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親

1、和親

什麼叫天妒英才?

一代女皇,戰死龍牀!

什麼叫絕境逢生?

意外重生,貴爲郡主。

什麼叫樂極生悲?

板凳還沒坐熱就被打包送上花轎,遠嫁異國他鄉……

孟棋楠回味了前世短暫精彩的二十年,第二百二十二次對着馬車裡搖搖晃晃的琉璃珠串嘆氣。

荒唐帝王風流半生,終於遭了報應。

作爲年方十六就繼位的女皇,孟棋楠自認爲打理國家兢兢業業,絕沒有半點馬虎。殺貪官、除奸佞、減賦稅、親民生,每一樣都能載入史冊,而且,她這般愛民如子的君王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比如,孟棋楠十八歲那年,冬季出巡路遇一賣粥的少年衣衫單薄,看見少年的清俊臉龐被凍得泛起晚霞緋色,她便生出了菩薩般的憐憫之心,於是親自下輦去握住那雙涼冰冰的手掌,暖其身心。這一握她不禁驚呼:真是太……銷魂了!當然,是冷得銷魂!

年輕又美麗的女皇陛下總是有發不完的善心,這位少年委實可憐,賞賜狐裘都不足以表達她對他的關愛,於是乎,孟棋楠一聲令下,近侍宮人便拿來一張羊毛織紋厚毯,把少年籠頭裹住,直接擡回宮裡邊兒去了。

反正皇宮地盤大金子足,不在乎養一兩個閒人。

最後的最後,少年成爲了宮中第六十八位侍君。寒冬臘月,孟棋楠終於能日日爲其溫暖身心了。

一國之君諸如此類的“善行”不計其數,比如援助落難的美公子,搭救迷路的俏書生……甚至,孟棋楠去寺廟裡上個香禮個佛,也能帶走一位懷才不遇的俊朗高僧回宮講解佛法。

高僧法號寂滅。他手持念珠,閉目眉心微蹙:“施主,孽海無涯,回頭是岸。”

孟棋楠虔心向佛,拉住大師衣襟求教:“寡人如今正身處孽海,還望大師施以援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啊啊……”

高僧遲疑張眸,卻驚得念珠落了一地。

誠心討教佛法的孟棋楠本着在出家人面前不能太奢華的善意,摘去金冠褪去華服,只着一件樸素得連身體都遮不完的袍子跪坐在寂滅面前,仰頭咬脣,投來渴求知識的純淨目光。

寂滅趕緊又閉上了眼:“非禮勿視……空即是色。”

孟棋楠虛心好學:“大師,什麼是色,什麼是空?寡人不懂,你給寡人講講好不好?”

高僧就是高僧,入了定般坐在榻上,說了一段佛偈:“勇者入定觀,身心所與塵,見已生穢惡,如彼彩畫瓶。”

孟棋楠咯咯嬌笑:“大師好文采,令人好生仰慕。寡人也有一段偈語,請大師指教一二。”

“如火蓋乾薪,增長火熾熱,如是受樂者,愛火轉增長。薪火雖熾熱,人皆能捨棄,愛火燒世間,纏綿不可舍。”她呵氣如蘭,衝着寂滅耳畔輕吐妙音:“大師,寡人心如烈火,煎熬不已……”

拈花佛手搭上香軟酥胸,寂滅終於被這把火燒得滅了佛心,墮入地獄。

回憶如斯美妙……可惜都已化爲泡影。

孟棋楠不由得舔舔嘴脣,回味無窮哀聲長嘆:“唉——”

大概除了愛男色而外(色色小說?,她孟棋楠也沒甚麼缺點了。其實好色又怎麼了,她是一國之君,後宮本就應該佳麗三千!可是她連三百人都還沒納到,竟然就一命嗚呼了。

出事的那晚,孟棋楠因爲邊境傳來捷報龍心大悅,賜宴羣臣,自己也喝了不少的酒。人吶,一喝多了酒就容易犯錯,不論男女老少。孟棋楠貪杯弄暈了自個兒精明的腦袋,於是在近侍來問召哪位侍君侍寢的時候,下了一個荒唐的旨意。

“去!把寡人最疼的那幾個都叫來!”

近侍掐指一算,面露爲難。博愛的陛下,您喜歡的男人還真是……有點多。

孟棋楠酒氣上頭,見她不動厲聲喝道:“快去!梅蘭竹菊松柏楊柳,統統叫來!”

近侍連滾帶爬去傳旨,於是,孟棋楠創下了皇宮裡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記錄。

——夜御八郎。

後面的事她就不大記得清楚了,大概流程應該是這樣:醉得不輕的女皇陛下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八個美男子,很大方地替自己寬衣解帶,然後叫他們也效仿之,脫乾淨爬到龍牀上去。

衆男好像有些害羞,扭捏着沒動。孟棋楠笑嘻嘻去掐了把蘭君挺翹的美臀,然後又摸了摸鬆君發達的胸肌,最後還不忘在柳君細窄的腰身上揩把油。

她左擁右抱四處送吻:“來給寡人香一個,來嘛……”

突然間不知是誰冷冷說話:“陛下,今夜你留下何人?”

八道齊刷刷的目光如八把飛刀,嗖嗖紮在孟棋楠頭上。孟棋楠沒被扎醒,反而被扎得更暈了。她蹙眉道:“你們啊,都留下。”

“不行,必須選一個!”

武將出身的楊君捏住她細弱的手腕,極其兇狠地吼了一句。孟棋楠吃痛嬌嗔:“疼疼疼——”來自江湖名門世家的竹君出手襲向楊君,怒道:“放肆!放開我的楠楠!”

這一吼不打緊,羣男激憤。陛下你偏心,憑什麼竹君可以叫你閨名!

爲了爭奪今夜該誰侍寢,會武的都打了起來,不會武的……文鬥。

孟棋楠一邊躲着亂飛的香爐凳子,一邊還要去勸下棋的梅君和蘭君:“和爲貴和爲貴……別下太久啊,傷神……”

自食其果就罷了,關鍵還是顆酸得掉牙的醋果子。孟棋楠挑起這場積蓄已久的爭寵大戰,酒還沒醒完,就被飛來的花瓶砸中腦門,直直倒地。

“陛下!”

衆男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孟棋楠很想出口安撫一羣心肝寶貝,眼皮卻越來越重,最後把她整個人都壓得沉了下去。她睡了許久許久,聽到有許多人在耳邊進進出出。診脈的御醫、探病的侍君、千里迢迢從封地趕來的弟弟……她想醒來,可眼皮似乎被針線黏住了,就是睜不開。漸漸,她意識開始模糊,沉淪在了黑暗夢靨之中。

最後,孟棋楠聞到一股舒心安神的沉香味。她認得這味道,他是被她害得破了戒,然後又被住持趕出寺廟的寂滅。

寂滅誦了一段經,然後四周爆發了鋪天蓋地的慟哭聲。孟棋楠鬱悶,寡人還沒駕崩呢!哭什麼哭!

“棋楠,”藉着周圍喧囂,寂滅在孟棋楠耳邊細語,“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你今日如此,源自從前種下的因緣。”

他把一串念珠套在她腕上,似有不捨地捏住她的手,道:“剎那法生,剎那法滅。諸行無常,寂滅爲樂。棋楠你自以爲看透了男女之愛,其實你什麼都沒有看透。你欠一場修行,且去罷。”

寂滅在她手背落下一枚輕吻,隨即放開她的掌。孟棋楠頓覺壓在身上的巨石都不見了,自己如一縷煙般輕盈,飄搖騰空。

再次醒來,她就莫名其妙坐在了去和親的車輦之上。孟棋楠摸摸腦門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話說腦子還有點暈,只知道現在的肉身是個郡主。但當今是哪朝哪代,皇帝叫什麼名字,這個郡主是啥來頭,孟棋楠一點兒都沒搞清楚。

“郡主。”

眼前紅彤彤的簾子掀開,一名婢女鑽了進來,手捧傷藥紗棉。她跪在孟棋楠面前:“奴婢幫您換藥。”

孟棋楠醒來見過她好幾次了,猜測她應是正牌郡主的貼身侍女。孟棋楠任她動作,有些遲疑地問:“你是……?”侍女對她不識得自己並不感到驚訝:“奴婢青碧。”

孟棋楠趕緊打哈哈笑道:“不小心撞傷頭,腦子都不大清醒了,青碧嘛,寡人記得,呵呵……”

青碧十八、九歲年紀,低眉斂眸很是穩重的性子。不過聽孟棋楠口中忽然冒出“寡人”二字,青碧神情微變,擡眸定定看着她,道:“郡主身子還未大好,不宜多動多言。您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看着青碧冷若冰霜地退出去,孟棋楠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忘了她名字嘛,至於這麼小氣不!

“唉——”

第二百二十三次哀嘆以後,孟棋楠百無聊賴推開小窗,覷一眼外間的景象。青山漫漫,野雲幽幽。不知隊伍行進到了那裡,四周鮮有人煙,只是一片秀麗山水。

一輛四轡鈿車扎進眼裡。孟棋楠挑了挑眉毛。

銀秋騕嫋嘶宛馬,繡鞅璁瓏走鈿車。倒不是孟棋楠沒見過這等金銀珍寶裝飾的奢華車輿,而是對方的身份非同尋常,委實讓她訝異。

要知道她所乘的不過是一般的朱軒馬車,織帷上繡麒麟飛馬,倒是符合這具肉身的郡主身份。但四轡鈿車上的紋飾竟是鸞鳥鳳羽,遠遠超過自己的格制。

孟棋楠暗中揣摩一番,看見窗邊站着個侍女,便喚她:“喂,你叫什麼名字?”這侍女趕緊屈膝見禮,聲音弱弱:“回郡主的話,奴婢紅絳。”孟棋楠一聽又問:“紅絳?你和青碧什麼關係?”紅絳答:“青碧是奴婢姐姐。”

“長得挺像,原來是姐妹。”孟棋楠瞭然,隨即指着那輛鈿車問:“裡面是什麼人?”

紅絳聞言一怔,納悶的神情一閃而過。孟棋楠見狀,指着額頭說:“受了傷腦子有點昏,記事情不是很清楚。”紅絳釋然,道:“回郡主的話,那是平陽公主和駙馬的車輿。”

公主駙馬?孟棋楠撓撓耳腮:“他們在這兒幹嘛?”

不等紅絳回答,鈿車裡傳出令隊伍停下的旨意。隨即鎏金廂門推開,一玄色衣裳的男子走了出來。

孟棋楠頓時眼冒綠光。

美男子!

男子下車搓了搓手,有些猶豫,最終他捏緊了拳頭,一副硬着頭皮的樣子往孟棋楠這方走來。

孟棋楠見他靠攏,趕緊風情萬種地倚在窗口,面含淺笑,擺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優雅姿勢。儘管她極力掩飾,可還是難以遮擋直勾勾的目光投過去。

這男子走近後看孟棋楠癡癡呆呆地望着自己,心頭一陣厭惡,趕緊把頭扭過去,冷冷道:“公主喊我來看你傷勢如何,死不了吧?”

孟棋楠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兀自專心打量。

哎喲可真是俊!月眸丹脣,俊秀身姿,風度翩翩……連擰着的兩條眉毛也好看極了!

“喂!我跟你說話聽見沒?”男子見她不出聲兒,反倒心思恍惚神遊天外的表情,於是不悅重複,“沒死就吭個聲。”

“寡……小女子安好,勞駙馬費心了。”半晌,孟棋楠才溫柔地回了句話,遞了個不着痕跡的媚眼過去,羞澀低笑。

想她孟棋楠是誰啊?閱盡天下男風的天之驕女,後宮三千燕瘦環肥,哪種類型的男人沒有見過?什麼樣難搞的男人沒有搞過?區區駙馬,小菜一碟!

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個駙馬有些傲慢有些驕氣,說話也彆扭。她能理解這種入贅駙馬的難處。普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駙馬卻不能,不但不能,沒準兒還要忍受公主的七侍八寵。長久壓抑憋屈,性子自然就古怪扭曲了些。對付這樣的男人,首先不能仗着身份給他難堪,而是要幫助他找回面子,用小戶女子崇拜的目光仰望他,再者就是柔情攻勢,兩廂夾擊,不愁拿不下。

孟棋楠是個中老手了,對這招很有把握。

誰知,駙馬聽她說了話,居然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幸好幸好……”接着他又板起臉,嚴肅威脅孟棋楠:“以後給我安分些,再敢惹事我就一刀送你上西天,別忘了你自個兒是什麼身份。”

駙馬說完扭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孟棋楠一愣一愣的,扯着頭髮想這招怎麼就不靈了呢?

“紅絳,”等駙馬走遠,孟棋楠才徐徐收回視線,挫敗又鬱悶地問:“我跟他是不是有什麼過節?”紅絳是個老實人,道:“您與駙馬有沒有過節奴婢不知,不過……您似乎跟駙馬的妹妹有些合不來。”

孟棋楠問:“駙馬的妹妹是誰?”

“和您一樣也是郡主呢,不過她出自東晉定遠侯府,下嫁給我國右相大人爲妻。”紅絳一五一十道來,“而您是南楚的郡主,此去是奉了女皇陛下的旨意,與東晉皇室聯姻。”

“原來寡人尚在南楚,可是寡人怎麼不記得曾下旨讓某位郡主和親呢……”孟棋楠喃喃自語,忽的身子一震,眼裡閃過難以置信的驚詫,她失態抓住紅絳的手,聲音陡然提高,“你說什麼!定遠侯府?駙馬叫什麼名字?!”

紅絳被她嚇到,結巴道:“駙馬、定遠侯左氏……名諱、虓……”

定遠侯府,駙馬左虓,平陽公主。都是一連串熟悉的名號,只怪她剛纔被美色迷了心竅,一時沒敢往那方面想。

女流之輩登基爲王,孟棋楠並不是史無前例第一人,她的外曾祖母纔是南楚的第一位女皇,自此開創女人承襲大統的先河。按此算下來,孟棋楠是開朝以來的第三位女皇,從曾祖到她,其中唯有一位公主沒有繼位,那便是她的外祖母平陽公主。平陽公主無心朝野,只甘於做世間普通的良家婦人,相夫教子。孟棋楠清楚記得幼年在她府中度過了大半時光,縱然年華老去,外祖母卻如陳酒般沉澱出醉人韻味。還有外祖父,總是彎起一雙月牙般的眼睛,把她舉過肩頭,親暱喚她:“楠楠,囡囡……”

出身一樣,姓名一樣,連那雙眼睛也一樣。孟棋楠終於承認現實,剛纔見到的美男子正是年輕時代的外祖父。

她又一頭撞在了窗棱之上:“寡人不孝!寡人剛纔居然調戲了自己的親外公!嗚……”

47 v章55 v章第10章 生病45 v章62 v章78 v章84 終章45 v章79 v章第8章 聖旨第6章 偷聽第2章 花癡第23章 薄情525243 v章60 v章29 v章36 v章54 v章第12章 錯愛60 v章第4章 將軍70 v章43 v章63 v章58 v章72 v章66 v章第4章 將軍49 v章第7章 邂逅第1章 和親64 v章50 v章55 v章第24章 失寵第16章 落紅71 v章27 v章45 v章第11章 扶桑36 v章第3章 避雨63 v章第1章 和親82 終章第3章 避雨44 v章第2章 花癡64 v章58 v章65 v章36 v章v章第25章 鞦韆46 v章第16章 落紅第23章 薄情第6章 偷聽第12章 錯愛v章29 v章53 v章75 v章37 v章39 v章73 v章第25章 鞦韆48 v章81 終章第24章 失寵83 終章43 v章第23章 薄情72 v章66 v章65 v章68 v章32 v章59 v章31 v章72 v章78 v章57 v章第14章 成婚78 v章49 v章第6章 偷聽第4章 將軍72 v章58 v章62 v章49 v章第16章 落紅61 v章48 v章37 v章70 v章63 v章81 終章
47 v章55 v章第10章 生病45 v章62 v章78 v章84 終章45 v章79 v章第8章 聖旨第6章 偷聽第2章 花癡第23章 薄情525243 v章60 v章29 v章36 v章54 v章第12章 錯愛60 v章第4章 將軍70 v章43 v章63 v章58 v章72 v章66 v章第4章 將軍49 v章第7章 邂逅第1章 和親64 v章50 v章55 v章第24章 失寵第16章 落紅71 v章27 v章45 v章第11章 扶桑36 v章第3章 避雨63 v章第1章 和親82 終章第3章 避雨44 v章第2章 花癡64 v章58 v章65 v章36 v章v章第25章 鞦韆46 v章第16章 落紅第23章 薄情第6章 偷聽第12章 錯愛v章29 v章53 v章75 v章37 v章39 v章73 v章第25章 鞦韆48 v章81 終章第24章 失寵83 終章43 v章第23章 薄情72 v章66 v章65 v章68 v章32 v章59 v章31 v章72 v章78 v章57 v章第14章 成婚78 v章49 v章第6章 偷聽第4章 將軍72 v章58 v章62 v章49 v章第16章 落紅61 v章48 v章37 v章70 v章63 v章81 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