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點頭道:“既然已經擬好了,那事不宜遲,明日就下旨罷。”
明帝確實答應了李陵不插手他的家事,但殊不知李陵的家事,亦是關聯着國事。
明帝疼愛外甥是真,但他作爲一國之君,心裡想着爲自己的兒子鋪就一條高枕無憂的帝王之路,卻是要凌駕於他與李陵的舅甥之情的。
再說,在明帝看來,讓外甥多娶個女人並不是什麼損害他的事情,明帝一直對李陵這般只甘願吊在一女人身上的舉動十分不理解。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外甥太過古板的緣故,待他身側的女人多了,那麼這個古板的外甥自然也就食髓知味,說不定還要感謝他這個舅父呢。
曹皇后見明帝並沒有改變心意,她連忙回道:“臣妾遵旨,臣妾明日就命人去鎮國公府宣旨。”
明帝來椒房殿不過是警告曹皇后莫要拉攏外臣,既然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後宮還有好多嬌滴滴的美人在等着他共度良宵,他自然不願意在人老珠黃的曹後這裡多留。
明帝淡淡的說了句:“時辰不早了,皇后早些安置罷。”便起身離開了椒房殿。
帝后早已離心,曹皇后心裡明鏡似的明帝之所以還願意對她假以辭色,不過是看在她曹家勢大的份兒上,她目送着明帝深夜離去的背影,早已是沒有了年輕時失落的情緒,而她心裡唯一惦記的,便是明日命人去鎮國公府宣旨的事。
將青鸞插在李陵身邊,以圖大事,這纔是曹皇后心中的大事。
李陵從皇宮出來,直奔回府,回到清風苑時已是半夜。
冬日的寒風凜冽,從屋內透出的燈光卻是溫暖又柔和,那映照在軒窗上愛妻的身影,更是讓李陵的心溫柔下來,他加緊步子,三步並做兩步的邁上廊下的臺階,推門進了屋子。
靜姝聽說是曹皇后的懿旨,心裡便是一涼半截,再見凌霄這慌亂的模樣,更是猜出了八九。
靜姝溫和的笑着道:“沒什麼着急的,我知你早晚要回到我身邊來。”
紫雲連忙扶住靜姝,皺眉問凌霄道:“可聽聞是什麼旨意了嗎?”
李陵將手放在嘴邊呵暖,這才伸手牽住妻子,他眉眼彎彎的看向妻子,問道:“等得着急了吧?”
靜姝只做沒聽見,待孩子們穿好了衣裳,洗漱完畢,她便領着兒女去外間用早飯。
凌霄皺眉支吾着道:“宣旨宦官沒說明,但聽那意思也是對夫人不利的。”
靜姝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她下了牀收拾妥當後,如往常一樣先去抱廈看望兩個孩子。
她只覺得眼前猛然一黑,卻是咬着牙沒讓自己暈倒。
靜姝一覺醒來時,李陵已經出門,紫雲進來服侍她洗漱時回道:“姑爺天剛亮就去營中了,他說今日營中有事,他要早去,帶忙完了便早歸。”
窗外北風呼嘯,屋內壁爐裡的碳火燃得正旺,雕花梨木大牀上,夫妻兩個盡情的恩愛纏綿。
靜姝爲兒子和女兒拿過衣裳,回道:“爹爹今日差事忙,清早起來便去營中了。”
靜姝此刻已經定住了心神,他對着凌霄吩咐道:“你且速去營中與世子爺說明此事,將世子爺請回來。”
寶姐兒一聽這話便嘟起了小嘴巴,皺着眉頭不悅道:“爹爹又是這麼早就走了?也不陪寶姐兒吃飯,哼!”
宣旨宦官由府中大管家陪着,等得已經是有些不耐煩,見了靜姝,宦官便展開曹皇后的懿旨,高聲朗誦起來。
既然已經殺到家門口了,躲是躲不掉的。
寶姐兒自來愛咬尖兒,好在煊哥兒很有哥哥的樣子,總是會讓着妹妹。
李陵聽了靜姝這一語雙關的話,笑了笑,俯身抱起妻子,輕挑眉梢道:“你倒是挺自信。”
李陵夾雜着冬日的寒風進了屋子,正在燈下理賬的靜姝連忙迎上前,如往常一般柔聲道:“回來了啊。”
凌霄領命而去,紫雲看向靜姝,焦慮道:“這曹皇后三番五次的爲難夫人,此次定是要置夫人於不利,夫人不如暫且躲一躲,待姑爺回來了再見宦官接旨。”
靜姝耐心的哄着女兒道:“爹爹晚飯時就回來了,寶姐兒要乖。”
靜姝此刻倒是鎮定了下來,她淡淡的回道:“走罷,先去接旨。”
說着,她便扶着紫雲緩緩的出了清風苑,朝着二門而去。
靜姝來到寶姐兒身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兒,催道:“快起牀了,吃了早飯孃親還有事忙呢。”
靜姝“噗嗤”一笑,她展臂攬住李陵的脖頸,得意道:“那是當然,我相信這世上的女子,除了我,纔沒有任何人能讓你入眼。”
吃罷了早飯,乳母們帶着哥兒姐兒去院子裡玩耍,靜姝收拾妥當,同往常一樣要去前廳理事,她剛要出門,凌霄便是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內院,見了靜姝他急着道:“夫人,皇后娘娘下懿旨了,宣旨的宦官已經到了二門了。”
煊哥和寶姐兒已經睡醒,兩個小傢伙兒正窩在暖融融的被窩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寶姐兒比哥哥先見孃親進了來,她張着手臂朝着靜姝嚷嚷着道:“孃親先來抱我。”
寶姐兒一面自顧穿着衣裳,一面低聲嘟囔着道:“爹爹若是在家,定是要幫我穿衣的。”
寶姐兒卻是問道:“爹爹呢,怎麼沒過來看我。”
說着,靜姝將衣裳推給女兒,催道:“快起牀了,自己穿好衣裳。”
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沈氏接旨
奉天承運,皇后懿旨: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沈氏,出身低微,善妒驕橫,不足以匹配朝廷股肱之臣,特降爲側室,欽此!
一道懿旨,短短的幾個字,便將靜姝從雲端扯到了泥地。
靜姝接過懿旨,腦子一片混亂,耳邊更是“嗡嗡”作響,她淡淡的看了眼立在一旁一臉憂慮的大管家祥叔,說了句:“祥總管,好生送公公出府。”
祥叔重重的嘆了口氣,回道:“知曉了,夫人。”
他特意將“夫人”日子咬得賊清,以此來發泄皇家對自家主母不公對待的不滿。
靜姝簡單的交代完,便回過身,她的心如刀割般難受,卻是強挺着不讓自己倒下去,依舊是如往常一樣,邁着沉着端莊的步子往清風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