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頓一走進醫院回來,精神就不太好。
醫院裡面躺着十二個黑手黨成員,尼克斯雖然恩德朗蓋塔家族家族七個軍團長中其中一位,但是依舊和另外是一個普通成員一樣,被安置在一件普通的病房裡面。
病房裡面濃重的藥水味讓赫頓不禁皺了皺眉頭。
在尼克斯的病牀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盆鮮花,還有幾個吃剩下的橙子皮,橙子皮有點幹,皺巴巴的,在放置的桌上殘留着一層灰色的塵屑,久未清理,赫頓看了看頓時覺得心底一陣發慌。
他愧疚的看着躺在病牀上茫然的尼克斯,心底裡突然升起一陣憐惜。
如果沒有發生別墅外的那一幕,這個時候躺在病牀上的就是他。正因爲這樣,尼克斯卻成了自己的替死鬼,赫頓又是心虛又是慶幸,他複雜的看着尼克斯暗淡無光的眼神,又想起別墅里拉塞賓若無其事的摸樣,心中一股無名的怒火慢慢滋生,這股怒火也只一瞬,又變成一聲低低的長嘆,這就是他們的命運,棋子的命運。
察覺赫頓前來,尼克斯轉過臉,眼中露出不知是驚訝還是憤怒。他又轉過臉,望着花白的天花板,沉沉道:“沒想到第一個前來看我的人會是你,赫頓。”
赫頓沉着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略顯乾澀的脣角微微蠕動,帶着一竄喑啞的聲音道:“怎麼樣,身體還行吧。”話音未落,赫頓看到尼克斯嘴角那嘲諷和怒意,就立馬打住話語,他知道尼克斯應該是誤會了,可是,除了這句話,他還能說什麼呢?
“我就這樣子,估計這一生就這樣子了,現在你看到了,可以放心了。”
尼克斯沒有回頭,蒼白的臉看起來就像一具乾屍,他譏笑道:“現在家族裡面應該都忙着爭權奪利,你來這裡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赫頓略微苦笑,搖頭道:“不是。”
從語氣中聽得出赫頓並不是來落井下石的,可是他來的原因又是什麼呢?尼克斯黯淡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又問道:“是老闆讓你來的?”
赫頓是七個軍團長中最受拉塞賓重用,就連往日的他也撼動不了赫頓的地位,這一次任務也是爲了在拉塞賓面前好好表現,沒想到就變成這副摸樣。
赫頓看着尼克斯充滿希冀的眼神,好像將他當做唯一一個能夠將他拯救出去的稻草,可是現實是殘酷的,赫頓聲音愈發的低沉“不是。”
剛剛反過臉的尼克斯一下失了魂,本來黯淡的眼神又布上一層陰翳,散發着一股死氣。
赫頓不再說話,呆呆的站在病牀前,一個女護士走過來,爲尼克斯換藥瓶,其中動作略顯生澀,看得出這是一個新醫生,被派來幫助這幾個“行屍走肉”,女護士不顧尼克斯的意見,自顧自的拔針,換藥,又粗糙的插針,然後將手放回去,看了一眼桌上的橙子皮,也沒去收拾,麻利的爲周圍其他幾個同樣的病人做着相同的動作。
赫頓一直看着女護士從頭到尾的動作,心底的寒意讓他全身冰冷,看着女護士忙碌的背影,赫頓慍怒道:“梅琳呢?”
梅琳是尼克斯的正牌夫人,即使尼克斯在外面情婦無數,但是她畢竟是有合法地位的正牌夫人。
赫頓的憤怒沒有讓尼克斯有任何表情變化,這本是理所當然,也是事實,赫頓視乎明白尼克斯行將就木的表情裡有着多少的委屈和心酸,一頭殘廢的頭狼遲早會被當成獵物,至於他所用的,也包括妻子,也會是別人的。
赫頓感覺如鯁在喉,有感覺自己像一個氣球,裡面充滿了一股惡氣讓他再也不能保持冷靜,看着行將就木的尼克斯,赫頓突然有種想法,給一把槍給他,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來的好。
赫頓長長吸了一口氣,越發感覺如果再呆在這個充滿醫用酒精和藥瓶混淆的氣味重,會讓他忍不住暴走,他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尼克斯,彷彿在看另一個自己,最終,他慢慢離開了。
“等等。”尼克斯突然叫住赫頓。
赫頓轉過頭,停住腳步。
尼克斯長長嘆氣,似乎用哀求的語氣,問道:“看在我們往日共事的份上,幫我個忙行嗎?”
赫頓複雜的看着尼克斯,他知道尼克斯在圈子裡從沒有求過人,他回道:“可以。”又加了一句:“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會幫你。”
尼克斯臉上露出一絲譏誚:“幫我把梅琳那個婊子還有她的情夫都給我沉入海中。”
赫頓沉默了,可是又立馬道:“我幫你。”
“我不會讓你白忙,這些年我有不少錢在海外,反正以後我用不着了,就當做是你幫我的報酬。”
話音一落,赫頓悄然離開了病房,尼克斯愕然,隨之閉上眼沉默了。
赫頓第一次感覺錢是那麼噁心。
坐在車上赫頓不停的思索,他彷彿站在一根鋼絲上,在醫院見尼克斯這一面,讓他面臨這一輩子嘴難得抉擇,尼克斯癱瘓在牀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可是在鋼絲面前是金錢,是權利、慾望,在他心底有一陣魔音不停的召喚着他前行,彷彿面前的一切唾手可得,可是尼克斯那慘白的笑容閃過,赫頓突然感覺全身像被一碰冷水,從頭澆下,一片冰涼,他腦海裡尼克斯行屍走肉的僵直,拉塞賓若無其事的綴着紅酒,還有幾位黑手黨成員中,虛僞的表情下那一張張醜陋的臉,一切的冷漠讓赫頓感覺心驚肉跳,這就是鋼絲下的情景?他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就是地獄。”
車像一個大大小小的小丑,在整座虛僞和狡詐掩飾下,讓所有的罪惡和貪婪全部變成了華麗的霓虹燈,就像一個個純潔的女孩被突然扒下衣服的時候,卻變成一個爛透了的婊子,讓人作嘔。
從醫院回道別墅,緊急只花了十多分鐘。
當赫頓踏入別墅是,裡面傳來大大小小的爭執聲讓他覺得這間別墅就是一切的原罪。
拉塞賓依舊保持着半醒的姿態,他一邊聞着杯中鮮血似的紅酒,一邊饒有興致的看着面前的小丑上演着各種好笑的話劇。
尼克斯殘廢了,那他的地盤也等重新評估整合分配,而坐在大廳裡面不約而同來的“哀悼者”正在努力爭奪屬於他們的那一塊蛋糕,他們一個個穿好最名貴最能夠體現紳士風度的衣裳,卻坐在一個圓桌上,爲了幾粒沒有分配到蛋糕屑爭執不休,原來這些紳士剝下皮後就是一隻只螞蝗、吸血鬼。
“赫頓,你來了。”拉塞賓遠遠找呼一聲,這隻半醒的雄獅對於聰明人十分欣賞,而這個聰明人正因爲自己的聰明避免了成爲面前圓桌的蛋糕。
“嗯。”赫頓答了一聲,聲音很低可是掩飾不了他內心的疲憊。
“尼克斯怎麼樣?”拉塞賓問了問,圍在圓桌上的紳士們就像聞見肉香的野狗,齊刷刷的轉過臉。
赫頓掃視了幾眼,最終苦笑道:“還好,還能夠知道那幾個人在爲他惋惜。”他視線掃了掃在圓桌邊的幾個男人。
幾個男人臉色不自在起來,剛剛還爲一點點地盤爭執不休,現在卻出奇的配合,一同沉默。
拉塞賓臉色依舊平靜,靜的就像一灘死水,他道:“尼克斯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不能因爲某一個人而亂了秩序,現在尼克斯手上喝多生意都癱瘓了,赫頓,你有什麼看法嗎?”
拉塞賓若有若無的提示讓周圍幾個份蛋糕的人心提到喉嚨裡去了。
赫頓看了看在座的表情,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然後又看向拉塞賓道:“這件事情還是老闆您做主比較好,而且最近我感覺比較累了,所以我想請一段時間假,好好休息一下。”
拉塞賓半眯着的眼睛微微張開,看着赫頓平靜的臉,似乎過了那麼一秒,他開口道:“可以,希望你有個好假期。”
“謝謝。”赫頓朝拉塞賓說了一聲,看着在座幾位放心的摸樣,輕哼了一聲,最後找了一個藉口離開了別墅。
身後稀稀疏疏聲傳來,那是帶着虛僞字眼的話語,赫頓沒有理會,他慢慢的走向大門,回到自己車旁,一路上,他都是一致保持笑容,在他看來,惡魔並不是穴居於地獄,而是住在每一個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