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和顏悅色的對小霞道:“說吧,什麼事,只要合理合情合法而又在我職權範圍,我一定幫你。”
見到電視裡的高官好像鄰家哥哥一樣和藹的問話,小霞眼圈一下紅了,只覺得什麼委屈都可以傾訴,抹着淚,小霞斷斷續續講起來,原來,小霞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將他們姐妹倆拉扯大,前幾年母親因病下了崗,生活一下拮据起來,小霞爲了養這個家,毅然輟學,從郊區的菜市場批發蔬菜送進城裡賣。
年前,久病在牀的母親病情有了起色,她見小霞辛苦,就想賺些錢幫襯家用,經人介紹,拿出僅有的一點積蓄,進了一批光盤在工人文化宮裡賣,誰知道前幾日市文體局執法大隊掃蕩光盤市場,不但沒收了小霞母親的所有光盤,更下了五千元的罰單,十日內不去文體局交罰款,就會強制執行。
昨天是第十日,執法大隊果然驅車到了小霞家,將她家僅有的幾件電器拉走,言道再不交罰款,就來搬她家的傢俱,小霞說到這裡似乎還在後怕,抹着眼淚說妹妹被嚇得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發高燒,母親更是舊病復發,被氣得臥牀不起。
最後小霞就向地下跪:“市長,求求您啦,幫幫我們。”
蘭姐忙扶起她,說:“唐書記不喜歡這一套,來,先喝口水。”將果汁遞給她。
雖然小霞說得不清不楚,但唐逸已然明白,小霞母親賣的一定是盜版光碟,恰逢上面下文保護知識產權,文體局。工商局,公安局聯合舉行了幾次整頓文化市場的專項治理行動,小霞媽卻是撞到了槍口上。
不過看小霞也不像說謊,就她那家庭,五千元罰款,這不純屬逼人上絕路嗎?
唐逸嘆口氣道:“小霞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坐下休息會兒,早點回去照顧母親吧。”
小霞還懵懂不解,蘭姐卻是一個勁兒對她使眼色:“還不快謝謝唐書記?”她跟唐逸久了。當然聽得出唐逸話裡的意思是會過問這件事。
唐逸擺擺手,自顧上樓。蘭姐拉小霞在沙發上坐下,身爲黑麪神這種級別地保姆卻不能四處張揚,對蘭姐來說可是件很辛苦的事,再憋下去只怕會憋出病來,終於陰差陽錯下可以與人講了。蘭姐自然是大吹特吹,將黑麪神的權力無限放大,自己的作用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直聽得小霞一愣一愣的,崇拜的看着蘭姐,說:“蘭姐。你真能幹,能做到唐書記的保姆比作縣長還難吧?”
蘭姐自得地笑笑,溫言道:“喝果汁吧。“小霞這真心誠意的一句話令蘭姐渾身舒暢,對小霞好感大增,而且自覺自己走出去亮明身份的話,縣長局長地也是真的不及自己威風地。
第二天上班後,唐逸就忙着和大星集團聯繫。又開了幾個短會。到了下午得閒,思及小霞的事。就給文體局張局長掛了個電話,張局長聽到我是唐逸這四個字,聲音馬上恭謹起來:“唐書記呀,您好您好。”
唐逸就笑着說:“張局,近來打擊盜版盤市場的行動還順利吧?”
張局長是個老官油子,知道唐書記無事不會登自己這三寶殿,好端端問起整頓盜版市場的行動,就肯定是這次行動有些紕漏,他話裡就異常謹慎起來:“基本還算順利吧,不過具體行動是廖局長帶隊執行的,從他遞交地報告看,這次行動取得的成果還不錯。”
唐逸就笑:“啊,是這樣,我前幾天去文化宮辦點事,也轉了轉光盤市場,據我瞭解,有些賣盜版盤的人其實生活很艱難,下崗職工,實在沒有賺錢的能力纔會去賣盜版,甚至對他自己賣的是盜版也是懵懂不知,所以,我覺得執法上,對這類困難戶要區別對待,尤其是不能大面額罰款,第一次主要還是教育爲主嘛!當然,這是我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僅供參考啊!”
張局長心裡自然就有了數,馬上說:“唐書記地意見很中肯,我這些天也在琢磨這件事呢,我們晚上會開個會,詳細排查那些賣盜版的商家,對於剛剛涉足這個行業不久,對盜版認識不深,本身又家境困難的一定酌情從輕處理,教育爲主,教育爲主。”
張局長心裡明鏡似的,肯定是罰款罰到了困難戶,被告到了唐書記那裡,掛了電話就琢磨,怎麼趁機給廖昌盛上上眼藥,廖副局長依仗是齊茂林一手提拔上來的,在張局長面前一向趾高氣昂,更一直想取張局長而代之,兩人不對盤已久。
唐逸掛了電話,開始翻閱需要今天批覆的文件,翻了沒幾頁,電話叮鈴鈴響起來,唐逸接起,卻是張局長,唐逸就笑:“怎麼,是不是覺得我的意見不切實際?”
“不是不是,唐書記,是,是這樣地,您,您家裡是不是有個保姆叫夏小蘭?”張局長有些拘謹地問。
唐逸一怔:“是,她怎麼啦?”
張局長就嘆口氣,“這,唉,是這樣,剛剛廖局長抓來了局裡兩個女人,其中,其中就有您的保姆。”
這個抓字卻是很有講究地,唐逸是何等人,馬上知道老張和老廖有嫌隙,不過蘭姐怎麼會被抓了,另外一個想來就是小霞。
唐逸就笑:“怎麼?她也賣盜版嗎?”
“不是不是,那怎麼會,聽說是和執法隊的人起了爭執,具體情況還沒來得及瞭解。”
唐逸笑道:“那公事公辦,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張局長忙說:“沒啥大不了的事,應該不會耽擱太長時間,那,那等處理結果出來我打給您?”
唐逸說:“我一會兒要開個會。這樣吧,晚點我叫司機去接她,順便聽一下處理結果。”
張局長忙說成,就這樣。
軍子打車來到了市文體局,他很清楚唐哥叫他來的目的,很多話,唐哥不能說。不會說,而自己卻可以肆無忌憚的開口,既不會影響唐哥地形象。卻又能叫他們明白唐哥的意思。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市委書記的保姆。你一個文化執法隊就可以說抓就抓?不說對錯起因,就你這執法隊抓人的性質就很惡劣,文化執法隊嘛,沒收些盜版光盤書籍是你的工作範疇,至於抓人。行政罰款的強制執行,怎麼也輪不到你們來做。
軍子徑自上樓見張局長,張局長早候着呢,親熱的和軍子握手寒暄,更親自領着軍子來到二樓一間辦公室,蘭姐和小霞在裡面地長條椅上坐着。辦公桌前卻是沒人,想來該辦公室原來的工作人員躲了出去,免得吃掛落。
另一間辦公室,一直有人在冒頭張望,見到張局長陪着一個年輕人下到二樓,就走出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副局長廖昌盛。耍威風不小心將唐書記地保姆抓來。廖局長心裡忐忑不安,他對市委的權力鬥爭洞若觀火。卻是知道齊書記最近在與唐書記地較量中吃了鱉,自己可不能因爲芝麻綠豆的小事開罪唐書記。
蘭姐見到軍子進辦公室,心裡才鬆了口氣,最起碼捱罵也是回家裡挨,不會在這裡丟人現眼。
今天下午,蘭姐去市場買菜,正與小霞聊天,卻有人跑來報信,說是文體局執法隊的人又去了小霞家,蘭姐心下奇怪,黑麪神答應幫忙了還有人敢找小霞麻煩,也就跟去看個究竟,當見到執法工作人員凶神惡煞般訓斥小霞,更要動手搬小霞家傢俱,蘭姐實在忍無可忍,出面替小霞出頭。
跟黑麪神久了,蘭姐自然知道強制執行必須經由法院批准的,於是就站出來說他們違法亂紀,開始見蘭姐打扮時髦,言辭鋒利,那些執法人員倒不敢妄動,等見到小霞叫了聲蘭姐,更撲進蘭姐懷裡哭以後,這些執法人員馬上變了臉色,小霞家如果真有門路,早就將被拉去的電器要了回來,由此可見這性感時髦女子不過裝腔作勢而已,就有工作人員訓斥蘭姐,更有一人說話不乾不淨,掛了髒字,蘭姐氣極,就抓了他一臉花,眼見那些執法人員圍過來,卻是怕吃虧,忙報上名號,說自己是唐書記家地保姆,那些執法人員不知道真假,就將她和小霞帶回了文體局。
蘭姐繪聲繪色講述的時候,廖局長也走了進來,等蘭姐講完,廖局長忙走過來同軍子握手,對蘭姐的添油加醋一陣頭疼,就介紹了一些他了解到的情況,最後更對蘭姐說:“夏小姐,是我們工作失誤,給您帶來了不便,還有,帶隊執法的林隊長馬上來向您道歉。”
話音未落,一名穿着制服的胖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八九十年代,許多部門的執法大隊都有深藍色制服,老百姓私底下稱之“老虎皮”。但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國務院一紙公文,將文化執法,價格執法等十幾個部門的制服剝離,從此這些部門的一些害羣之馬再不能借着“老虎皮”狐假虎威。
看到進來的胖子,小霞就膽怯的躲到蘭姐身後,她對林隊長印象最深,感覺最兇最壞的就是這個人。
林隊長擠出滿臉笑容,低三下四地向蘭姐道歉,蘭姐雖然心裡不忿,但也只得說沒事沒事,過去就算啦。
小霞驚訝地看着林隊長那巴結的模樣,卻是越發崇拜起蘭姐。
張局長和廖局長都看着軍子臉色,軍子他們不在乎,他們在乎地是唐書記對這件事的看法。
軍子臉色就拉了下來,皺眉看着林隊長,語氣不溫不火:“林隊長,幾時你們文化執法可以當街拉人,抄家搶物啦?”
林隊長心裡就是一突,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廖局長,廖局長局內分工就是文化執法,自然要爲林隊長開脫。很嚴肅的瞪着林隊長:“怎麼搞得你們,亂彈琴!你們是文化執法,不是公安執法,馬上通知下去,你們全隊做檢查,明天整風!”
林隊長唯唯諾諾,廖局長這才轉向軍子。陪笑道:“齊師傅,別生氣,他們工作態度是有問題。我明天一定狠狠批評他們。”
軍子笑道:“這些事我不大懂,不過前幾天看焦點訪談。好像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聽說當地文化部門的領導全部被撤職地。”
廖局長額頭就有些冒汗,張局長這時候一擺手:“齊師傅說得沒錯,我看小林的覺悟很有些問題嘛,廖局。晚上咱們局黨委開會討論一下吧。”
廖局長無奈的點點頭。
軍子這才與他們握手告辭,領着蘭姐和小霞出了文體局,到了大街上,蘭姐笑眯眯道:“軍子,謝謝你啦,你回吧。我自己打車回家。”
軍子笑道:“唐書記的原話是接你回家。”就伸手攔車,蘭姐心裡就挺舒服,覺得軍子會作人,在外人面前很給自己面子。軍子雖說談不上巴結蘭姐,但卻也知道需要和蘭姐處理好關係,不能令蘭姐對自己有啥意見,畢竟唐書記和蘭姐朝夕相對。別看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能從延山帶到省城,又帶來安東。可見蘭姐的保姆工作還是很稱職的,而且就算爲了姐姐也要拉近和蘭姐地關係,免得日後萬一姐姐和唐哥的關係被蘭姐察覺,蘭姐記恨自己的話,多半會在寧小姐面前嚼舌根。
其實軍子想得也是多了點,不說蘭姐有多識時務,就算唐逸再怎麼亂搞她也不敢在背後議論,就說蘭姐在小妹面前,卻是根本說不上話地,這個世界上大概除了唐逸,小妹也沒耐心和第二個人聊什麼家常。
上了出租車,小霞怯生生問:“蘭姐,以後他們不會再來搬我家東西了吧?”
Wшw ✿Tтkā n ✿¢ O 軍子坐在前排,聽了小霞的話就撲哧一笑,回頭道:“放心吧,那個胖子林隊長估計今晚就被撤了!”
小霞驚訝地張大小嘴,再說不出話。
市委家屬院顧名思義是市委機關幹部及其家屬居住的院子?當初規劃時很見設計者的氣魄,面積足有大約一平方公里,還有花園?草坪?樹林,高大的喬木樹冠茂密,遮天蔽日,更顯得庭院深深?這是一座莊嚴的住宅區,凝聚着全市地權力與精華?
紫藤環繞的拱門後是家屬院後院,清一色的二層小樓,市委主要領導居住其中。
齊茂林住後院的七號樓,最近他胸悶氣短,虛火上升,此時的他正坐在寬大的沙發裡,戴着老花鏡,心不在焉地翻看報紙,客廳很大,但傢俱陳設稍顯陳舊,看起來顯得略微有些不協調。
從二樓躡手躡腳走下來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孩兒,突然在齊茂林耳邊大喊:“爸!”
齊茂林放下報紙,慈祥的看着女兒:“都大學生了,還是這麼頑皮!”
齊亞男更像她媽,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兒,穿着牛仔揹帶褲,青春活潑。
她撇撇嘴坐到了齊茂林身邊,不滿的道:“一點也不好玩。”
齊茂林愛憐的摸摸女兒的頭,轉眼卻又嘆了口氣,齊亞男不解地問:“爸,你最近怎麼老唉聲嘆氣地,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齊茂林卻是在想,亞男是個男孩子就好了,眼前馬上浮現出唐逸清秀地面孔,這個年輕人,只怕比亞男大不了幾歲,但每當思及他,心裡都好像壓了一塊大石。
“爸,是不是古叔叔又欺負你啦,看下次來我不揪他的鬍子!”齊亞男氣呼呼的說,齊茂林卻只能苦笑,已經大四開始找工作了,怎麼就長不大呢?
茶几上的電話突然叮鈴鈴響起來,齊茂林接起,卻是文體局廖局長,齊茂林微微蹙眉,他不怎麼喜歡這個廖局長。感覺廖昌盛這個人太過高調,明目張膽和一把爭權,令齊茂林有些後悔當初提了他,直覺就知道他怕是鬥不過老張那老滑頭,到頭來只怕會給自己丟臉。
“齊書記啊,我這工作沒辦法開展嘍,今天的局委會。把小林撤了,小林你知道吧,上次我跟您彙報過。”
果然又是來吐苦水。齊茂林眉頭鎖得更緊,他又哪記得小林小張的。心裡輕嘆口氣,若不是看在你姐夫面子上,別說什麼小林,我先就將你擼下去。
廖局長的姐夫是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當初齊茂林聽說了這層關係。馬上就將廖昌盛提了起來,又通過廖昌盛搭上了趙部長這根線,趙部長年青,四十歲出頭,很有希望更進一步,而且就說現在。雖然只是正廳,只怕是省城裡最有權力的正廳,多少市級領導巴結地對象,可說是炙手可熱。
不看僧面看佛面,齊茂林也只有耐住性子,繼續聽廖局長倒苦水。
“不就是抓了唐書記的保姆嗎?那婆娘撓人爲啥不處理?我看張定昌就是在徇私舞弊……”
聽到這兒齊茂林卻是一下來了興趣,問:“唐逸?他的保姆?說詳細點。”
於是廖局長就將抓蘭姐的經過。以及張定昌開會時傳達唐逸意見。不允許對因爲生活困難而販賣盜版的人進行罰款等等事情一一講來,最後更氣道:“唐書記不分管文化吧?不罰款?怎麼威懾那些違法者。典型的外行指揮內行!”
“別胡說!”齊茂林嘴上訓斥廖局長,眼睛卻慢慢眯了起來,唐逸這個人,原來也不是全無缺點,無懈可擊,同情心好像多了一點。
“因爲一個保姆,派司機來給我們下眼藥,看他保姆那德行,打扮得花裡胡哨的,我看啊,哼哼,……齊書記,要不要我……”
齊茂林聲音嚴厲起來:“廖昌盛,你這名同志到底怎麼搞得,不要亂說話,更不要亂來,知道嗎?”心裡一陣火大,廖昌盛不是一般地糊塗,既然唐逸敢叫她保姆招搖過市,人家自然是不怕那些風傳,何況唐逸是什麼人?二十多歲的副廳幹部,市委書記,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怎麼可能和保姆有染?
“那怎麼辦?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廖局長恨恨地說。
齊茂林心裡一陣鄙夷,但卻也漸漸有了計較,老廖喜歡鬧,那就擺你上臺。
齊茂林很嚴肅的道:“怎麼辦?當然是按照唐書記地指示辦,以後執法隊不許再胡亂罰款,要文明執法知道嗎?”
不等廖局長說話,齊茂林就道:“對於知識產權的保護省委現在很重視,聽說過幾天,省委督查室和文化廳的聯合督察組會下來調研指導工作是吧?”
廖局長恩了一聲,突然就有些開竅,“齊書記,您的意思是?”
齊茂林蹙眉道:“認真工作,沒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發牢騷。”
掛了電話,齊茂林卻是滿臉笑容的拿起茶杯,慢慢咂了一口,齊亞男有些奇怪:“爸,剛纔那人不是和你發牢騷嗎?你爲啥還挺開心地樣子。”
齊茂林開懷一笑:“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有個一直欺負你爸爸的壞蛋這幾天就要倒黴,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齊亞男和老爸同仇敵愾,恨聲道:“打死那個大壞蛋。”
省委督查室與文化廳組織的聯合督察組對安東市展開了爲期半月的調研,當在工人文化宮裡見到那熱火朝天的盜版光碟市場,督查室主任田慶斌臉沉如水,文化廳副廳長袁有才皺着眉頭看了看陪同督察組調研的安東市文體局局長張定昌,張定昌一臉茫然地問身後廖局長:“咋回事?”
老張心裡卻明鏡似的,這幾天執法隊消極怠工,對盜版市場不聞不問,使得文化宮盜版市場有了反覆,張定昌冷眼旁觀,樂得坐山看戲。
廖昌盛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看向身旁新任執法大隊杜隊長:“你們是怎麼做工作的?”
杜隊長一臉委屈,說:“不允許罰款,怎麼威懾他們?沒收一批光盤,第二天就進一批新盤,執法隊人力有限。根本管不來……“
“不要推卸責任!”廖局長一臉氣憤。
袁有才卻是隨口問:“不允許罰款?誰規定的?你們安東文體局倒挺有創新意識嘛!”語氣已經略帶嘲諷。
“是市委領導下的命令。”杜隊長小聲嘟囔,廖局長瞪他一眼:“別胡說!”
田慶斌與袁有才對望一眼,均知另有內情,田主任指了指大廳里人聲鼎沸的場面,說:“省委對保護知識產權地第一戰很重視,知識產權,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地就是盜版影像。音樂以及電子軟件,只有清理了盜版市場,纔會使得知識產權的理念深入人心。張局長,你們安東真是令我吃了一驚啊!”
張局長唯唯諾諾。廖局長滿臉自責,杜隊長就在那裡抹汗。
當天下午,督察組馬上深入到文體局基層,展開了細緻認真地調查,督察組承諾不會泄露面談對象的身份。是以許多職工暢所欲言,很快調查就有了初步的結果。
新華酒店1107號房,督察組三個組長,田慶斌,袁有才,馬明宇拿着到手的材料研究。田慶斌皺眉道:“必須向省委如實通報唐逸同志阻撓安東市文體局打擊盜版活動地行爲,以權謀私,肆無忌憚的在安東稱王稱霸,真是太惡劣啦!”
調查結果,文體局許多職工反映,安東市市委副書記唐逸親自下令不許對販賣盜版者實施罰款等行政處罰,並且唐逸書記的保姆與一販賣盜版者關係密切。更因爲該保姆原執法大隊隊長被撤職。使得執法人員人人自危,導致了目前安東盜版市場氾濫地局面。
聽到田慶斌的話。馬明宇皺眉道:“我看,還是再認真調查一下吧,唐逸書記我還算了解,不應該是這種人,而且看看這些反映情況地,基本上全是執法大隊的職工,咱們不能以偏概全,只聽單方面的一面之詞。”
田慶斌面無表情的道:“馬專員,在省委大院和在地方是不同的,在省委大院兢兢業業,到了地方權力膨脹,作威作福,這樣地例子還少嗎?何況什麼叫一面之詞?難道唐逸一個人的話比這許多基層職工的呼聲還來得正確?”
馬明宇蹙蹙眉,但畢竟田慶斌是主管,也就不再說,其實他是瞭解田慶斌的心情的,自從田慶斌上任,就被前任唐主任的陰影籠罩,那些科級處級地幹部,時常唸叨唐主任的好,不說別的,就說唐主任的豪爽,經常自掏腰包請大家出去吃喝,當時不覺,等唐主任走了,換上新主任這些幹部職工才曉得以前的生活多麼美好,大傢俬底下也經常議論,懷念唐主任在的日子,自然也就會傳進田慶斌的耳朵裡。
至於工作上,唐主任寫得文章經常進內參,整個督查室無形中地位都得到提高,但自從田慶斌到任,這種機會卻是越來越少,而且督查室地幹部職工都有感覺,就是換了新主任後,督查室地權柄好像再沒有以前重,自然私底下都埋怨田慶斌工作能力差勁,水平不夠。
如此種種,田慶斌對自己前任的印象又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督察組地三位組長倒全是唐逸的舊相識,馬明宇,正廳級督察專員,在督查室養老,與唐逸共事了多半年,袁有才,曾經因爲督查室三次通報被降爲副廳,與唐逸吃過幾次飯。
田慶斌卻與唐逸也有一面之緣,原來的發改委副主任,唐逸在延山任時,田慶斌領考察組下市縣調研,就是由唐逸接待,當時就出現了山村扶貧弄虛作假的情況,田慶斌回發改委後,報告卻被蕭日駁回,田慶斌與蕭日一直不和,對延山幹部就沒有好感。唐逸與蕭日關係密切,本就爲田慶斌不喜,加之他調任督查室主任後的種種遭遇,他又怎可能不仇視唐逸?
不想安東一行突然抓到唐逸這麼一個大紕漏,田慶斌當然要藉機會大做文章。
古忻明的辦公室,古忻明認真翻閱手裡的材料,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田慶斌坐沙發上,慢條斯理的喝茶,在他印象裡。唐逸應該是一個很張揚的人,一把手對這樣地幹部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些看法,自己提供的材料對唐逸總是有一些負面影響的。
古忻明放下手裡的材料,微笑道:“田主任,從我個人來說是很信任唐書記的,我覺得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當然。督察組的意見我們是很重視地,也會進行覈實,而在調查結果出來以前。我不認爲這件事有討論的必要。”
田慶斌有些失望,臉上卻是不動神色。說:“謝謝古書記的支持。”
古忻明呵呵一笑:“應該地應該的,不管事實是什麼,我們安東市委工作都有很大地失誤,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整頓盜版光碟市場,絕不允許它們死灰復燃。我會和分管文化的毛書記談談,力爭在最短時間內作出補救。”
齊茂林很快就從秘書小蔡那裡收到消息,古忻明將事情壓了下來,齊茂林就是一驚,他是很相信古忻明的眼光的,既然古忻明將事情壓下來。那就說明古忻明認爲這件事不會對唐逸造成太大地打擊。
但緊跟着,又收到另一條消息,督察組與市文體局執法大隊聯合行動,對文化宮盜版市場採取了雷厲風行的行動,並且加大了罰款力度,不幾天,文化宮盜版市場已經被徹底摧毀。
緊接着毛海山就在文體局召開了文化戰線座談會。對現階段保護知識產權工作的經驗教訓進行總結討論。
參加會議的有分管文化的副書記毛海山。段副市長,文體局張局長。以及五名副局長,文體局各科室一把手,另外聯合督察組的三位組長也列席了會議。
會議開始,毛海山就對文體局地工作進行了嚴厲批評,更點名批評了張局長以及分管執法的廖局長,認爲他們的工作存在着嚴重的失誤,對唐書記的意見歪曲理解,導致基層幹部職工人心惶惶,整頓盜版市場的工作全面停滯。毛海山傳達了安東市委的指示,對文體局局黨委通報批評一次,主要責任人張定昌,廖昌盛黨內警告處分。
在文體局地會議上爲唐逸消除惡劣影響,但常委碰頭會上,氣氛可就略有不同,唐逸這些日子一直在延山洽談,金向陽則去省城開會,兩人都缺席了會議。
會議一開始,古忻明就言道他已經與唐逸取得聯繫,進行了電話溝通,對唐逸書記,他是完全支持地。
毛海山的發言卻是令這次常委會蒙上了不和諧地陰影:“我認爲唐逸書記在這次事件的處理上是有些失誤的,首先就是不罰款的命令,雖然是經過文體局一些局領導誇大,但唐書記確實是說過這種話的,再一個保姆阻撓執法工作,影響也很惡劣,執法隊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有意見應該遵循正常渠道反映吧?怎麼可以橫加阻撓,打傷執法人員?”
很明顯,毛海山對唐逸插手他這一攤很敏感,更有相當的不滿。
毛海山接着又道:“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怎麼向省委交代,督察組下到市裡,卻看到盜版市場紅紅火火,就算這幾天我們進行了補救,但惡劣影響已經無法挽回,督察組是會如實向省委反應的,歸根結底,這也是因爲唐逸書記而起。”
齊茂林喝着茶,暗歎一聲古書記手段高明,在外界盡力維護領導班子的團結,使得他與唐書記的分歧不會無限放大,而在真正有決定性的權力場合,卻是誇大唐逸的失誤,打壓唐逸的影響力。
古忻明擺擺手:“海山書記,文體局的工作確實存在嚴重失誤,就算唐書記不說,我也要說的,至於你的後一個問題,這就是咱們這次碰頭會討論的議題,但起因不在唐書記,問題還是在文體局內部。”
齊茂林聽了微微皺眉,難道毛海山的發言真的不是古忻明授意?而是他自己在冒怨氣?但不管怎麼都好,自己是不會再做出頭鳥的,拿起茶杯喝水,一言不發。
王小鳳眉頭緊鎖,碰頭會上毛海山帶着情緒抨擊唐逸幾句根本無關痛癢,唐逸的大麻煩是督察組的報告會怎麼寫,她與督察組的田主任談了一次,隱隱能感覺到田主任似乎對唐逸有些敵意。
大概古忻明也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做什麼文章,只管在一旁看戲就是。
古忻明拿起茶杯喝了幾口水,提議道:“我的意見是,認真與督察組溝通,令他們看到我們補救的決心,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王小鳳微微點頭,齊茂林自樂得看熱鬧,毛海山說了幾句過激話,也不過是表明一個姿態,令唐逸甚或古忻明王小鳳齊茂林等都知道,雖然自己風光不在,但自己管的那一攤還是不許任何人插手的。很大程度上他那份情緒是作樣子來的。信號給出去,他當然不會再進一步作些惹惱唐逸的舉動。
新華酒店1107號房,三個組長卻是爲了報告怎麼寫起了爭執,田慶斌認爲應該按照最初調查結果來寫,因爲那次的調查沒有行政干預,應該是最真實的。馬明宇同袁有才都不贊同,他倆的意見是督察組應該與安東市委的意見保持一致,調查組初次的調查結果,那些幹部職工反映的問題很大程度上帶有個人主觀情緒,而督察組的報告,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保持客觀。
田慶斌看了袁有才一眼,原以爲他會保持中立,而馬明宇畢竟是閒職,最後的報告還是會依自己的意見來,卻是想不到袁有才會明確表態反對自己。
田慶斌思索了一會兒,說:“那這樣吧,省委督查室的報告與文化廳的報告分開寫,求同存異,一起上報省委。”
馬明宇微微蹙眉,這個田主任,是鐵了心要捅唐主任一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