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飲宴大都在合湘宮舉行,今年也不例外。合湘宮很寬敞,即使是招待滿朝文武也不在話下,加之離御花園很近,四季的花香幽幽傳來,很是雅緻。
今日的合湘宮張燈結綵,花團緊簇,殿內的地龍燒得很暖,倒有些春天的感覺。
君離玹牽着凌麒央走進來,候在門口的侍從趕緊迎了出來,笑道:“麟王爺萬福,麟王妃萬福。”
“嗯。”君離玹應了一聲,眼睛環顧着四周。
“奕王爺剛到,已經在裡面了。您這邊請。”侍從引路往裡走。剛進了正殿,就看到坐在席位上喝茶的奕王君離淵。
“行了,你去吧。”君離玹擺擺手,侍從便退下了。
“三哥。”君離玹帶着凌麒央走過去,“六哥沒和你一起來?”
“離澈比我早一刻進宮,倒是沒看到他。”君離淵看了一眼殿內,並沒有發現君離澈的影子,便道:“可能是去找皇娘了吧。”
君離澈那麼大個人,想來也不會走丟,君離玹便沒再問。
凌麒央向君離淵施了禮,道:“三哥。”
“弟卿不必多禮。自那日婚禮上一見,也沒空出時間請你到府上坐坐,弟卿莫怪。”雖然之前凌麒央非君離玹不嫁的事鬧的人盡皆知,對君離玹的名聲也略有損,但君離淵並不討厭凌麒央,反倒覺得這個人心夠誠。加上經過這次香料的事,君離淵更是對他生出幾分好感,深覺自己沒有看錯人。
“三哥客氣,年下事忙。倒是麒央沒有到訪問安,還請三哥恕罪。”君離淵雖與君離玹是一母同胞,但凌麒央也不敢太隨意。
“你們一個是我三哥,一個是我妻卿,都是一家人,就別這麼端着了。”君離玹倒是不怕三哥彆扭,只是怕凌麒央累着。
“也是。”君離淵笑着點頭,讓兩人坐下,又對凌麒央道:“宮裡宴席雖好,但也不容易吃飽,還是先吃點點心墊着底吧。”
“是我疏忽了。”君離玹叫小侍上了些點心,趁着到的人還不多,先添飽自家愛妃的肚子。
“這不是我最喜歡的紅豆酥嗎?”走進來的君離澈看到小侍送上來的點着,直接伸手拿了一塊。
“六哥。”君離玹和凌麒央起身道。
“你去哪了纔過來?”君離淵問道。
君離澈笑眯眯地看着君離玹和凌麒央,“剛剛本想去母后宮裡找他倆,然後逗逗墨玉兒那個小不點。但不巧遇上了一場深情戲碼,我覺得自己在那兒有點礙眼,就先去御膳房吃了點東西。”
被他這麼一說,凌麒央立刻反應過來君離澈指的“深情戲碼”是什麼,耳朵熱了起來。
君離淵也猜出幾分,笑而不語。
君離玹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這事以後還是在自己府上做比較好。
隨着開宴時辰臨近,皇上皇后也陸續入席。
皇后坐在延熙帝左手邊,其下依次是嫡子、庶子、旁系親王及世子。而延熙帝的右手下一階則是皇貴妃的位置,其後依次是各宮主位妃嬪、公主,以及皇子們的正妃和其他親王妃。至於那些非主位的嬪妃則是沒有資格坐在合湘宮內的,皇后另闢了偏殿,讓其他妃嬪共飲。
凌麒央是卿子,雖嫁於君離玹,卻終歸不是女子,故而便與君離玹同座,一是彰顯期正妃地位,二是傳達了皇上與皇后對他的重視,
酒菜隨後被端上桌,皇上說了些訓導和祝願的話,衆人與皇上同飲,除夕飲宴正式開席。皇子們也從君離淵起,按序逐一向皇上皇后敬酒。
待到君離玹時,皇上看着他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笑道:“朕的玹兒是個能喝酒的,今日怎麼倒喝上果酒了?”
“回稟父皇,宮中美酒皆是絕世佳釀,可麒央不勝酒力,便只能喝果酒。兒臣與他是夫夫,自要同飲纔好。以免喝醉了,麒央要照顧,父皇皇娘要擔心。”
“我兒果然賢孝。”延熙帝哈哈大笑,拍拍君離玹的肩膀,與他和凌麒央舉杯共飲,酒盡後又對皇后笑道:“你養出的兒子都很好,極好!”
皇后也跟着舉了杯,“玹兒以前是穩重,但卻少了些細緻。如今也是精進了,知道爲父母、妻卿考慮。”
“是啊。”延熙帝笑得開懷。
君離玹和凌麒央回了座位,除了君離淵與君離澈,其他人皆是臉色各異。延熙帝大讚了皇后的兒子,後宮的嬪妃多少心生嫉妒,而庶子則心有不憤。不過這些情緒他們也不敢太過外露,若上延熙帝察覺,他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酒過三巡,已有醉意地皇貴妃靠在椅子上,銀鈴般的輕笑引得了皇上的注意。
“愛妃何事笑得如此高興?”延熙帝問道。
“也沒什麼,看着這殿里布置的喜氣,倒讓臣妾想起拜堂成親的喜堂了。”皇貴妃風韻猶存地挺了挺上身,眼睛掃向皇后,道:“就是這殿里居然倒處插着百合,難免有些俗氣。再說,百合也不是什麼名貴的花,用在皇家宮宴上,未免有些自降身份。皇后說呢?”
讓皇貴妃這麼一說,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君離淵微微皺了下眉,以他的身份實在不應與皇貴妃這等女流分辯。君離玹嘴角微抿,似乎早料到今日的宴會不會平靜。君離澈用酒杯抵住嘴脣,眼裡閃過些許不屑,不管皇娘佈置得如何,皇后就是皇后。
皇后笑了笑,並未應聲。宮裡去年新建了地暖花房,專爲在冬季裡種上一些易養的鮮花,增添些□□,各宮也好有所賞玩。今年的百合除了粉色和白色,也種了許多橙色的,三色相配放在一起,倒也別有一番景緻。
“百合花姿雅緻,香氣清甜,寓意高潔,顏色喜氣溫暖,放在今日的殿內是再合適不過了。”凌麒央適時地開口說道:“今日飲酒,難免醉意,放些百合在這裡,倒是能清心靜神。以免酒後失態,壞了規矩。”
恭敬有度的說辭讓皇貴妃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延熙帝認同地點點頭,“麒央說得有理。這是麒央第一次在宮裡過年,吃得可還習慣?”
“是,父皇。這些菜品的做法兒臣之前都未見過,覺得很新奇,味道也好。”即使不好也得說好,皇上宴請,自己說不合口味,豈不是同皇上過不去?
“那就好,多吃些。”延熙帝顯然心情不錯,又對君離玹道:“你的妻卿自己照顧好。”
“是。”君離玹應道。
皇貴妃斜眼瞥了一下凌麒央,笑意微斂地冷聲道:“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又是庶子,未見過什麼世面。宮裡的東西自是比你平時吃得好。”
凌麒央不甚在意地輕笑。和皇家相比,望陽伯府的確只是小門小戶,而且望陽伯這個名位雖然聽着不錯,卻是沒什麼實權的。他父親得到這個爵位不過是因爲祖上庇佑罷了。
凌麒央雖不以爲意,但君離玹聽着卻不怎麼舒服,在桌下握住凌麒央的手,臉色略沉地看向皇貴妃。
自己的兒子想什麼,皇后自然最清楚,她也不喜歡皇貴妃對他兒卿的身份多有微詞,便開口道:“玹兒的婚事是皇上御賜的,皇上賜婚,自然是門當戶對。”
皇后的話讓延熙帝聽着舒服,目光轉向皇貴妃。
皇貴妃自知失言,連忙陪笑道:“臣妾的意思是皇家自不是尋常人家可比的,麟王妃沒見過也是正常,否則豈不是越距不敬了?”
延熙帝沒再說什麼,給皇后夾了菜。看得皇貴妃偷偷絞緊手中的帕子,心裡氣得要命。
“雖七弟成親時我不在京中,但也聽聞皇弟求娶凌麒央一事。弟卿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了。”坐在兩人身邊的大皇子開口笑道,從入席他眼裡就有幾分不服氣,明明他是長子,雖不是嫡出,卻也頗有功勞,奈何卻要坐在第四位,着實心有不甘,“不過話說回來,若七弟沒這個心,弟卿一直等着豈不是要孤獨終老?想來似有不值啊。”
凌麒央看了看身邊的君承榮,幽幽地開口道:“情到深處,自一往而終。”
君承榮愣了一下,才道:“弟卿如此文縐縐的,大哥可不善這些。不知七弟可否明白?”
“自然。”君離玹笑看着凌麒央,“有些事情只有遇上了才知惦念,有些人只有遇到了才知情起。旁人不會懂,也無需懂。”
“喲,雖說人人都贊麟王爺文武雙全,但咱們見到的多是他驍勇、冷淡,不想也有着能說會道的時候。倒不像承榮,只知道要立功,爲他父皇分憂,一心要當個孝子。”開口的是坐在皇貴妃下手的盈妃,君承榮的生母。從她入宮,便依附着皇貴妃。可兩人看似一條心,但實際卻各有各得打算。
盈妃這明顯誇讚自己兒子戰功的話,讓在坐的人無不覺得淺薄,其實往往越是這樣的人,卻容易對付,倒不足爲懼。
坐在君承榮隔坐的五皇子君承晰笑得嘲諷,一臉算計的狡猾顯然也沒把這對母子放在眼裡。而他旁邊的四皇子君承衍則表現的很淡然,端着酒杯喝着自己的酒,仿似什麼都沒聽見,眼角眉梢的狠氣掩蓋了所有情緒,可即便如此,仍能感覺出此人的不屑。
“有孝心是好事。皇上的兒子,自然都是文武不差,盈妃這話是過謙了,怎麼說承榮也是我朝一品大學士教出來的,哪能只知習武,不通文采呢?”皇后對於盈妃藉着君離玹表戰功一事十分不滿,若真論起戰功,他的淵兒和玹兒哪個不能把君承榮壓得死死的。
“說到文武雙全嘛……”盈妃笑着掩嘴看了一眼對面,說道:“六皇子似乎只懂文史,不善武功呢。”盈妃的意思正是變向在說若真如皇后所言,那六皇子豈非不是皇上的兒子?
盈妃這種不經大腦的話讓延熙帝顏色一沉,君離澈的母妃賢貴妃是他最寵愛的女子,只可惜紅顏薄命,生了君離澈就去了。如今每每想來,延熙帝還是會覺得心痛和懷念。
“盈妃些言差矣。皇娘所說的武並非獨指可帶兵打仗。”一直沉默不語的君離淵開了口,“父皇讓我們習武,原本爲的也只是強身健體。至於是否學有所成,也要看個人喜好和天分。天下習武之人衆多,但出類拔萃地卻是鳳毛麟角,可這並不影響習武之人的熱情。所以說,武的根本還是在於強長健身,離澈有個好身體,就是對父皇的恩謝了。”
“淵兒說得對。”延熙帝滿意地點點頭,“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朕的兒子也沒必要都一個樣子,澈兒這樣便是最好的。”
“是,父皇。”君離澈笑着向皇上舉了杯,父子倆對飲。
“盈妃,你久在宮闈,也應該懂得說話過過腦子。”皇貴妃看得出盈妃剛剛那話惹得皇上不悅了,便道:“雖說性格直爽是好事,但往往不用腦子,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盈妃這才驚覺自己剛剛的話根本不該說,立馬起身行禮道:“臣妾一時心直口快,並無其他意思,請皇上恕罪。”
見自己的母妃跪身認錯,君承榮也立刻站起來,躬身道:“母妃無心之失,還請父皇原諒。”
延熙帝擺擺手,道:“大過年的,朕也希望熱鬧和樂,都起吧。皇貴妃既然能指點盈妃一二,今夜趁着守歲,就多教她些。朕今晚寢在雅坤宮,你們就安心守歲吧。”
“是……”皇貴妃的笑意勉強掛在嘴角,悄悄地瞪了盈妃一眼。
皇后笑着吩咐小侍回去準備着,回身繼續飲宴。
眼前的歌舞轉得讓喝了不少果酒的凌麒央有些發暈,君離玹不動聲色地靠過去,讓他依在自己身上,雙手握住他的,覺得不涼才安心。凌麒央微醺,已經顧不上不好意思,便隨了君離玹的意思。
“今晚皇上應該能睡個好覺。”凌麒央用僅兩人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君離玹笑着他在耳邊道:“今晚你也能睡個好覺。”
凌麒央耳朵紅紅地地“嗯”了一聲,汲取着君離玹身上的溫度,心裡無比安定。
作者有話要說:一場宮宴,人心各異。
其實細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立場和想法,用她們的角度去想,也許那些話和行爲就不難理解了。畢竟每個人都有一本屬於自己難唸的經。
連更這幾日,某瞳覺得有些累。明天請假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就不更新了,後天繼續。
感謝所有投我霸王票的孩子們。
週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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