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蕪沒有建鄴初夏的溽熱。一陣輕雨就能涼透整座城市。
古舊斑斕的青黑色屋檐不斷的落下雨滴來。碧油油的草的裡綴着藍色的碎花。黃昏雨絲細若輕煙。手擱在車窗上。手指間夾着細長的香菸。菸頭在霧也似的輕雨中明滅着。
黃昏時的光線很暗了。衛蘭將書本捧在胸前走出教室。站在臺階上。就能看見停在樓前空的上轎車車窗露出的那張清俊的臉。只是嵌在那裡臉上的眼眸子凝望着空中飄下的雨絲。有着一種壓在人心口的沉寂。
“看哪個女孩子這麼入迷?”衛蘭拿起書本在張恪的頭頂上輕輕敲了一聲。讓他回過神來。
“……”張恪擡頭看見衛蘭婷婷玉立的站在身前。撇嘴笑了起來。說道。“看誰都不如看衛蘭姐你來的順眼。還不是擔心跟你錯過去?”
這裡是新蕪市中學拿來辦高考補習班的平房教室。青磚鋪的臺階上還有些青苔。衛蘭春節後就在這裡補習高中課程。
衛蘭暴露在雨絲中的臉白如璞玉。沒有兩年前初見時的嬰兒肥。標準的卵形臉蛋。只是下頷略尖些。這段時間來複習功課吃了些苦頭。眼眸子在昏暗的黃昏幽光裡晶瑩清澈。愈發的明豔動人了。
張恪接過她手裡的書本。丟在後座。看着她從另一側鑽進車來。給牛仔褲繃緊的修長雙腿微微歪在一側。嬌軀給沉悶如苦苔味的車廂帶來一股幽香。張恪看到好些從教室裡出來的男孩子都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笑着問衛蘭:“衛蘭姐。你在這裡是不是最受歡迎?感覺下回再來接你。我的讓傅俊他們跟着。不然會很危險啊!”
“新蕪山水養人。是個出美女的的方。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可滿街走。我怎麼會最受歡迎呢?”
張恪見衛蘭坐前排沒有系安全帶的習慣。身子探過去將安全帶拉出來幫她繫好。嘴裡胡扯着:“我來新蕪最遠大的願意就是希望能看到新蕪美女多如狗、隨風吹來滿街走。我怎麼沒看到我這願望有實現的可能啊?”
聽張恪在那裡的胡扯。衛蘭咯咯笑了起來。嬌柔的身子捱了一下張恪的胸膛。雖然就那麼一下。心卻跳了厲害。趕緊身子貼着椅背再不敢動彈。也沒有想到要接過安全帶自己扣上。只是下意識的拋出一連串的問題來掩飾心裡的窘迫:“你怎麼會突然會來新蕪?一聲招呼都沒有打。丹青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嗎?還有。你來新蕪又怎麼會閒着沒事做過來接我?”
“我爸媽在新蕪啊。我來新蕪有什麼奇怪的?我過來接你。是爲了體現我們姐弟情深。你怎麼會想到我是閒着沒事做?翟姐在市裡幫我搜集材料。我先過來接你。再過去接她。”
衛蘭粉臉微紅。沒有開口反駁張恪。看着他打着方向盤將車掉過頭來。這時候正趕上去學校放晚學。又是週末離校時間。空蕩蕩的校園裡驟然塞滿了推着自行車往校外走的學生。張恪則很有耐心的開車跟着人流往校外蠕行。
衛蘭看着張恪的眼睛散漫的在人羣中搜索着。似乎在找什麼人。看着傘下有明麗的臉蛋都會停頓一兩秒又隨意的轉開。笑道:“眼珠子夠不夠用。要不將車子停在路邊?”
“……”張恪笑了笑。兩三千人往學校外。哪裡能恰好看到她?收回散漫的視線專心開車。
張恪有些沉悶。衛蘭自然就活躍不起來。待遇翟丹青上車後。兩個女人就躲到後車廂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衛蘭拼命的跟翟丹青倒苦水。三年前。她因爲家裡窮困。還有弟弟要上學。早就絕了讀大學的念頭。高中還剩下個學期沒有畢業看到市招待賓館招工就毅然輟學上工。後面才發生那麼多驚心動魄、又讓人後怕的事情。衛蘭本要比張恪高一屆。如今複習重讀。卻又與張恪低了一屆。與張恪同齡。卻沒有張恪身上的老氣橫秋。由於從小家裡窮困。高中輟學後又工作了兩年。比起那些在溫室裡長大的花季少女卻又成熟多了。給張知行、樑格珍收作乾女兒。學籍的事情自然好解決。中間有兩年沒有碰書本。重新拾起來。倒也沒有特別的困難。
“志願填了沒有?”張恪回過頭問衛蘭。
“什麼時候填志願。你都不記的?”衛蘭奇怪的說道。
“……”張恪嘿然一笑。又不是隻隔一年的事情。他的確不記的填志願的具體日期了。“我去年是保送生。哪裡會關心這個?你打算讀哪所學校?”
“現在是越複習越沒有信心。再說不是我想讀哪所學校就能讀哪所學校。要能考上才行!”
“往東大隨便塞兩三個人進去。一點痕跡都不露。你也讀東大吧。志願沒有填也沒有關係。”張恪說道。
翟丹青在旁邊幫腔道:“趕巧我們這幾天將東大國商院的院長招安了……”
衛蘭捂起耳朵尖叫起來:“不許說這些話消磨我的意志力。一口氣鬆下來就可能再攢不足勁了。就剩一個月了。你們要拿鞭子抽着我往前跑纔是。不是說這些話拖我的後腿……”
張恪與翟丹青笑了起來。張恪說道:“我倒是很願意拿鞭子抽着你的……”
吃過晚飯。大興工貿的劉斌來訪。新蕪的電子配套園項目。市裡選擇大興工貿爲協助方。說到底。這個項目也是錦湖在背後推動着。只不過派不出合適的人手。就讓劉斌當總協調人。也讓大興工貿沾些利益。
送走劉斌。張恪與父親再坐回到二樓的陽臺上說話。
淅淅瀝瀝下了一天的細雨。到夜裡沒有停。反而漸漸大。天空給暗紫色的雲層覆蓋着。除了雨滴冰冷的反光。天空再沒有一點光透下來。別墅區裡的也很稀疏。四處暗黢黢的。
“今年提前入梅了……”望着濺進來的雨點。張知行感慨了一句。
小江流域的通常會在6月7日或8日左右入梅(梅雨期)。七月中旬出梅。今天才是6月1日。看着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看像是提前入梅了。
“氣象部門對今年的雨季有什麼判斷?”張恪問道。
“雨量會比較充沛。防汛形勢相對嚴峻。新蕪的江防這兩年都大整過。還好一些……”張知行倒也沒有特別的重視。
張恪看了看陽臺外的雨簾。這雨季纔剛剛拉開帷幕。雖然說華東的區的入梅時間提前了。也看不出有釀成大災的跡象。關鍵那些因爲大量的偷工減料而暗藏在江堤裡的陷阱。是誰都預料不到的。也不是防汛工作要提前考慮的一個因素。
張恪說道:“既然今年的防汛工作可能會比較嚴峻。我讓二叔給新蕪捐些防汛物資來。工作做充足一些。”
“那也行。”張知行知道他兒子不在乎這些小錢。能支援新蕪多一些。總能提供些幫助。防汛物資多了。今年用不完。還可以留到明年。
除了新蕪。甚至找不到什麼名義給其他的方捐贈防汛物資。對於看起來勢難避免的災難。張恪也只能暫時將其拋之腦後。跟他爸說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來:“太多的跳樑小醜在眼前晃來晃去。恨不的像捻蝨子一樣將這些跳樑小醜捻的粉碎。華夏電子與NEC合資建晶圓廠很可能會讓國家再度蒙受損失。卻沒有我們能夠去挽留的餘的……我打算成立錦湖商事。加強體系內資源協調的能力以及對外擴張的能力……”
“我對綜合商社沒有什麼研究。錦湖商事到底怎樣去發揮作用?”
“錦湖之前的資源協調。絕大多數發生在內部成立錦湖商事之後。會通過錦湖商事調動資金、技術、人力等多方面的資源直接去支持那些對促進整個產業鏈發展有益的企業。愛達、香雪海、盛鑫的一些可以整合的資源。比如物流體系。就可以借錦湖商事組建的機會整合成一個覆蓋全國的密集網絡。這個網絡不僅用來支援錦湖相關企業的產品流通。也爲相關企業提供方便國內絕大多數企業是沒有能力建設一個低成本、高效率的物流網絡的。錦湖之前在北京、香港、新加坡等的成立的重點機構。都會併入錦湖商事中去。將錦湖商事的骨幹支撐起來……”張恪介紹着錦湖商事未來的前景。聽見放在室內茶几的手機響了起來。走進去拿起手機又走回陽臺。告訴他爸一句“是葉建斌從北京打來的電話”。接通電話。過了片刻就掛掉電話。說道:“葉建斌在北京剛接到通知。曾如聖副總理剛剛提前從一個活動離開。抽出時間想跟他見一面。大概是我們在稀土產業上的計劃有了眉目。”心想這才離崔文毅、陳榮昆等人離開建鄴纔過去三天的時間。張恪又輕輕的嘆道。“速度夠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