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的泔水衝激着脆弱的鼻腔,有些喘不過氣起來。蘇依躲在泔水車桶裡,渾身的不自在。暗自慶幸道:“好在時間掐算的滴水不漏,要不小命非得交代着!呼…”心臟一陣緊縮一陣,猶有些心悸!
府衙後宅又分前後兩區,前區是有身份的貴人住的,後區靠後門是丫鬟僕人打雜、廚房的地方,有明顯的牆垣分隔。昨夜探明金玉堂和李明珠的院子,又將府衙大致格局記下才離去。蘇依從李明珠的房間躍窗而出便直接拐到廚房,藏身在泔水車的小水桶裡。
昨日曾趁推泔水車的老伯路上歇息,搭訕詢問過。“老伯伯,您面色不快,有什麼心事嗎?”
“沒啥!老弱被欺,貧賤遭嫌,習慣啦!”
“這車子是您的吧?唔…臭臭的,老伯伯這是作甚的呢?”
“唉!我劉老漢推了一輩子泔水車,也沒存下幾個錢!到老還得早出晚歸的…”說着,劉老漢拿起別在腰間的旱菸杆子,點上火。
“出城門很快的啊?”蘇依撓撓腦袋,“來回也就四五個時辰。”
“給府衙幹活,你是不知道啊,大戶人家見不得髒聞不得臭,天不亮就得推進去候着,下午申時出門。天天都這樣,前一天晚上的加這一天早中的,泔水足足有兩個大桶,有時還得再加個小桶…”菸圈裡劉老漢的滿臉褶皺看得有些不再真切,“人活一輩子,好賴的都還願或者,爲了啥呀!”嘆了口氣,“女娃娃快些回家吧,莫讓家裡擔心…走了,家在城外,天黑關城門之前要得出去。”泔水車吱呦嘎呦的離去…
蘇依要挾金玉堂破門直入。見到李明珠後,一個鯉魚打挺飛身而起,石子紛亂瞬間點住在場幾人的穴位。大約是午覺剛醒,李明珠正由一丫鬟穿着衣衫,而關家少爺在躺牀上,似睡非睡的正迷糊。蘇依關上門,脫下套在自己衣服外的有些誇大的血衫,給牀上的關大少穿上,面朝裡側,又蓋上半身的薄被。弄得像模像樣這才推開後面的天窗轉進後區。
蘇依正擔憂前院事發之前,泔水車能不能出得了後門,就聽拖沓的腳步聲傳來,車子一陣晃悠。蘇依覺得自己的胃裡反噔,蜷着的身子像散架一樣,沒有着落。不一會,只聽桶外有人道:“快點走遠點,臭死了!”是昨天那兩個守衛的聲音。過了不知多久,就聽到遠遠地喧囂聲,泔水車是不允許走大道的。蘇依這才暗舒口氣,放鬆下來。陣陣倦意襲來,好似聞不到木桶裡的臭味,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殺手要求快、狠、準,一招致命。蘇依能跑在他們前面幾步,也全是幸運。玄冥心裡很是惱火,十年前自從閣主帶回四歲的玄夜就不似以前那麼看重自己。玄夜武學天賦極高,又從未失手。自己再怎麼努力,閣主也不多看兩眼。終於有此機會一雪前恥,怎麼可以放過!
想不到幾個人追殺他三天三夜,暗器用盡還是讓他活到現在!看着牀上來不及換下血衫的背影,一陣狠辣的恨意涌上,“玄夜,你拼命逃到此處又如何!呵呵…還是逃不出我的掌心!怎麼?你就這麼想睡個安穩?你看你這些人全是廢物,切菜似地,沒了…你以爲我會留你一口氣?哼!留口氣讓閣主憐憫,再救你放過你?做夢!我連全屍都不會留你!哈哈…”
絕顏看着眼前倒在血泊裡的美婦人,一陣心酸失落。怔怔地望着牀上的背影,一個激靈,玄夜後頸有一塊明顯的疤點,從四歲初見時就有!這人?絕顏錯步上前,將那人往後一翻,“不是玄夜!”揹着衆人的眼睛閃過一絲驚喜,霎時就被隱藏起來,回身道:“這人穴位被點…”玄冥扯下那人身上的一塊衣衫碎片,狠狠地攥進拳頭。
此時,院外一聲極度恐懼的嘶喊:“殺…殺人啦!救…”聲音嘎然而止,只聽雜亂的腳步往這邊奔來。“撤!”手起刀落,轉眼離去。
關閔通任青雲鎮守府二十餘年,雖算不得清廉,倒也不至於怨聲載道。何況京城的鎮官可比其它地的州官,日子相當滋潤。老來得子很是寵愛,無奈整日到處惹是生非沾花惹草,好不容易娶了個能管得住的妾室,偏偏還總生出事端。本趁今日吃酒,請軍防處派些兵,加強守衛。正行至衙內準備分派防護任務,就聽有人喊“殺人啦”,兩腿一顫,帶人往後院跑去。
只見屍體橫陳,血流滿地。關閔通撒腿衝進兒子的院子。只見關少仰面躺牀上,脖子一條血線,眼睛恐懼的睜得溜圓,氣息全無。關知府撲向前摟向兒子的身體哭晃,腦袋應聲從枕頭上滾到牀內!一時間,寂靜磔磔。
“封城!連夜給我搜…噗!”關閔通吐血倒地。也就在蘇依剛出城的當口兒,青雲鎮全城戒嚴。朝廷和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日後此事轟動朝野,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頭兒!現在全城戒嚴,驚動軍防處,官兵到處搜剿,近幾日怕是出不了城!”
“引我們殺入官府,又一招狸貓換太子,太狠了!”
“更重要的是,這下如影閣跟官府的樑子結大了,回去如何跟閣主交代。”絕剎一臉黯然,有些害怕的樣子。
“嫁禍!不懂嗎?”玄冥悠閒道:“中了‘如影隨形’,活不過明天,死人又是叛徒,何況本來就是他引我們去的!”
“也只好如此了!”絕顏心道,閣主的手段早就知道,當年一起的百個孩子,剩下的除我們四人,還有十個,其餘的…地獄的陰冷劃過心神,寧惹閻王,莫惹如影!可不是說着玩的。
“關大人怎麼樣了?”
“回稟韋郎將,已無大礙,精神有些不濟,尚需時日調養。”
“恩,劉校尉那一有結果馬上來報!”
“是!”
軍防處最高官銜乃正四品的郎將,僅次於將軍。已是日落黃昏,青雲鎮到處火光沖天。韋郎將在城牆上來回踱步,身後一陣急促腳步聲,“大人!”
“且末施禮,快來說說是何人所爲!”
“這位是青雲鎮有名的仵作!”轉頭道:“快說與大人聽。”
“回稟大人,所有傷口接爲一刀致命,刀口十分鋒利,大人且看,”說着遞過一黑色布條,“這是關家公子身上的衣袖,袖口的花標出自…”那人緊張的左右一瞧,壓低聲道:“無影閣!”韋郎將渾身一顫!這可不是他的職權管的了得。“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上報朝廷!另封城三日,關四門,禁止所有出入!夜晚多班巡查!”“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