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桃花連忙進屋,讓綢兒幫着自己把宮裝卸了,剛換上家常的衣服,就聽見丫鬟在門口回稟:“姑娘,高先生已經到了。”
“請先生稍候,我這就出去。”顧桃花應了一聲,在綢兒的幫助下,匆匆的又把髮髻重新收拾了一下,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便轉身出了屋子。
高逢春見顧桃花出來,連忙站了起來:“姑娘。”
“先生請坐。”顧桃花伸手指着椅子,笑着開口,只是眉宇之間,卻全都是苦澀,“先生何必這麼客氣,先生跟隨我從大胤背井離鄉來到大乾,乃是我在大乾唯一的至交,先生若是在如此客套,我在這大乾,真的稱得上是一個孤葉飄零了!”
高逢春聽出了顧桃花聲音當中的苦澀,也跟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姑娘何必如此傷感,便是納蘭府不肯相認姑娘,那又如何!容在下說一句不當說的話,若是姑娘能夠不入納蘭府,那纔是最好的呢!”
顧桃花心中“咯噔”了一下,臉上頓時顯出一抹疑惑來:“先生此話從何說起?”
“姑娘……”高逢春看了顧桃花一眼,目光中帶着同情。
“先生請坐着說話。”顧桃花又示意綢兒去端茶來,自己也在高逢春的對面坐了。
綢兒端了茶水過來:“先生,請喝茶。”
“多謝綢兒姑娘。”高逢春朝着綢兒點頭笑着道謝。
“先生太客氣了。”綢兒笑着站了起來,“先生和姑娘說話,我去一邊看着去。”
顧桃花點點頭:“莫讓不相干的人進院子來。”
綢兒瞪了顧桃花一眼:“我做事情,難不成姑娘還信不過?”
顧桃花笑着罵了一句:“你做事我自然信得過!只不過白囑咐一聲,倒惹出你一籮筐的話來。”
綢兒朝着顧桃花和高逢春吐了吐舌頭,轉身小跑着去了。
霎時間,院子裡,就只剩下了顧桃花和高逢春兩個人。
“還請先生賜教。”顧桃花站起來,很慎重的給高逢春行了一個禮。
高逢春看了顧桃花一眼,笑道:“相信姑娘也已經看出來了,這納蘭府其實並不是什麼好去處!”
顧桃花點點頭,在高逢春面前,她沒有必要藏着掖着,只有開誠佈公,才能取得對方想信任,所謂的將心比心,就是這一意思!沒有一個人願意和虛僞至極的人打交道的!
“我也已經發現了,這個納蘭府並不是好去處!今日進宮去,我就遇見了納蘭府的一個姑娘,嬌蠻至極,頭大無腦,這種府邸,定然不會長久!”顧桃花的柳眉慢慢的擰了起來。
“姑娘說得極是!”高逢春卻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依在下看來,這納蘭府,大廈將傾,只怕不會遠了!”
納蘭府不會長久,只是她的臆測,如今聽見高逢春這番信誓旦旦的說出來,顧桃花這下子是真的吃驚了,猛地擡頭看向高逢春:“先生……”
高逢春看着顧桃花那驚詫的目光,一臉正色道:“姑娘定然奇怪在下爲什麼會這麼說,姑娘可知道,在下這些日子,在京城坐館,聽說了很多事情,這纔會得出這個結論。”
顧桃花眼中的驚詫越盛:“先生聽說了什麼事情,以至於讓先生下了這個決斷?”
高逢春輕嘆了一口氣:“姑娘可曾聽說,納蘭家雖然是後族,但是自從高祖皇帝起,這大乾的皇帝,卻沒有一個是出自納蘭皇后的肚子?”
顧桃花倒是第一次聽見有這種說法,臉上滿是驚詫,可是驚詫過來,卻覺得一陣寒意襲來,顧桃花渾身的寒毛,就在這一刻,全都豎了起來,若是這事情是真的,那麼……這其中蘊含的信息……
可是高逢春卻依舊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開口道:“姑娘可知,自從高祖皇后起,納蘭家的皇后,要麼一生沒有子息,要麼生下的全都是公主,沒有一個納蘭家的皇后生下的是皇子,既然連皇子都生不下來,那麼這皇位自然不可能是納蘭皇后的子息了!”
“那麼九殿下……”
“九殿下是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例外。”高逢春這句話說得鏗然有聲,可是就因爲這句話,高逢春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在下因此姑娘,所以對納蘭家的事情,較爲關注,在下打聽得,現在的納蘭家,在納蘭榮豐的帶領下,子弟囂張跋扈,志大才疏,欺男霸女,在京城中名聲極差,當今的安慶帝不發作倒也罷了,若是發作起來,一窩端,都是輕的!”
“安慶帝這是故意縱容納蘭家!”顧桃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春秋》中的鄭伯克段於鄢不就是這麼一個故事?!
“若是我猜測的不錯,應該就是這樣!”高逢春的臉色越發的慎重,“而且在下把師父留給我的醫書,仔仔細細的研讀了一遍,才知道納蘭侯爺身上中的毒,名喚牽機,而這種毒藥,若是我師父的記載沒有錯,這藥應該出自於……”
高逢春的聲音陡然停住了,騰的站起來,仔細的看了一眼四周,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這才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顧桃花的身邊道:“應該是出自於宮中!”
“你說什麼?”顧桃花這下子真的是被嚇到了,騰的站了起來,猶豫過份激動,撞倒了椅子,“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在靜寂無聲的院子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姑娘稍安勿躁。”高逢春走過去,替顧桃花扶起了椅子,“先坐下說話。”
顧桃花終於從震驚的回過神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高逢春說得猜測合理至極!
納蘭家既是後族,又掌握着兵權,而且這個皇后又在不可能的情況下,生了一個兒子,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皇帝,都會猜忌!
顧桃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的心虛平靜下來,這纔再一次擡起頭看着高逢春:“先生,最近可依舊給納蘭侯爺診脈?”
高逢春點頭應道:“每隔三日,我都會去納蘭侯府,給侯爺診脈。”
“他,最近身體如何?”
“其實侯爺的身子,不過是強撐着,這毒能早解一日,最好早解一日,已經拖了十多年來,在拖下去,這毒一日深過一日,特別是這最後幾年,纔是這毒發散最快的時候,怕是到了最後,只怕是這毒即使解了,這身子也算是垮了!”
“依着先生看,這毒最多還能拖上多久?”
“最多半年,若是這半年中,還不能解,以後再解的話,怕是就算解了毒,也不過是多拖幾年罷了……”
“半年?”想不到這解毒的事情,竟然已經是迫在眉睫了!可是她……
顧桃花擡起頭,目光從天際回到了院子的青翠樹木之上,又挪到旁邊開的萬分熱鬧的春花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日子多美好,這空氣多新鮮,她其實真的一點都不想死!
“姑娘放心,這麻沸散已經研製出來了,在下已經人的身上試用過了,這劑量也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
高逢春說道這裡,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卻把目光落在了顧桃花的身上。但是目光之中表達出來的意思,已經表露無遺,那就是他已經有把握,可以幫顧桃花取心頭血了!
“別的藥物都已經準備妥當了?”顧桃花沒有迴應高逢春的話,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高逢春看着顧桃花,暗自嘆氣:“姑娘可知,納蘭侯爺身中這個牽機之毒,這麼多年,而且解藥的方子,早就已經得到了,這藥材又怎麼可能沒有準備?現在端的是萬事俱備只欠姑娘心頭血這個東風了!”
顧桃花咬了咬嘴角道:“先生,我要見一次侯爺,還請侯爺替我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