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乘舟遊湖
何媗坐在褚時序的馬車上,默不作聲,只聽了玉榮看了什麼新鮮事物都吵嚷一番。
玉榮身爲公主,褚時序再如何卻也是裕郡王府的大公子,何媗是定國侯中的嫡出姑娘。雖何媗的身份未明示,但跟着她出來的奴僕丫頭也不少,兼着玉榮與褚時序兩人的奴僕侍從。
所以,雖只何媗與玉榮跟褚時序三人坐了車中,但明裡暗裡護着他們的卻不下於百人。
何媗用餘光瞟了眼低垂着眼睛默不出聲的褚時序,心想,這般動靜,怕是想不被人知道都難得很,也不知道褚時序過後能尋個什麼藉口掩了過去。
褚時序似是覺察到了何媗的目光,略一擡頭就正好四目相對,褚時序心頭一慌,便轉開了頭。何媗見褚時序突然轉開了頭,卻有些疑心是否褚時序是不願她跟着去的,便略微的皺了眉頭。
到那地方,何媗剛一下車便聞到了一陣荷花的清香。
待何媗擡頭看了,就看了不遠處有了一個大湖,湖上浮着一大片的荷葉,之上又綴了許多粉嫩的荷花。微風輕撫過岸邊那低垂的柳枝,送來了一陣荷香。
“倒是個好地方。”何媗笑了說道。
“這可是我尋到的地方,自然不錯。”
玉榮笑了說道,而後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略帶羞澀的問道:“對了,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何媗笑道:“在下姓何名媗。”
“何軒?何軒。”
玉榮低聲唸了幾遍何媗的名字,笑道:“那你既姓何,來這處看了荷花便是看對了。”
說着,玉榮似又覺得這處風景更美了,跳着折了一枝柳枝拿在了手裡,帶着笑走在了前面。
何媗略等了一會兒,待玉榮走的遠了一些,便走到褚時序身邊,又說了一聲:“何媗見過褚公子。”
褚時序見何媗揹着玉榮來與自己說話,面上就多了幾分笑意,說道:“不必多禮。”
而後,褚時序又拉着他那張絕美的稚嫩的臉,搖了搖頭,說道:“玉榮着實是過於任性了,我也未料她竟去邀了你遊湖。”
言語之間,倒有些身爲長輩的模樣。
何媗皺了眉,疑心褚時序不喜他們與外人面前接觸過多,看着旁的隨從也未貼身跟着,便低聲說道:“此時,我也可尋了藉口走開。”
褚時序聽後略微一愣,連忙說道:“那也不必,便是此時遊湖,也自有了玉榮的胡鬧在裡面,你不必急着尋藉口走開。”
而後,褚時序又爲了他方纔話裡的急切有了些懊悔,只抿了抿他的嘴脣,也未再說話。
何媗看褚時序鳳眼上挑,面如白玉。此時,臉上又添了些許紅暈。心想,褚時序這樣貌行走在外面,當有許多人疑他是女扮男裝的吧。
褚時序一時無話可說,又擔心那玉榮折了回來使得他沒機會再與何媗說話,便皺了眉說道:“你那一日……可,可好了?”
何媗先是一愣,待尋思明白褚時序說的事哪一日,便笑着回道:“那事兒終會好的,不會因此耽誤了我外出,誤了我們的事。”
待褚時序還要說了幾句,恰好玉榮又跑了回來,說道:“小舅舅,他們已備好了小船,我們可隨了那小船遊湖了。”
玉榮的話雖是對了褚時序說得,但眼睛卻是看着何媗。
褚時序點頭笑道:“那我們去看看。”
而後,褚時序看了何媗一眼。何媗也只得點了頭,笑着跟了上去。
那船當真只是一葉烏篷小船,船中安了一個小桌,上面擺了些酒菜。於船頭站了個面容姣好的船孃,置那小船後面,另有一條較大的船,專給了那跟着的護衛奴僕用。
何媗看那小船實在樸素的很,也沒比得上後面的大船華麗,心裡很是納悶,玉榮怎叫人備得這支船?
這時卻聽玉榮得意說道:“乘了小舟,與這處遊湖,是否有了魏晉之風。”
褚時序只笑着並未說話,只何媗前世也是讀過一些書的,且又見過一些江湖遊俠瀟灑妄爲的行事。料想那魏晉之人該如那些江湖遊俠一般,率性而爲,率性而止。那是她們這些人無法求得的灑脫,只如今既被世俗所縛,又何必去追了他們的作爲行事。
白白的苦了那些在大船上擔憂着玉榮安危的護衛。
何媗略想了一會兒,待見了玉榮與褚時序已上了小船,就也跟着上去。
船孃待人都上齊了,便拿了竹竿一撐船,船便動了。
小船行走在荷花之中,只略一伸手就能捧了一株荷花回來。
玉榮便隨手摘了一株回來。看得何媗着實心疼,這荷花日後結出了蓮蓬,也是能賣了一些錢的。如此,實在糟踐了。
待轉了一圈兒,玉榮又覺得沒有趣味,便提了意行了個酒令來玩兒。何媗見褚時序應了,她便也應了。只是玉榮行的酒令實在雅緻的很,何媗起初還能對上幾句,後頭就跟不上了。少不得要捱了一些罰,只何媗實在喝不得酒,便推了。
玉榮嘟着嘴說:“那行了令又不受罰,又有什麼趣。”
而後,玉榮想了一會兒,便笑道:“若你喝不得酒,也是要罰得。我聽那晉人待到極樂之時,是要擊鼓而歌的,我們這處既沒得鼓,你便爲我們歌一曲吧。只是一場玩樂,也不算辱沒了你。”
何媗擺了擺手,連忙說道:“這個我也是不擅長的。”
“那你會個什麼?要麼給我們做首詩來聽聽。”玉榮不依不饒的說道。
何媗看了眼褚時序,沒料褚時序也露出一些好奇的表情。
於是,何媗只得笑道:“姑娘既喜歡魏晉之人的行事,那我便一回魏晉之人的行事,且狂浪上一次吧。”
說着,何媗將鞋襪一除,走至船尾,隨手摘了一片柳葉。
而後,何媗便坐在船尾上,以葉爲笛,吹了一首小曲。
小船緩緩的向前行,蕩起微微輕波。何媗坐在船尾,一腳踩了船邊上,一腳垂了下去,浸沒在那碧波里。何媗的頭髮也有了些散亂,落下了幾綹頭髮。
確實與那江湖遊俠有幾分相似。
而那船孃聽得何媗吹的曲子是她熟悉的,忍不住也跟着唱了幾句。
如此,倒也真使得褚時序有些忘記了此時他正處於功名利祿的爭奪之中,只看了何媗拿了柳葉的乾淨白潔的手,以及她含了翠葉的淡紅色薄脣,和露在了外面的光潔的腳腕。
褚時序心裡多了些恍惚,只迷迷糊糊的看了何媗進了船艙來,似是紅脣一抿笑了說了什麼。而後玉榮彷彿也說了什麼,褚時序也未細聽了,只看何媗略一低頭,而後擡了頭又彎了眼睛笑了起來。
何媗的衣服也未整理了,還赤着雙腳,卻也不以爲意。仿若她衣着嚴正,頭髮梳得乾淨利索一般。褚時序聽了何媗說話的聲音,低了頭,拿了小酒杯,抿了一口酒。
一直到了當天夜裡,褚時序耳邊仍就是何媗吹了曲子,眼前仍是何媗低頭的淺笑。褚時序心裡有了許久沒有的恐慌,實在難以入睡,褚時序就讓人爲他泡了一杯稻穀茶來。
待喝了口茶,褚時序突然發現,這股子醇香原來也是何媗給了他的。
這一日,何媗也累了,回去後便早早的睡了過去。
待第二天,何媗剛一醒了,便聽得何培懈沒了。
何媗便收拾了起來,去了錦鵑的住處。
錦鵑似乎是老了十幾歲的模樣,垂了頭,手裡握着何培懈在時穿的衣服。
在她身邊也沒了個丫頭伺候,獨她一個孤單單的。
何媗看了,也揮退了旁人,只留了春燕。而後何媗皺了眉說道:“錦姨娘沒用了我給的方子麼?若是用了,懈哥兒不該去的那麼早啊。”
錦鵑擡了頭,看了何媗說道:“二姑娘那方子是救人還是害人的,你該知道。”
何媗說道:“那自然是救人的方子,且還是最對了何培懈病症的。若是用了,許何培懈就不會去的那樣早。如今這人都沒了,我還騙你做什麼?”
錦鵑抓緊了何培懈的小衣服,說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救他的方子。是你知道了……知道了旁的事,所以用那毒方子來害懈兒。”
“是不是害了人的東西,錦姨娘大可以去請了旁的大夫來看。還是錦姨娘無法相信,是你的自作聰明害了何培懈,讓他得不到救治。”何媗笑道。
錦鵑喊道:“我沒有,我沒有害了他。”
“沒有?那他是如何染得病?是怎樣夜夜被你指使的奶媽子折騰了他哭鬧。他先天不足,經了這番折騰,怎能活得長久?有你這般只會利用了他的母親,他能活得了幾日?”何媗說道。
錦鵑哆嗦着嘴脣說道:“你都知道?”
何媗笑道:“你要害了旭兒,我怎會不留心了你。你現在又做出這般悽慘模樣做什麼?但凡你在你兒子身上,下手留了幾分情,也不會讓他走的這般慘。”
說完,何媗站起身,看了錦鵑的屋子說道:“當初菱秀就是在這件屋子裡被害了的吧,你住在這件屋子裡當真不心虛?”
錦鵑聽後連忙又慌張的看了眼周圍,縮了縮身子,喊道:“我會將你做得事都說出去。”
何媗笑着說道:“我有何事,是給你的兒子送方子給他治病的事,還是沒用了你送來的染了病的衣服的事?而你又會與哪個說?”
說我那,何媗便笑着出了門。
待一出門,何媗便看李氏正站在她的屋子前面笑着看了她。何媗走過去,笑着喚了一聲:“見過二嬸子。”
李氏亦笑着點頭應了,連忙囑咐了身邊的陪嫁婆子去送了送何媗。
而後,李氏看了錦鵑的屋子,第一次於她那老實本分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與錦鵑與王氏都不同,她是在繼母的算計與親夫的冷漠下活過來的,一方一寸都是靠她自己爭奪的。便是時時落了下風,李氏也未想靠了那些個男人過活。
在這個宅院兒裡,能尋一個可以依傍的靠山。比爲了何安謙這麼個自私涼薄狠辣冷血的人謀算,爭搶要好得多。
有時候,做一個有錢有勢的寡婦,也許要比做了困在何安謙那樣的人身邊的一個深閨怨婦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