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有生以來頭回參加宴會,還是滿期待的,麻溜的爲玄夜畫了個濃妝,又挑選身較爲正式的禮服,便跟着府裡那丫鬟一同下樓了。卻在樓下遇見了方怡,除了惜兒,身邊也有一穿粉紫色裝扮的女孩子,跟前來接玄夜的竟是無二致的打扮。擡頭可見,一個個未入選的女子在窗邊翹首以望。
等了片刻,樓上三三兩兩的又下來幾人。一右袖上繡了兩朵?花的丫鬟見溪苑的差不多齊全,掃了眼衆人道:“請各位小姐隨婢女移駕泗苑。”聽其聲溫婉順和,蘇依仔細看去,這才注意到那些丫鬟右肩袖上的花樣不同,又看了眼去自己屋傳話的丫鬟,繡是一朵簡單的花穗,想來許是因位份而異。
花穗丫鬟聽得?花女子的話,有序的排成一列,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些大府裡的丫鬟應是都嚴格訓練過的,其動作整齊、姿態優雅,看得蘇依暗自稱奇,連忙挽着玄夜跟了過去。
路邊隔不遠便有兩個手持花盞的女子,遠遠看去竟似一條流光的銀河。穿過第三道院門時,三十六位美人已如數彙集。沿着湖邊垂柳又行了約一刻鐘,是一座大理石的拱橋,橋柱頂上是一顆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婉約又不失貴氣,照耀的天色如晝。
“要是拿下來,應該能賣個不粗的價錢。”蘇依貪戀的摸了一下,手暗下使勁晃動,那夜明珠竟與大理石的橋身契合一體,紋絲不動。正暗自氣惱,轉眼卻見玄夜嘴角上彎,像被人看透心思,蘇依頓時有些臉上無光,小小鄙視了一下的官僚主義,這纔不甘心的鬆開。
走到橋頭,只見邊上立着一塊大大的石碣,上面楷書洋洋灑灑“泗苑”二字。若說字如其人,那些這字的人定是桀驁之人,卻又壓得住氣,而不會輕易顯露,蘇依腦海不由浮現出段思明的模樣,明明是溫文爾雅的儒生公子,眼神卻銳利無比。
說實話,那人倒滿符合自己的胃口,要是那溫柔的膩死人的目光看得是自己,然後再親親?我我?蘇依滿腦子迷糊的幻想,額,還是不要了,惡寒的甩甩頭,轉神不由抱怨起路長,怎麼還不到?
又前行數十步,兩側各有一人高的金質燭臺,底座是蛟龍入海的塑像,龍鱗在燈光裡金光閃閃,似欲騰空而起,尤其是那顆晶亮的龍眼,看去讓人不覺旋入其中,恍然騰雲駕霧,仙樂絲絲入耳。蘇依只覺眼前隱隱可見一棵冠蓋百里的老樹下,一名白衣男子在彈着古琴。
突然有一種想叫那人回頭的衝動,名字衝到嘴邊,卻怎麼也喊不出,明明很熟悉的感覺,偏偏又確實不曾相識,只是這背影跟那人倒頗有幾分相似,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突然,手腕傳來一陣灼痛,蘇依猛地驚醒,面前已是一片空地,擺着六排六列的古木桌子,桌前是舒軟的坐席。空地不遠處,隔着園林高高低低的樹木,是勾心鬥角的樓檐。
蘇依下意識轉着轉袖裡的乾坤鐲,偷偷看了眼其他人,並未發現什麼不妥,玄夜也仍是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便只當是自己走神,不再糾結於此,端正心神,小心翼翼起來。若是再遇到那位季嬤嬤,可定要弄個清楚的。
?花女子走到正前,對衆人道:“請各位小姐對名入座。”蘇依這才注意到桌子右角處懸着個木牌子,字面朝外,遠遠可辨。
這邊蘇依幫玄夜尋着,轉身卻見那人徑自走了過去,忙小跑跟着:“這人真是,都不帶說一聲的。”
稍座一會就有府裡的丫鬟端茶送水,爾後悄然無聲的退走。這些小姐們也多不敢言語。除了處處燈火,整片寂靜得毫無宴會的氣氛。蘇依左右瞅着,但見閣樓方向的小路上,兩排緋裝侍女簇擁着一位高挑的華服女子走了過來。
“拜見如煙夫人。”衆人連忙蹲身一禮。
宋如煙只輕輕一擡手,就聽一聲音響徹開來:“起、座!”蘇依一驚,擡眼看去,宋如煙身側站了兩人,右邊一人正是那算計過自己的季嬤嬤,只是似乎比那時年輕了些。
宋如煙掃視全場,櫻脣輕啓,笑道:“都是遠道而來的姐妹,可別拘束了,都累了一天,先吃糕點。”轉而對右邊袖上五支劍紋的婢女道:“若央,去鎏鑫閣請王爺和爺過來坐會。”
因怕遮着小姐們的視線,丫鬟們早便被遣退到席外候着。蘇依站的遠遠地,那聲音聽不真切,只是見多位小姐聽後,去拿點心的手輕輕收了回來,心下留意着那婢女的去向,悄聲對身邊的府內丫鬟哭腔道:“請問姐姐,在哪出恭?我,急!”
那丫鬟不敢擅自離崗,又見蘇依年紀小小,這邊角落較暗,一會兒的功夫,料想也生不出什麼事端,便給蘇依指了方向,叮囑道:“你且快去快回,可別亂去。”蘇依目含感激,懇切的應着話,捂着肚子一路小跑過去。
左右瞅不見人,身影向樹木叢裡一躲,緊着運功疾馳追去,又擔心被離都府的精兵暗衛發現,只得迂迴繞道,追了一會卻仍不見那婢女,心下不免着急,停住腳步左右張望。
“站住!何人?”蘇依一驚,差點從樹上摔落,似有一條毒蛇吐着信子,絲絲的爬上後背。蘇依眼一閉心一橫,顫巍巍的回過頭,停了片刻,想象中的被擒並未出現。
“原來是若央姑娘!”蘇依猛地睜眼看去,卻是樹枝交錯的不遠處,拱門外兩名侍衛朝那婢女有禮道:“大人正在閣裡會客,不知姑娘有何緊要之事?”
“夫人請大人和王爺去?k臺聽曲,還請兩位小哥通傳一聲。”見那兩人面色爲難,若央輕笑道:“大人曾交代,夫人的事,凡不論大小,都要及時通秉的。”兩名侍衛對視一眼。
右側門將道:“若央姑娘請。”又回頭交代道:“你先守着,一會顧統領經過,回稟清楚,可別讓他訓嘍。”另一門將點頭應允。
蘇依心知時間緊張,輕躡躡的靠近門口,輕輕折下一段樹枝,朝那門將身後方向的樹林射去,只聽撲簌簌的枝椏廝磨聲。那門將回頭看去的瞬間,蘇依得準時機,“嗖”的閃了進門去。
遠遠可見院子中央,一棟古典大氣的閣樓,其上匾額“鎏鑫閣”,字跡與橋頭“泗苑”二字出於一人之手。
蘇依直覺那名“若央”的女子功夫不弱,何況離都府的護衛皆武術超羣之輩,略一停頓,便潛身衝入樹木叢中,繞過前面兩人,直奔閣樓側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