子給我的用途,我心情就變得很差,二皇子的事我並不擔心,畢竟我如今還未及笄,怎麼着也不可能說嫁就嫁,可是,父親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令我覺得心寒。如果他一個堅持不放棄緊逼着的話,我也覺得會很難辦。
小瑤她洋洋得意地在院子裡哼着歌,不知道又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見到我回來,朝我拋個得意的眼神:“你知道嗎。今天景迅來找我了。”
我把料子遞給小紅,囑咐她交給我母親,一邊道:“景訊來找你,這很稀奇嗎?”
“當然稀奇了,你若喜歡一個人,時常與他見面,這才能保持彼此之間的好感,你若百年千年的不與他聯絡,那自然沒戲唱。”小瑤洋洋得意地傳授着她的戀愛心得,我聽了之後,若有所思。
按這樣的說法,我是不是應該多與元岑見見面?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呸呸呸,他可是嚷嚷着要殺我的人。
“還有啊,感情這事,可不能馬虎了事,你要是嫌麻煩,那可就會吃大虧,必須速戰速決,像我一樣,迅速地和景訊確立好關係,這才能走得下去呀,你說對不對。”
“速戰速決?”我疑惑地重複道,“怎麼個速戰速決法?”
“這就要看個人了,對症下藥嘛。”
我沉思許久,對症下藥?如今我們之間的症狀到底是什麼我都還沒搞清楚,怎麼下藥啊。
不如我就去再找他一回,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陳清婉?
不行不行,哪有這樣的,可是除此之外,我又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
不禁懊惱道,爲什麼找個夫君就這麼難呢?
元岑啊元岑,如果你有元沉一樣的脾性就好了。
我苦惱着許多事情,又有許多事情是我力不能及的,所以覺得很煩悶。
恰好這個時候小瑤告訴我說順寧侯府的老侯爺出門來了,讓我趕緊地去見他。
我馬不停蹄地從丞相府趕到有源當鋪,路上還特意易容打扮了一番,到了有源當鋪,我穿着一身頗爲破舊的素衣,臉上也妝點了憔悴的樣子,帶着那塊玉,形容消瘦地去了那家當鋪,果然,裡面有一箇中年模樣的儒雅男子正在旁邊喝茶,我一進去,他就擡頭看了我一眼。我還不能確定這個人就是我要找的元岑的父親,於是禮節性地朝他點頭微笑,微施一禮。
然後按照之前想好的,蓮步輕移至櫃檯前,弱不禁風地問道:“請問掌櫃的,我這有一塊玉,這裡能當賣嗎?”
“姑娘你可說笑話了,當鋪當鋪,只要是值錢的,有什麼不能當的?”
“可是,我並不知道我這塊玉,值不值錢……”我裝作爲難的樣子。
“值不值錢,你交給老朽,老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那頭的掌櫃笑呵呵地說。
“既然如此,那就幫忙了。”我雙手將玉托出,極爲不捨地在手裡看了半天,又遲疑猶豫地將手伸出去,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一副十分不捨的樣子,這樣做一半的目的是爲了將我這個孤女的形象展現出來,一半是爲了讓這個可能是元岑父親的人看清我手裡的玉。
這塊玉,就是當日謝楚送給我的玉,是他獨有的,從西涼帶來的,如果這塊玉能夠吸引起元岑父親的注意力那麼,十有八九謝楚和元岑是有關係的,這也就意味着,元岑和順寧侯府,都逃脫不了前朝餘孽的干係。
“喲,姑娘,你都這是要當還是不要當啊,這捨不得猶豫的樣子,還怕我吃了你的玉不成?”掌櫃的笑說道。
我做出傷心的樣子,“實不相瞞,這塊玉,若非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是萬萬不會拿來當掉的。”
“誰家還沒有個難處啊。做我們這一行的呀,就是給你們解難的,放心,東西在這,一年之內保管不會丟,若是一年之內你過來贖回,保證還是一模一樣的。這你就放心好了。”
我喃喃道:“莫說是一年,恐怕這一世,我都不能贖回了。”說着,伸手將玉遞了過去。
“且等等。”那個中年男子終於發話了,我回過頭,他一身長衫儒雅得很,說實話和元岑生得一點都不像,我看着他,疑惑道:“先生,您這是……”
“姑娘方纔說的話,我很覺得疑惑,既然姑娘自己認爲這玉不值錢,又爲何說恐怕一世都贖回不了呢?這不是自相矛盾麼?”他話雖是和氣的,眼睛裡卻盡是精明。
我心微微一跳,這個人,果然大有老頭,居然僅僅憑着我兩句話,就已經開始懷疑起我了。
我稍微定了心神,隨後垂眉,悲傷地說:“那是因爲,如今我這樣的狀況,連飯都難吃上,更何況是一塊毫無用處的玉呢?雖再不捨,卻也無可奈何。”
老狐狸,這樣的回答,你應該找不出漏洞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點頭,道:“如此看來,姑娘倒真的是陷入了窮困的麻煩之中,不知姑娘日後將作何打算?”
他這是什麼意思?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來問我作何打算?我該怎麼回答,略想了想,便迷惑地看着他:“先生這是何意?”
真忽悠的理由,我在心裡想道,這樣的人,定是元岑的父親沒錯。不過他爲何坐在這裡喝茶?不是有要緊事要辦嗎?難道我來遲了一步,他已經辦好了?
正想着,掌櫃的卻已經看好了玉,他叫道:“姑娘,你這塊玉,的確不值錢,看在料子還行的份上,給你兩貫錢,你當不當?”
兩貫?這家當鋪是在打劫嗎?明明幾年前我在別的當鋪當過一塊相同的玉,價錢是這的幾十倍都不止!但是一想到我今天扮演的是窮苦孤女的身份,便將心裡的波濤壓了下去,愣愣地看着一臉施捨的掌櫃,頓了半晌,才說:“能,值兩貫錢?”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貫錢就能買一些米了,兩貫錢,夠窮人用不少時候了呢。
“是啊,就兩貫。”這個剛纔還對我和和氣氣的掌櫃的如今卻換了副你愛當不當我給你兩貫錢我還虧了呢的模樣。我只得壓住心中要打人的念頭。
不放長線釣不上大魚,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那,那我當了!”
“且慢!”元岑他爹又叫住了。我再回頭看他一眼,他已經站起了身,走到我面前,越過我向掌櫃伸手:“你將那玉給我看看。”
掌櫃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叫道:“侯爺……”
我心裡一個激靈,侯爺?果真他是元岑他爹,果真這家當鋪和他有關係!這一趟可沒白來。
“侯什麼爺,我只姓侯,可不是什麼爺,你可別想坑我。”元岑他爹顯然是不想這個掌櫃暴露他的身份,輕飄飄地看了那掌櫃的一眼,掌櫃的就不說話了,乖乖將手裡的玉遞了過去。
我心想,你否認也沒用,我是知道你了,元岑的爹,姓元可不姓侯。
元岑他爹將手裡的玉看了許久,越看越露出讚賞的目光,他換了親切的面孔對我說:“小姑娘,你這塊玉,剛纔這個掌櫃可看走眼了!”
我立刻緊張地問:“怎麼,難道不值兩貫錢?”
他搖頭,笑道“何止是兩貫,以我看,兩塊金子都不夠抵這玉的價格。”
我震驚了,我徹底震驚了,心裡只響起一個念頭:挨千刀的當鋪掌櫃,老子還真讓你給宰了!兩塊金子?我上次當了多少銀子來着?這翻價翻了百倍不止啊!
元岑他爹很滿意我的反應,道:“你這塊玉,可謂是無價之寶,你從哪裡得來的?還有沒有其他這樣的玉?”
這個問題我早料到了,立刻回答:“沒有了,我家就這麼祖傳的一塊玉,誰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可能不怎麼值錢。”
“小姑娘,你可在撒謊哦,祖傳的玉,會這麼新?”元岑他爹含着笑看着我。
我又一次愣了,羞愧地低下頭,媽呀遇見行家了,又說漏嘴了,幸好我臨時應變能力快,低頭臉紅道:“我,我聽你說值這麼多錢,就編了謊話了。”
元岑他爹顯然已經信任我了,對這個說法也不覺得奇怪,只繼續問道:“那你給我說實話,這玉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還有沒有別的玉?”
我這才擡起頭,紅着臉看着他,“這玉,其實是一個年輕人送給我的……只有一塊,沒有別的了。”
好吧,這話應該不假了吧!
“年輕人?他在哪?”元岑他爹眼裡閃過興趣。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
“哦,原來如此。”元岑他爹露出瞭然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你願意把這塊玉,賣給我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兩塊金子的價格。”
我目瞪口呆了,他要買?我以爲他只是好心地過來揭穿貪財的掌櫃的真面目。
“我,能問問先生,這塊玉究竟有什麼來頭嗎?爲什麼掌櫃的說這塊玉只值兩貫錢,而你卻說這玉,值兩塊金子……”
元岑他爹露出一個微笑,“告訴你也無妨,這塊玉,通體墨黑,在大慶國內市面上,是沒有賣的,應該是西涼的東西。”
這我當然知道啦。“可是,西涼不是與我國通商嗎?爲何市面上沒賣?”我裝作好奇的樣子。
“這個,恐怕是因爲,這種玉,是西涼皇室中特供的黑涼玉,除了皇室,無其他人能夠享用吧……”元岑他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小姑娘,送你玉的那個人,說不定,就是西涼的王子呢!”
我震驚了,我又一次震驚了!這是他編的吧!謝楚他怎麼可能會是西涼的王子?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