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容太后之死

王珠輕柔的說道:“你可是想到了王嫣?我那五皇姐,那可是死得好生冤枉。”

楚美人聽了,卻也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那日容太后讓陳後染病,王珠這小蹄子不依不饒。容太后要自己去頂罪。她要自己爲那野種頂罪,可是絲毫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可自己呢,雖然愛惜兒子,那是絕不肯自己去死的。

“太后娘娘,你看如今姝兒名聲盡毀,更被指認爲瘋子,可別說什麼得個好姻緣幫襯競兒一二,以後還會被笑話競兒有個瘋掉妹妹。陛下這般狠心,姝兒這一輩子恐怕也出不來了,被關在冷宮也是好生難熬——”

“依我看來,不如將這樁事情推到了姝兒身上。

當時自己說的話,一句句的響在了耳邊,這些話都是涌上了楚美人的心頭。

楚美人的內心之中,頓時流轉了一縷寒意,身軀更是輕輕的顫抖。

她不想去回想當時的事情,可是當時王姝說的話,一句句的卻拼命往自己的耳朵中進入。

“母親,母親,女兒不敢了。陳後,還有那個九公主,都是瞧不上我。母親,求你放過我,我是你的女兒,是十月懷胎的親女兒。我寧願一輩子當一個夏宮之中的瘋公主,可我也不願意去死啊。”

她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大腿,眼淚一點一滴的落下來,眼睛裡滿是恐懼。

“母親,你就放過我,不要讓我去死。我,我是你生下來的,是你將我帶在這個世上,你怎麼能,怎麼能忍心傷了我?從小,你就更愛皇兄一些,可是沒關係,沒關係的。母親,你知道嗎?我是從來沒有想過跟四皇兄相比。”

王姝瘋掉的那一天,因爲要下雨的關係,天氣說不盡的悶熱。

女兒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她也是覺得自己胸口發悶,簡直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若王姝不肯去頂罪,頂罪的就是自己。

況且若是競兒沒有了,自己還能怎麼樣呢。

不行的,她不能認輸,一點兒都是不能認輸。

若是自己熬了過來,她就是太后娘娘,就好似容太后一樣威風,那些女人就好似洗腳婢一樣在自己面前奉承。

那時候,她不覺想着,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就算親生女兒犧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姝便算不瘋,也是一輩子在冷宮之中,沒見有前途。

原先,楚美人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區區一個丫頭,卻也是如何必得的王競這樣子的一個皇子。

王競纔是她的心肝兒肉,方纔有出頭的機會。

可是若是王競,根本不是她的血肉呢?

不過是個孽種,掐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方纔得到了這樣子的機會。

難怪自己孩兒方纔生下來時候,身子居然是那樣子的孱弱,連奶都是吞不下去。

自己真正的血脈,自己的親女兒,居然因爲替那個野種頂罪死了。

楚美人內心之中,被悔恨和恐懼吞噬。

她面頰不覺白了白,惱恨無比的說道:“王珠,還是你逼死姝兒的,若不是算計,若不是你咄咄逼人,姝兒不會這個樣子。”

王珠冷漠無比的瞧着楚美人:“我王珠確實也不是什麼好人,可當時容太后與我相爭,莫非我便乖順任由容太后攀誣不成。”

她面若寒霜,卻又驀然綻放一縷笑容,宛如春花秋月,明潤秀麗。

而這樣子明潤的光華之中,卻也是隱隱有着幾許諷刺之意。

“當時我要咬的是容太后,只不過,容太后用些小魚小蝦頂罪罷了。”

王姝是被容太后用藥弄壞了腦子,被親孃親手出賣的,可笑的就是,王姝瘋瘋癲癲的了,還被楊煉這色胚狠狠的侮辱。

最後王姝慘死,可謂是死得悽慘無比。

王珠隨手將一件繡品扔了出來,瞧得楚美人一呆。

這件繡品可謂是做得十分之精緻。

楚美人瞧着,也是有些眼熟。

這繡品精細,被泥水所污,已經是不好清洗。如今拋在了楚美人面前的繡品,卻也是仍然隱隱有些污漬。

這樣子的繡品手法,楚美人是熟悉的。

她身軀瑟瑟發抖,目光閃動,卻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那一日自己生辰,王姝失寵,所以刻意做了這精緻的繡品,來討自己歡喜。

豈料自己狠狠推了王姝一把,將自己那柔柔弱弱,蠢笨得可以的女兒推入了容太后的懷中。

楚美人手指輕輕撫摸這繡品,卻宛如火燒一般,頓時也是縮手了。

她腿一軟,頓時也是不覺跪倒在地。

王珠緩緩走過去,走到了楚美人的身邊。

“這李代桃僵之策,只恐容太后是早就縈繞在心。故而當時,她倒是成心安排一些宮中嬪妃爭寵。只可惜,那時候父皇權柄未穩,並不準備親近女子。容太后安排的那些女子一點兒用都沒有,可偏偏無心插柳柳成蔭。當時父皇偶遇了你,卻對你似別有鍾情。”

“也是十分可巧,你那時候容貌清秀,姿容楚楚,正和安茹有些相似。父皇以爲自己求之不得,以爲自己喜歡你了。就算你是太后宮中,仍然是不覺寵信於你。母后有孕在身,不能侍候,你倒是得了便宜。恐怕容太后內心之中,又笑父皇粗鄙了,那麼多名門貴女居然都是瞧不上,居然是瞧中了你這個下賤洗腳婢女。父皇眼珠子瞎,可你受寵,是因爲你自己,而不是什麼容太后提攜。楚美人,你猜猜若沒有容太后,你會如何?”

楚美人如今無兒無女,有些沮喪的面容卻平添了茫然。

王珠的話兒,卻宛如蠱惑人心的低語,卻也是慢慢的在楚美人耳邊響起。

“若沒有容太后,父皇也是未必會壓着你的分位。你生了一兒一女,論着功勞,這宮中頭銜也是會升一升。你的兒女,也許並不會得寵,也許你的兒子只不過是個清閒王爺,也許這大夏的後宮爭鬥與你無關,可到底還是平平安安的。等到你如今年老失寵,我那早死的真正四皇兄若是還在,如今也能接你去封地,享受幾天清福。可是如今,你卻什麼都沒有。連宮中跟你相互依靠的蠢女兒,那也都是沒有了。楚美人,你一生如此不幸,可是究竟因爲誰呢。”

王珠緩緩低語,楚美人的身軀也是輕輕的顫抖。

王珠雖然是挑撥離間,可是有些話兒卻也是說得沒有錯。

自己這輩子,此生此世,都是讓容太后爲之愚弄,成爲容太后手中的傀儡。

若自己不被容太后利用,那也是斷然不會如此。

這些日子,容太后對她冷冷淡淡,棄如敝履。她還心存僥倖,只要自己的兒子人人人是被容太后看重,將來自己這個親孃的名分無論如何也是差不到哪裡去了。

可卻沒曾想到,事實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諷刺可悲。

她尖聲說道:“容太后這個老妖婦,她也沒什麼好下場。”

王珠卻微微一笑:“父皇愛惜名聲,也不見得一定會殺人,說不定,只是將容太后呵斥一番,就此軟禁。不過你就不一樣了,楚美人,你雖然一生被容太后所毀。可是父皇不會相信,你不知曉兒子被換的事情。區區一個美人,死了就死了,那又如何?”

她對着楚美人壓低嗓音:“我也知曉,你這兒有條僻靜小路,能直到太后宮中,以前,你就是這樣子去見容太后的。如今你若還想做點別的什麼,那也是沒什麼要緊。”

楚美人眸光閃動,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覺漣漣生出光輝。

“九公主倒是好狠的心腸,竟然是殺人不見血。”

王珠卻不屑:“我是心狠,可我乃是明着狠。不像有些女子,是私底下用那些陰狠的手腕。害人一生,最愛將人當成傀儡。只不過,容易被人反噬了。”

無論是楚美人,還是夏侯夕,那都是被容太后算計。

只不過容太后雖然是聰明,卻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前世容太后扶持王競上位又如何,身爲太子的王競,還不是被裴家的人就這樣子給害死了。

容太后區區婦人之術,根本是上不得大雅之堂。

眼見楚美人眼中浮起了兇狠的光彩,王珠也只是一笑,不覺蓮步輕移,緩緩的離去。

而楚美人恍恍惚惚的,驀然就抱住了面前這繡品,嗚嗚的哭起來。

她雖然是將王競當成了親兒子,自幼就十分用心,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王競從小就被容太后奪走了去,容太后生怕王競沾染半點楚美人身上的下賤之氣,卻也是不肯讓王競跟自己親近。

也許王競這個孽種是知曉自己身世的,卻也是總是對楚美人十分不屑的模樣。

正因爲這個樣子,楚美人還是跟女兒更親近一些。

王姝容貌極美,是大夏後宮最美麗的一樣。可誰不知曉,王姝容貌雖然美麗,卻也是十分粗鄙,身爲公主卻也是十分愛錢財。

別人和王珠過不去,可能是爲了權柄,而王嫣不過是爲了一枚髮釵。

這樣子的女兒,當真是像極了楚美人,平時說話也是和楚美人更爲投契一些。楚美人既不喜歡王姝身上庸俗之氣,又知曉女兒之所以這般庸俗,都是像極了自己。

她原本覺得自己在宮中最要緊的聯繫是容太后,或者是夏熙帝。

可是如今,楚美人方纔真真正正的察覺到。這後宮之中,當真屬於自己的,只有王姝這個女兒。

她驀然抱住了這塊繡品,不覺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自己這一輩子,又算得了什麼?可當真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王珠方纔是踏入了殿外,卻也是聽到了楚美人那十分悽然的哭聲。

她不屑笑了笑,可是心中卻也是一點兒同情之意都是沒有。

當初楚美人招惹了容太后,自然也是爲了榮華富貴。如果沒有容太后扶持,楚美人區區一個宮婢,就算一時得了夏熙帝的另眼相待,可也不見得能在後宮立足。

如今楚美人什麼都沒有了,自然忘記了當初投靠容太后的心情。

對於王姝,楚美人又能有什麼真心愛的心情呢?

若是真愛女兒,再如何,也是絕不會讓親生女兒爲之代罪。只不過如今楚美人一無所有的,方纔珍惜自己放棄的東西。

而王珠眸光瀲灩間,卻也是不覺尋思夏熙帝與她所說的話兒。

夏熙帝原本也是容太后挑中了,方纔有這個皇帝之位。

如今若是處置了容太后,未免也是讓別的人覺得他行事不慈,少了幾分寬厚大方。

這一次,夏熙帝也是明着不好處置,卻也是有意打算,讓王珠暗中下手。

只不過容太后的死,卻也是絕不能損及夏熙帝的名聲。

若楚美人能硬起心腸,除了容太后泄憤也還罷了。便是楚美人狠不下這個心,卻也是能將這樁事情栽贓在楚美人身上。

只想到了這兒,王珠脣瓣卻也是不覺綻放一縷冷笑。

離開了楚美人的住所,而王珠身邊的宮婢也是紛紛而來。

紫枝十分殷切,將一件棗紅色滾雲披風輕輕的遮在了王珠的身上,口中卻也是不覺吐露出了關切之語:“夜來風涼,公主小心,可是不要着涼。”

別院之中,夏侯夕手指輕輕拂動琴絃,一曲極美妙的音律卻也是緩緩響起。

月色宛如牛乳一樣輕輕的傾斜在夏侯夕的身上,讓夏侯夕的眼底卻也是頓時流轉了光彩。

月色盈盈,可是便是那天上的月華,卻也是抵不過夏侯夕一雙妖異眸子之中的光彩。

君無恙人在一旁,卻不覺隱隱有些關切之色,甚至不覺壓低了嗓音:“如今大夏陛下試探,欲圖將九公主嫁給你。那九公主手腕厲害,性兒更是十分狠辣。他有意許婚,我瞧也是不壞好意。只恐怕,也是藉着那九公主王珠,想要操縱陳國。”

這樣子的手段,君無恙卻也是頗爲瞧不上。

在君無恙瞧來,夏熙帝身爲皇帝,行事卻也是頗爲小家子氣。

這國力盛衰,又豈是區區後宮之事能夠動搖?

更不必提,如此也是罔顧王珠幸福。

夏侯夕手指撥動琴絃,失指用力了一些,卻也是不覺咚的一聲。

好似君無恙的話兒,觸動了他的心懷,更是讓他不覺想到了什麼。

而夏侯夕的面頰,卻也是流轉了一縷冷冷的笑容。

那笑容清凜,仿若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俯瞰蒼生,毫無情緒,卻也是俊美尊貴得不可思議。而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頓時流轉了漆黑深邃,彷彿那宛如神佛一樣的尊貴之意之中,卻也是掠動了深深的惡毒之意。

夏侯夕不置可否:“九公主和我也是有些情分的,既然是如此,娶了又何妨。”

他手指輕輕的按住了琴絃,卻也是不再撫弄。

君無恙卻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是個武者,更是陳國第一的高手。在他心中,男子也是絕不必對女子欺騙感情。

“無恙,你不明白,那九公主有多聰明。這樣子的聰明人,我是不能讓她留在大夏的。讓她成爲我的女人,方纔是能折斷她的雙翼,讓她安安分分,不能成爲我的阻礙。可惜大夏有人卻也是不識寶物,明明是明珠美玉,卻要自己親手送出去。”

夏侯夕隨口說道。

一想到夏熙帝是親手將如此聰慧的女兒給送出去,夏侯夕就覺得說不出的諷刺。

這樣子一條兇狠的毒蛇,既然是擋在了路上,那就要將她關在了籠子裡,狠狠的拔去了對方的毒牙。

君無恙目光在夏侯夕面頰之上逡巡,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夏侯夕有這樣子一幅上天恩賜,得天獨厚的俊俏面容,那也不知道多少人爲之癡迷。

不單單是女子,就是不少男子也是爲之癡迷。

只要夏侯夕笑一笑,便是爲他死了也是在所不惜。

遠的不說,就是那葉靈犀,見多識廣,可內心最動容的男子卻也是夏侯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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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無論怎麼樣,夏侯夕也是沒對任何人稍假詞色。

君無恙卻也是輕輕說道:“其實從前在陳國,對殿下傾心的人也是絕不是少數,只要殿下稍假詞色,就可以多許多助力。可是殿下別處都可以通融,這些事兒,向來都是不會稍假詞色的。”

若夏侯夕當真樂意利用這俊俏皮囊,用感情做交易,那早就不知曉多少便宜。

可是夏侯夕絕對沒有,給任何人絲毫的承諾。

如今對於王珠,他卻樂意定下婚約,值得嗎?

在君無恙瞧來,有情皆孽,不過是害人害己而已。

夏侯夕再輕輕的撥動琴絃,琴聲之中竟然不覺頗多綺麗之意。

“那又如何,大夏九公主,總不會是旁的人。這樣子的聰慧狠辣之人,自然要待她與衆不容。”

這樣子聰慧的女子,若當真嫁給別的人,他還當真是捨不得了。

況且自己的報復,原本就是沒有結束。

如今他想起大夏皇室,已經是沒有那麼刻骨的憎恨之意了,反而是覺得說不出的厭憎。

可是再如何的厭憎,自己生父之死,夏熙帝也是插過手。

當時白將軍也不過是想明哲保身,可夏熙帝淫辱了人家的妻子,所以十分心虛,居然是動手除之。

夏侯夕輕輕的合上了眸子,靜靜的想,這就是大夏皇族的宿命,原本是不能該的。

是了,自己已經是瘋了。

他離開了陳國,遲遲未歸,若再久一些,自己在陳國的經營也是白費了去。

可是自己就是捨不得走,甚至不肯以後再來報仇。

至於爲什麼一定不能走,他腦海之中卻也是浮起了王珠那宛如冰雪般清秀的容貌,和那漆黑閃過寒光的眸子。

自己一定是種了什麼魔蠱了,還未將王珠給處置掉,怎麼能走。

如今大夏的皇帝要許婚,他更是不能離去了。

君無恙想說什麼,卻也是說不出口。

他只覺得自己的殿下一定是入了魔魘了,可能是喜歡上了這個九公主。夏侯夕既然是心高氣傲,那麼所喜歡的那個人,一定要聰明絕倫,不同於那區區庸碌衆生。可是這個九公主,又是仇人之女,夏侯夕是善於剋制的人。他了解夏侯夕,必定是不會允許自己放縱。這樣子捨不得放手,又不能擁有,故而終於讓這九公主成爲了夏侯夕心中的魔魘。

君無恙相信自己的眼光,也是堅信夏侯夕是那難得的明珠美玉,是必定會大放異彩,灼灼生輝的。可若夏侯夕墮入情孽,甚至毀了夏侯夕的帝王之氣。

然而他瞧着夏侯夕那纖秀如月的背影,卻什麼話兒都說不出口了。

夏侯夕雖能待人如春風一般的和煦,可是一顆心卻冷若寒冰。他心高氣傲,絕不會跟瞧不上的人浪費絲毫感情。

就算自己跟隨夏侯夕多年,也是不配懂他的。

所以,夏侯夕一直都是十分寂寞,內心更是荒蕪如沙漠,連夢幻的虛影,也是瘋狂當做心靈的救贖。

君無恙內心之中更是不覺隱隱有些擔切。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氣,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覺灼灼生輝。

無論如何,這一條路,盡頭如何,自己必定是會陪着夏侯夕一道走下去的。

今日夜色如水,大夏的宮中卻也是並不見半分安寧。

再入皇宮,王競也是恍如隔世,心中卻也是不覺惴惴不安了。

夏熙帝會不會暗中處置了自己,王競心中自也不明。

那一縷不安之意,卻也是越發深邃。

只不過眼見這內侍領着自己前去容太后居所,王競倒是心中略安。

那內侍將自己送去殿前,便是匆匆離去了。

而王競略一猶豫,打消了逃走了念頭,也是踏步進去。

從小到大,容太后對他可謂是嬌寵太過了。正因爲這個樣子,王競不覺十分依賴容太后,只盼望容太后能出謀劃策,救救自己。

可他踏入了這殿中,卻是頓時不覺吃了一驚。

不過數日不見,容太后頭髮竟然是白了許多。

原本容太后雖人到中年,卻也是豔麗無雙,頭髮烏黑。王競也是知曉容太后愛惜容貌,便算是生了一根白頭髮,也是要悄悄拔掉的,再抹了髮油,瞧着也是烏漆漆的一片。

然而也許是因爲思慮過度,不過短短時日,容太后頭髮白了大半,面頰頗有些蒼老之態。這個時候的容太后,又哪裡還像是中年美婦,活脫脫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嫗。

容太后見了王競,倒也是容色溫和,喚着王競坐下了。

王競一顆心兒砰砰的跳,卻也是不得不從。

他內心之中,隱隱有些不安之意,想要寬慰容太后幾句,卻也是說不出話來。

今日容太后倒是十分殷切,知曉王競要來,早就備齊了酒菜。

眼前的諸般菜色,都是王競喜愛之物,可是如今,王競卻也是哪裡有胃口。

而容太后瞧了王競一眼,卻也是明白王競的心思,心中不覺輕輕的嘆了口氣。

容太后原本輕視太子,覺得王曦性子可謂是十分優柔,並沒有人君之相。可是這一次王曦遇到了這樣子的劫數,卻仍然是鎮定自若,十分坦然的樣兒。這份涵養,卻也是王競萬萬不及。

王競到底是被她驕縱了,所以不成氣候。

容太后的內心之中,卻也是不是滋味。

從前她也是瞧不上陳後,覺得陳後小門小戶,就算是當上的皇后,也是因爲運氣使然。可自己這個高門貴女,怎麼就不如陳後會調教孩子?

眼見王競食不下咽,容太后卻也是出語勸慰:“競兒放心,陛下跟前,我早就爲你求過了。我自己性命不要,總是要保住你的性命。陛下忌憚的,也是我一個。若是我沒了,陛下素來愛惜顏面,也不會非得要你的命。”

容太后言下之意,自然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王競的命。

這樣子的話說完,容太后瞧着王競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卻也是一陣子的心涼。

當初王競除掉了清王妃,容太后私下是竊喜的。

可她卻全然忘記了,王競能對自己親孃如此無情,又怎麼會對自己情深意重。

容太后目光不覺在王競面頰之上逡巡,王競倒是微微有些尷尬,有些訕訕然:“皇祖母,都是那陳後與太子,方纔如此。”

而容太后卻也是不覺給王競倒了一杯酒:“你的酒量素來就不好,喜歡喝甜得跟蜜一樣的酒。這蜜酒是我特意爲你準備,若你離開了皇宮,粗衣粗食,之恐怕就要受苦了。”

說到了這兒,容太后的淚水不覺落下來,十分傷懷。

而王競更有些不自在,可若勸容太后再爲自己求情,這樣子的話王競卻也是說不出來。

王競內心之中,卻也是涌起了幾分擔心,只覺得若是這樣子勸容太后,夏熙帝心意改變,自己也是活不成了。

容太后說得也是沒有錯,若沒了她,自己又有什麼好忌憚的。

而他此刻,實在也是不好說些什麼,不覺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容太后內心卻也是起伏不定,王競姿容雖然俊俏,可根本不是清王那仙人之姿。

眼前的男子,雖然是清王的血脈,卻沒一絲一毫記憶之中心愛之人的模樣。

王競喝完了這杯蜜酒,面色卻也是變了。

他驀然抓住了喉嚨,喉嚨咯咯的響,卻也是一句話兒都是說不出來。

王競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此瞧着容太后,眼中卻也是不覺恨意濃濃。

容太后卻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撫摸王競面頰:“你爹溫柔多情,樣子好,情人也不少。原先我一直惱恨他對別的女子多情,可如今想想,他也不會是那等犧牲自己女人保全自己的人。他人好,樣子也俊,當真是重情重義。可是你卻也是一點兒都是不像他的。”

容太后淚水朦朧,似也是瞧見了桃花林下,對自己微微含笑的俊朗身影。

都是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忘不了清王,忘不了他對着自己,微微含笑的模樣。

那時候,自己紅着臉,不覺輕盈的向着那道身影跑過去。

可是如今,自己人老了,頭髮也是白了。

經歷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當年桃花樹下對着自己微笑的身影,卻也是仍然如此深刻,仿若昨日。

她淚水輕輕的滑落了臉頰,眼前的一切卻也是清晰起來。

面前的少年,卻沒有半點自己記憶之中的風采。

容太后怔怔的想,自己恨那些分開他們的人,恨着先帝,恨着當今的陛下,恨着清王妃。而對於清王留下的血脈,自己更是千方百計奪到手。

可到了這一刻,容太后卻也是終於清晰的感覺到了,她心中的那個人,是當真已經死了。

清王,已經是死了呀。

無論自己如何算計,就算養大了清王的血脈,這個世界上卻也是再也都找不到那個人一絲一毫的影子,尋覓不到他絲毫的氣息。

便算是心愛男人的兒子,也找不到失去的那個心中所愛的絲毫相似。

王競脣角溢出了黑血,身子更是一抽一抽的。

容太后拉住了王競,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王競縱然不願意,卻是已經動彈不得。

容太后喃喃說道:“我已經是與陛下達成交易,自己什麼都沒有,出家爲尼,再不沾染大夏之事。只不過,你這個清王的餘孽,卻也是一定要除掉的。我跟陛下說了,要親手將你給除掉了,你死在我手裡,總是少了幾分驚惶苦楚。”

她面頰的淚水輕輕的滑落面頰,滴落在了王競的面頰上。

王競眼睛瞪得大大的,卻也是已經沒有呼吸了。

容太后面頰上淚水不可遏制垂落,可她卻也是沒有去擦。

她模模糊糊的,卻忽而想起當年自己入宮的情景。

自己人在馬車之中,聽到嗚嗚咽咽的簫聲。她知道那個人是誰,卻根本不敢撩開車簾去瞧一瞧。

只因爲自己若是不管不顧而去,那麼就會連累自己的家人。

一入深宮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進了宮,那可就再也都出不去了。

自己聽着滾滾的車輪聲,聽着那木輪咯在了卵石地面上咯咯的聲音。

那個時候,她青春年華,卻也是心如枯井。

自己內心之中,是確確實實的知曉,後宮鬥爭失敗,是一定會萬劫不復的。

自己當年入宮的時候,卻也是並非沒預料到眼前這一點。

可真到了失敗這一刻,爲何還會心如刀絞?

一想到了這一點,容太后輕輕的擡起頭,面頰卻也是綻放一縷模糊的笑容。

她怔怔的想,這件事情,不會這樣子完結的。

這一切的一切,是沒那麼容易干休的。

王競死了,可自己還活着。既然是如此,自己就還是要跟那個陳家女兒給鬥下去。

就算心若寒冰,自己也絕不會如此罷休。

不爲了得到什麼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已經是徹徹底底失去了。

就爲了報復,就爲了讓自己所憎恨的人,那也是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容太后牙齒死死的咬住了脣瓣,鮮血卻也是一滴又一滴的緩緩滴落。

可此時此刻,容太后卻也是並未留意到,一道纖弱的身影,好似幽靈一般,輕輕的掠了進來。

楚美人帶着漆黑的披風,整個人也好似沉浸在黑暗之中。

瞧着眼前的這一幕,楚美人也是吃了一驚。

無論如何,楚美人也是沒想到會如此。

而容太后那一頭的白髮,更是觸目驚心。

楚美人那有些蒼老之意的面頰之上,驀然流轉了一絲幸災樂禍。

不錯,自己落得如此悽慘,還不是因爲這容太后一直利用自己,甚至是毫不留情。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容太后自找的!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楚美人卻也是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此時此刻,蠟燭的光輝輕輕的照射在兩個人身軀之上,將地上兩個人影子拉得長長的。

楚美人心情激盪,渾然不覺。

而容太后沉浸在自己心緒之中,同樣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等到楚美人已然接近容太后,容太后打了個激靈,卻也是頓時回過神來。

而容太后啊的叫了一聲,還未說出其他的話,後心頓時一疼!

楚美人從自己的袖中拔出了尖銳的利器,是毫不留情的插入了容太后的後背。

容太后背後劇痛,她吃力的轉過身,汗水一顆顆的滾落下來,豔麗的面頰已經是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了。

她這樣子動一動,原本在容太后膝頭的王競,身軀卻也是緩緩滑落在地上。

然後容太后就瞧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楚美人了。

楚美人面頰蒼白,手中拿着利刃,那利刃上沾染了鮮血,鮮血卻也是緩緩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容太后目光輕輕一掃,楚美人頓時也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這麼多年了,她在容太后面前伏低做小,自然也是已經習慣。

既然是如此,容太后積威之下,楚美人內心之中,自是不覺隱隱有些懼意。

容太后眼中頓時浮起了滔天惱怒之意,便是王珠動手,她也是沒見得會如此的生氣。

要知曉楚美人算什麼,不過是自己跟前的一條狗。

她任意擺弄,不過將楚美人當成一枚棋子。

區區洗腳婢,只有夏熙帝那等不講究的人方纔瞧得上。

容太后不覺嘶啞惱怒的說道:“賤婢,你究竟要做什麼?簡直是找死!”

楚美人一雙眼睛之中,頓時流轉了幾分惱怒之色,漸漸變得血紅。

容太后這樣子的眼神,那輕視鄙夷的眼神,這些年來,就是這樣子瞧着自己。

就因爲自己輕賤,所以明明被寵信卻品階低級,所以自己就活該被害死親兒,就該被迫犧牲自己的親女兒。

這些年來,那些宮中的婢女,卻也是私底下在議論自己。無非說自己身份卑賤,就算是飛上枝頭,也不像鳳凰,仍然是個洗腳婢女。

王珠說得沒有錯,自己原本是有些福分的。

可那些福分,都是統統讓容太后弄沒有了。

她對着容太后殺氣騰騰的目光,卻也是毫不猶豫的一刀刺了下去。

瞬間也是鮮血飛舞,噴涌沾染了楚美人蒼白的面頰。

濃重的血腥味刺激了楚美人的神經,讓楚美人一刀又一刀,瘋狂的刺下去。

她心中好恨,恨得不得了。

這一刀又一刀,好似要將自己這些年所受的屈辱都是盡數發泄出來。

等到楚美人回過神來,眼前的容太后已經是血糊糊的一片了。

咚的一下,楚美人手中的刀也是墜落在地了。

容太后渾身是血,已然是如此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森冷的目光落在了楚美人的身上,甚至已經是有些模糊。

自己不想死,一點兒都是不想死的。

她想要報復,想要讓陳后王珠等死得無比的悽慘。這些日子,容太后滿腦子都是想着如何報復。

可是容太后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個自己根本瞧不上,從來沒放在眼裡的卑賤之人身上。

這一切的一切,就好似命中註定一樣。她將夏侯夕當成棋子,將楚美人當成棋子,原本覺得一切都是能如自己的意。可那些自己當成棋子的人,卻開始反噬自己。

這些人,一個個的,簡直都是不知好歹,是忘恩負義了。

容太后身軀輕輕的顫抖,不甘的瞧着楚美人,驀然頭一歪,卻也是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楚美人眼見容太后已經死了,頓時不覺出了一口惡氣。

只不過到了此時,她方纔也是慢慢的回過神來。

怒意漸消,一股子懼意卻也是不覺涌上心頭。

楚美人雙手染滿了鮮血,不覺在自己裙兒上面擦了幾下,將自己素裙之上也是染滿了鮮血。

如今容太后雖已經是沒了,可自己處境也並不美妙。

楚美人可是深知夏熙帝的性情,夏熙帝是極好顏面的性兒,既然是如此,說不定還會處置了自己遮掩容太后死了的事。

楚美人一口惡氣出了後,內心之中的懼意卻也是頓時不覺涌上心頭。

她頓時也是放下了黑色的斗篷,遮住了自己容顏,不覺匆匆而去。

可她方纔踏出了宮殿,一道婀娜的身影頓時也是掠到了楚美人面前。

那女子宮娥裝束,姿容卻也是不覺十分豔麗,竟然是個極出挑的美人兒。

只見她朝着楚美人嫣然一笑,手中一抖,一柄軟劍頓時也是抖落出來。

刷的一下,雪亮的光彩一閃,頓時向着楚美人捲了去。

楚美人的頸項之間,頓時也是添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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