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荀荀的初吻

“在香凝痊癒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有事。”這便是承認他沒得過痘疹了,下一個被傳染的,鐵定是他。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力透蒼穹般堅定,饒是天下所有兒女都盼望父母恩愛百年,桑玥卻更寧願冷香凝能讀懂荀義朗的心。

林妙芝帶着桑玥出去淨手,她用了許許多多的皁角,把桑玥的一雙小手搓得差點兒破皮,一邊搓還一邊責備:“讓你不要碰,你非要碰,你平日裡多麼理智,怎生先前方寸大亂了?”

她的眼角隱有水光閃耀,迎着日暉,分外奪目。

桑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淡無波地道:“這世上,就是有那麼幾個人能讓我方寸大亂。”

林妙芝拿着帕子的手一抖,苦澀一笑:“你肩上的擔子太重,還是不要感情用事。”

林妙芝似乎另有所指。桑玥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雖極力隱忍,卻仍透着憂鬱的眉眼,徐徐嘆道:“人心是最不能控制的東西,不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都不能完全按照預期的軌跡去走,許是世事無常吧,我能做的、想做的,就是更好地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妙芝,你可信我?”

林妙芝仰頭,把衝出眼角的淚意逼回眼眶,笑了笑:“信,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桑玥不再言語,二人靜謐了良久,終是桑玥率先打破了彼此的沉寂:“我這幾天大概走不開,我娘就拜託你照顧了,你自己也別忘了塗藥,肩膀的傷口剛剛結痂,容易撕裂。”

林妙芝垂眸,掩住心底的苦澀,哽咽道:“好人總是磨難多,你娘生病……你很難受吧?”

“嗯,很難受。”桑玥沒有否認,“最親近的人出事,心裡怎麼會好過?”

林妙芝的喉頭像被堵了塊大石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了,只不停落淚,桑玥拍了拍她的手:“我難過,你比我還難過,是不是?”

林妙芝哭着點頭,桑玥微嘆,欲言又止,最終什麼話也沒說,進屋看了冷香凝,吩咐了荀義朗幾句,忍住心底的悲慟離開了冷香凝的居所。

臥房內,荀義朗把冷香凝裹着被子抱入懷裡,冷香凝着實高熱得厲害,完全沒了意識,一張臉通紅通紅,氣息遊離若絲,荀義朗用脣碰了碰她的額頭,心中大駭,又燙了好多!偏偏得了痘疹的人,不能沾涼水,只能通過喝藥來退熱。

他舀起一勺子藥,喂到冷香凝的嘴邊,柔聲道:“香凝乖,喝藥。”

這時,冷香凝恢復了些許意識,半睜開迷離的翦瞳,那眼神渙散得彷彿風兒一吹就不剩半點生機了。

這樣子的冷香凝讓荀義朗的心疼痛不已,他輕聲道:“香凝,乖乖的,把藥喝了,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一小勺的藥汁入口,冷香凝的眉頭一皺,吐了出來,好苦!

她的頭就枕在荀義朗的臂彎裡,這麼一吐,藥汁全灑在了荀義朗的衣衫上,荀義朗卻是渾然不在意,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脣角和臉頰,試圖再喂一口,然而這時,她兩眼一閉,又睡了過去。

荀義朗深吸一口氣,凝視了她許久,臉上浮現了無法遮掩的糾結之色,指望香凝自己喝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了,那麼,他只能……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冷香凝的高熱越來越厲害,他最終咬咬牙,含了一口藥汁,吻住了她的脣,用舌尖撬開她的牙關。異物來襲,冷香凝本能地咬了一口,幸而沒多大力道,不痛,但荀義朗卻仿若觸電一般僵在了原地。

冷香凝還不罷休,她不喜歡那種苦苦的感覺,於是企圖用丁香小舌把它給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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脣舌相依的那一瞬,荀義朗的大腦霎時就空白了!

他……他真的……只是想給她喂藥。

但她……她真的……太調皮了。

慕地,舌尖吃痛,荀義朗回過了神,赫然是想冷香凝弄不走它,於是發飆了在用盡全力咬它。

這……算不算是初吻?

荀義朗覺得自己很混蛋,香凝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的腦子裡怎麼還能思量這些?他在心裡把自己痛罵了一頓,開始好好地給她喂藥。

冷香凝迷迷糊糊地,從最初地排斥、撕咬,到慢慢地、無可奈何地接受,這一碗藥,餵了整整半刻鐘。

其實,眼下的冷香凝真的……蠻難看的。

一張原本如玉白皙的臉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痘,哪還有平時的半分美感?

然而,即便如此,荀義朗仍然認爲自己是褻瀆了她,滿含愧疚地喂她喝完藥,她的脣已經嫣紅而飽滿了。荀義朗看癡了去,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在他眼裡,都是最美的。因此,儘管嘴裡苦澀,他的心底卻是甜甜、甜甜的。

一個院子裡,兩個病人,需要照顧的不只冷香凝一個。林妙芝和荀義朗都忙得不可開交,白日裡,林妙芝兩邊跑,給冷香凝和思焉擦藥,晚上,她也沒能睡個安穩覺,思焉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身子硬朗些,也沒那麼嬌氣,該吃藥吃藥,該睡覺睡覺,即便半夜被癢醒了,忍忍倒也能過。

冷香凝就不行了,她扛不住,稍微有了點兒意識和力氣,就開始抓那些痘痘。荀義朗就在她的牀前支了個簡榻,一發現異常,就趕緊去叫林妙芝。如此反覆了三日,林妙芝累得筋疲力盡,在夜間第四次給冷香凝塗了藥之後,她終是體力不支,一回房,就暈了過去。

破曉時分,冷香凝悠悠轉醒,尚未睜眼,就發現渾身癢得要命。

她擡起酸痠軟軟的胳膊,一下子就抓破了三個痘痘。

荀義朗剛剛進入淺眠狀態,聽到了動靜,趕緊睜眼,只見冷香凝已經抓破了左手背,他想也沒想,就拉開抽屜,取出藥膏給她細細塗抹。此處得了清涼,彼處還在煎熬之中。

“好癢啊。”冷香凝虛弱地說着,那聲,小得幾乎不存在,“再擦擦。”

“呃……香凝,你忍忍,好不好?”總不能把她的衣服扒了,看光她,又摸遍她吧。

冷香凝儘管半夢半醒,腦海裡混沌一片,甚至無從判斷跟她說話的人究竟是誰,但她癢得難受,那人卻不讓她抓,也不給她擦藥,她委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荀義朗撇過臉,深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林妙芝已經暈過去了,看來,今天這個禽獸,他是做定了。

他解開了冷香凝的褻衣,也褪了她的褻褲,把清涼的藥膏一寸一寸地塗抹在患處。冷香凝半夢半醒的,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荀義朗還是林妙芝。荀義朗可就慘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水痘如花兒一般開在她曼妙玲瓏的身軀上,又是心疼、又是羞赫。尤其,越敏感的部位,水痘越多,他只覺得手心像過了電一般,每觸碰一下,都刺激得他血氣上涌。

最愛的人一絲不掛地躺在自己面前,自己的指尖還掠過了她的每一寸領地,那薄荷的清涼更是惹來她時不時的一聲愉悅嘆息……說腦子裡沒有歪念,那是不可能的。

但荀義朗堪堪忍住了,塗完藥,他像打了一場仗,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荀義朗給她穿好衣衫,遮蔽了她無意間流露的風情萬種的撩人之姿,能這麼近地守護她,已是前世今生修來的福分,其它的,他不過多地奢望。

只是,香凝,你若醒來,會否記得這個衣不解帶悉心照料你、陪你跟病魔作鬥爭的人,是荀義朗?

林妙芝在房裡昏睡了一天才清醒,夜間十分,她頗爲愧疚地走到冷香凝的牀前,看着憔悴不已的荀義朗,開口道:“誰的身子都不是鐵打的,從今天開始我們輪流守夜,你去歇着吧,明早再過來,我睡了一整天,精神很好,能照顧香凝的。”

荀義朗似是不捨,但誠如林妙芝所言,誰的身子都不是鐵打的,四天四夜的睡眠加起來還不到三個時辰,他的確困了。他給冷香凝掖好被角,按了按略有暈乎的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

冷昭和郭玉衡傳出了相愛相殺的事蹟之後,冷家和郭家在各方面都飽受重創,尤其是家族生意,簡直是一落千丈。桑玥趁機,匿名收購了大量郭家的產業,郭家本就是近幾十年才崛起的新興家族,根基不夠穩,只要經濟一垮,郭家就擱淺了。十大家族,桑玥要一個一個地收爲己用,順則昌,如陸青雲。逆則亡,郭玉衡就是一個赤裸裸的警告。

冷家到底是數百年的名門望族,能夠通過政治關係彌補經濟的缺失。冷秋葵對於二房頻頻遭受的變故沒有一點兒警覺和懷疑嗎?未必,只是,沒有人給他答疑解惑。

陸氏不說,冷華不說,冷煜安也不說,冷貴妃就更不可能會說了。桑玥是冷香凝的女兒不假,冷秋葵當年最是疼愛冷香凝也不假,但桑玥殺了冷昭、殺了冷煜林、害了冷芷若,這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冷秋葵不會贊同桑玥的行徑,這就是爲何大房的人一直對冷秋葵守口如瓶。

至於冷貴妃,她是對桑玥抱了必殺之心,自然也擔心冷秋葵會阻撓,於是不打算揭穿桑玥的身份。

冷昭死了,下一任家主之位只能由冷華來繼承。這可愁煞了郭氏,兒子死了,孫子死了,孫女兒未過門就成了寡婦,寡婦倒也罷了,偏偏郭玉衡那個殺千刀的,還把冷芷若作爲賭注輸給了姚秩!賭注上註明:爲奴爲婢,悉聽尊便。郭氏求見冷貴妃,冷貴妃拒絕相見,郭氏只得去找大女兒冷霜。但冷霜真的能替她解決這個難題?

陰天,無風。

桑玥坐在暖心閣內,蓮珠把添了一盆紅羅碳,定定地望着桑玥,心道:小姐是怎麼了?握着信件發了一個時辰的呆!

當歸身、酒炒白芍、川芎、灸甘草、菟絲子、川貝母、荊芥、醋炒艾葉……

這些是雲陽分別從幾個店鋪購買的藥材,合在一起,就是——安胎藥!

冷貴妃懷孕了!

在熄族草原,冷貴妃照顧了雲傲兩個晚上,就是那兩晚,她侍寢,並懷了龍嗣!

按照雲傲對冷貴妃的厭惡,不大可能會主動臨幸她,至於冷貴妃是色誘,還是迷倒了雲傲,霸王硬上弓,不得而知了。

然而,桑玥疑惑的是,懷孕是件天大的喜事,冷貴妃爲何隱忍不發?總不可能這孩子是別人的種吧!如此,便只剩下一種可能:時機未到!冷貴妃一定是讓這個消息在關鍵時刻發揮巨大的作用。若說最近即將有什麼大事發生,那便是……祭天!

看來,冷貴妃是打算衝擊後位了,在那之前,她一定先殺掉冷香凝。

桑玥提筆,寫了幾封信,讓子歸帶給玉如嬌,她絕不會讓冷芸的奸計得逞!

夜深,無月無星。

冷香凝躺在暖和的棉被之內,靜靜酣眠,儘管痘痘越出越多,她的高熱卻是不若先前那般厲害了,睡夢也因此而輕鬆了些。

寒風呼嘯,在廊下來回穿梭,發出低淺的哀鳴,那一聲聲,彷彿哭進了人的心裡,十分地悲涼。

冷香凝側了個身,面向了屏風處。

突然,一道暗影自屏風後走出,籠罩了這張睡容安詳的臉,投射在那寶藍色的錦被上,猶如一個從陰間爬上來的厲鬼,呲牙咧嘴,隨時都要索了牀上之人的性命。

冷香凝依舊睡得香甜,絲毫沒有感覺危險臨近。

那人單臂一擡,一道銀光反射到了冷香凝緊閉的眼眸上,冷香凝纖長的睫羽顫了顫,那人迅速收回手,放於身後。

半響,發現冷香凝沒有睜眼,呼吸仍是均勻,那人再次舉起匕首,朝着冷香凝刺了過去!

風起雲涌,時間卻悄然靜止。

明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那動作卻彷彿放慢了一般,匕首的尖端,澄亮澄亮,積聚了天地間最陰霾的氣息,充滿了死亡的驚恐,在這靜謐的暗夜,劃出一個詭異的弧度,那涼颼颼的勁風,鼓得綾羅帳幔向兩邊飛起,仿若乘風破浪,劈開了一條道路,匕首就着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和冷香凝的胸膛急劇拉近!

刀起刀落,香消玉殞。

等待冷香凝的,似乎已沒了第二條出路。

鏗!

一枚暗器擊中了匕首,發出巨大的碰撞之響,冷香凝甜美的夢似被驚擾了一般,她不悅地哼了哼,翻了個身,卻是沒醒,繼續酣眠,渾然不察,剛剛那一瞬,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死亡的怪圈。

衣櫃陡然右移,露出一間密室,從那燈火敞亮的地方走出了兩道人影。

這個變故只讓那人停頓了一瞬,那人再次揚起匕首繼續刺向了冷香凝,荀義朗一躍至牀前,擡臂扛住了那人的手腕。說時遲那時快,那人的手腕一抖,一個藥瓶滑落,眼看它即將砸到冷香凝的臉,荀義朗左臂一伸,將它彈開了去,藥瓶砸在了一旁的軟榻上,黑糊糊的藥汁立時就把褥子灼出了一個大洞。

好狠!

真不敢想象,它若傷了冷香凝,冷香凝是否還能存活?

荀義朗怒了,此人的武功並不高強,他起先手下留情,這會兒就是卯足了勁兒地往死裡殺!

那人的匕首詭異取道,直襲荀義朗的命門,荀義朗一把掐住那人的手腕,另一掌帶了十足的功力拍上了那人的胸膛。

“住手!”

荀義朗已來不及收回招式,只得強行遣散了幾成功力,但餘下的內勁還是震得那人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桑玥走出密室,瞪向了荀義朗:“不是叫你別傷害她嗎?”

荀義朗也不想的,但她的招式太過狠毒,他一怒之下就動了真格。

桑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爲什麼是你,妙芝?”

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荀義朗掌了燈,微弱的燭火照着林妙芝嘴角的血跡和蒼白的臉,染了幾分諷刺的意味,她的笑,也嘲弄萬分了:“爲什麼是我?呵呵,你問得真好,我要是把慕容拓五馬分屍,你會怎麼樣?”

桑玥秀眉緊蹙:“桑玄夜那樣對你……”

林妙芝按住胸口,打斷了桑玥的話:“桑玄夜怎麼對我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都不恨他,你憑什麼替我出頭?”

桑玥仍是不信:“就因爲這個?”

“不,還有我鎮國侯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的厄運,都是拜你所賜!是你背信棄義,說服桑楚沐投靠了攝政王府,導致慕容耀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你害我失去愛人、失去母親、失去兄弟姐妹,所以,我也要讓你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讓你嚐嚐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現在,你的心,是不是很痛很痛?”

林妙芝幾乎是咆哮着講完一段洋洋灑灑的“肺腑之言”,燭火映着她盛怒的眉眼,那烏黑亮麗的瞳仁深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極哀極慟。

屋子裡,陷入了沉寂,偶有燈芯燃燒發出的爆破之響,在這死寂的空間裡,營造了一種沉悶壓抑的氣息。

牀上的冷香凝翻了個身,荀義朗唯恐驚醒她,快步在牀邊坐好,輕撫起她的肩膀。冷香凝嘀嘀咕咕夢囈了一大通,也不知是不是夢到了吃的,抱着荀義朗的手就啃了起來。

荀義朗的滿腹殺氣就在這一刻春風化雨,盡數轉爲了眼底濃濃的深情。他把決定權交給桑玥,自己則專心地守着眼前這個起碼此時分外依賴他的人。

桑玥闔上眸子,良久,吐出一句和林妙芝的話毫不相干的言論:“我給過你機會的。”

當她聽說銘嫣因爲使用林妙芝製作的暖手捂而得了痘疹時,心裡就已經開始懷疑林妙芝了,她問了林妙芝和南宮雪的糾葛,當林妙芝說她忘了把釵還給姚晟,卻不下心掉落在地被南宮雪瞧見時,桑玥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林妙芝冰雪聰穎,行事穩妥,怎麼會出那樣的紕漏?除非,她是故意要激起南宮雪的嫉妒。

在那之前的晚上,林妙芝跟她推心置腹,講了許許多多的過往,事後想來,與臨終遺言,似乎沒什麼區別。那時,林妙芝就對冷香凝報了必殺之心,而一旦她殺了冷香凝,自己也不能獨善其身,一命抵一命,雙雙赴死罷了。

林妙芝喃喃自語,似嘲似譏:“跟你鬥,我果然還是差了不少。”

這三天,桑玥一刻不停地在蒐集信息,動用了慕容拓留在大周的所有力量,甚至,他給遠在北齊的慕容拓也飛鴿傳書了,讓他查探林妙芝在流放途中逃跑的具體細節。

不是沒有疑點的,甚至疑點重重,只是桑玥不願意相信。

林妙芝從南越逃亡,怎麼就橫跨了大周,來到了熄族呢?

沒有大周的通關文書,她能渾水摸魚跨越邊境?

或許,和六王子的巧遇,也是她或者某人刻意安排的。

這麼恨冷香凝的,除了冷貴妃,還能有誰?

桑玥的手緊握成拳,“雲笙那晚質疑的沒錯,姚馨予怎麼就不偏不倚地被送入了六王子的房間?又好巧不巧地被你所救?原來,自那時起,陰謀就開始了。在熄族,冷貴妃做了那麼多欲蓋彌彰的事,讓我以爲她別有用心,從而疏忽對你的懷疑,其實冷煜林也好,錦盒裡的毒蟲也罷,都不是冷貴妃的殺手鐗,你,林妙芝,纔是!”

林妙芝垂眸不語,算作默認。

冷貴妃倒是捨得,爲了把林妙芝安插到她的身邊,不惜搭上冷煜林的命和那四十萬兵權,她就說冷貴妃怎麼丟了兵權跟個沒事人似的,敢情從一開始,冷貴妃就預料了冷煜林會敗在她的手裡。

丟了四十萬兵權,一方面讓雲傲鬆懈對冷家的忌憚,也鬆懈了對她的提防,於是她趁機給雲傲下藥,侍寢,懷了龍嗣!同時,把林妙芝送入了姚府。

林妙芝想要進入姚府,單單憑着是她的好友身份並不足夠,所以纔有了林妙芝搭救姚馨予而負傷的戲碼。

桑玥又想到了另一層:“冷貴妃除了讓你殺我娘,還讓你挑撥南宮家和姚家的關係,對不對?”

“沒錯。”冰涼的地板滲着絲絲涼意,她的語氣也冷漠萬分。

如此,就能解釋,爲何林妙芝故意引起南宮雪的嫉恨了。桑玥的心底五味雜陳,苦澀居多:“你很聰明,知道姚俊明最在意銘嫣,所以讓銘嫣染了痘疹,刺激姚俊明對南宮雪發難。”

“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你。”

林妙芝的情緒已漸漸平復,眸光清冽如一汪無風平靜的湖面,這樣的林妙芝,讓桑玥覺得很是陌生:“你也不遑多讓,隱忍了那麼久,愣是一次也提出過要見我娘,你就是默默地做衣衫,先送好的,再送有問題的,等到她染了痘疹,才順理成章地過來照料她,並密謀殺了她。”

講到這裡,桑玥頓了頓,試探地道:“若我猜的沒錯,你在南宮府還有一個內應,就是那個內應,給南宮雪出主意,讓她送有問題的布料,只是,她藏得太好,我揪不出這條毒蟲”

林妙芝幾乎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南宮雪的二嫂,常氏。”一說完,就發現桑玥看向她的眼神遽然亮堂了幾許,她撇過臉,桑玥追問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

“……”林妙芝沉默。

桑玥蹲下身,和她平視,正色道:“冷貴妃究竟用了什麼法子來逼迫你?”

林妙芝一把將桑玥掀翻在地,情緒陡然變得萬分激動,厲喝道:“她沒有逼迫我,是我自願的,我就是要找你報仇!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桑玥吃痛,但她卻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你撒謊!你想讓我生不如死,爲什麼那麼害怕我染上痘疹?你有那麼多機會對我下手,殺了我或是毀了我,你爲什麼遲遲不動手?”

林妙芝的眼淚呼呼冒個不停,她擡起袖子,藉着擦眼淚的空擋,突然手臂一抖,滑落了一把匕首,桑玥大驚,撲了過去:“不要!”

然而,桑玥晚了一步,林妙芝的匕首已經戳入了自己的胸膛……

林妙芝笑了:“我知道你的手段,與其……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倒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

桑玥的尖叫嚇壞了正在酣眠的冷香凝,她迷迷糊糊的,就恐懼得哭了起來。荀義朗把她抱入懷中,細語呢喃,輕聲安慰,冷香凝像只小貓兒似的乖乖地窩在這個可以避風的港灣,逐漸止住了哭泣,甜甜地睡了過去。

和這溫馨的一幕相比,林妙芝那血染的風采簡直太過觸目驚心!

桑玥蹲下身,把林妙芝抱入了懷中,不論林妙芝對她、對冷香凝做了什麼,桑玥就是恨不起她來,桑玥也討厭這樣心慈手軟的自己,若換成任何一個人,桑玥會想無數的法子折磨對方,可現在,桑玥看着林妙芝的生命從她指尖悄然流逝,她的心裡,除了難受,別無其它。

“誰說我要折磨你了?冷芸到底對你做了什麼?怎麼會讓你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質問着,質問着,桑玥的淚珠子就順着她的臉,淌落在林妙芝汗漬斑斑的額頭上,林妙芝鄙夷一笑,咳嗽了幾聲,胸口又滲出好多鮮血,“你傻,你就是傻,要不是你……盲從地信任我,會害得冷香凝……染了痘疹?你無可救藥了,桑玥,你就……等着被冷貴妃……打敗吧。”“我如果和你反目成仇,纔是真正地被她打敗了!”桑玥不信林妙芝會找她尋仇,林妙芝一定有苦衷。她有多難受,林妙芝只會更難受,冷貴妃一定是握住了林妙芝的一個天大的把柄,才逼得林妙芝不得不對她的至親動手。她始終記得,林妙芝的那句“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林妙芝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可她仍是咬緊牙關,只冷冷地看着桑玥,疏離淡漠,淡漠疏離,彷彿厭惡極了這個多管閒事的人,希望她趕緊滾開似的。

林妙芝越是這樣,桑玥越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林妙芝就是希望她恨她,這樣,林妙芝死了,她就不會難過了。

“妙芝,妙芝,”桑玥抱着她,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冷芸到底把你怎麼了?你告訴我!我可以解決的!從南越到大周,從庶女到公主,我殺了多少人、成了多少事?我的手段,你還信不過嗎?”

林妙芝閉上眼,把萬千痛楚悲憐遮壓往靈魂最深處。

桑玥心如刀絞,若說南宮氏受了落霞公主的脅迫,沒有選擇告訴她,是因爲南宮氏不信任她。

那麼,林妙芝對她隱瞞只可能是……在保護她!

這樣的妙芝,叫她如何恨得起來?

冷芸,這一次,你贏的很漂亮,你讓我痛不欲生了,重生以來,第一次嚐到挫敗的滋味了……

從林妙芝出場,就註定了冷芸的贏局,因爲不論是林妙芝殺了冷香凝,還是林妙芝死於刺殺途中,最痛的,都是她,是她——桑玥!

桑玥帶着林妙芝回了暖心閣,請了太醫院院判親自爲林妙芝診病,把雲傲的寶庫幾乎掏空了,靈芝、天山雪蓮、千年人蔘……凡是能續命,統統給林妙芝用上了,但,林妙芝在接下來的日子仍舊是一天一天地虛弱,她完全沒了求生的意志。

小蘭把林妙芝做完的衣衫送來給桑玥:“林小姐沒日沒夜地做,奴婢勸她也不聽,可壞身子、壞眼睛了,奴婢想,林小姐當真是對您和曦王殿下好,纔會給您和曦王殿下做那麼好看的衣衫。”

桑玥清冷的目光掃過小蘭手裡的衣物,爾後一件一件地攤開,藍色的裙衫是給她的,沒錯,但……月牙白裘服是給誰的?慕容拓從不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她的大腦飛速旋轉,把跟林妙芝有關的人統統想了一遍,最後定格在了一雙滿含深情的碧藍眼眸上,六王子!

她恍然大悟:林妙芝,竟是喜歡六王子的……

她的目光又移向一旁的幾頂虎帽和幾雙虎頭鞋,做工精細、花色鮮豔,其邊緣都有着美麗的石榴圖騰。這是……給小玥玥和小拓拓的?不像,瞧着大小,適合兩歲的嬰孩。她又憶起了從熄族回來的路上,林妙芝繡了一個石榴帕子,當時姚馨予一口咬定林妙芝是繡給她、祝福她多子的。而今想來,或許……並非如此。

“蓮珠,去請個產婆過來。”

蓮珠無比驚愕地愣了愣:“產……產婆?”

產婆來時,林妙芝剛喝完藥睡下了。在桑玥的叮囑下,產婆的動作很輕很輕,沒有驚醒林妙芝的睡眠。檢查完畢,產婆到隔壁房間面見了桑玥:“回二小姐的話,林小姐有過生養。”

桑玥的頭劇烈一痛,她闔上眸子,擺了擺手:“知道了,你退下吧,這事兒,別外傳。”

蓮珠請的是府裡嘴巴子最嚴的產婆,加上,又付了百兩黃金封口,產婆樂呵呵地應下了。

桑玥的手裡拿着一隻虎頭鞋,兩歲,兩歲,按照時間推斷,這孩子,是桑玄夜的!想必是林妙芝在毀容前和桑玄夜共赴了雲雨,懷了孩子不自知,但因爲月份不足一月,因此,靈慧給林妙芝治療臉上時沒能探出她的喜脈。

桑玄夜死後,林妙芝將近一年閉門不出,衆人都以爲她是傷心過度,誰料,竟是躲着偷偷地生下了桑玄夜的孩子!

冷芸,抓了林妙芝的孩子?

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桑玥就再也無法將其抹除了。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釋,爲何林妙芝會忍痛拒絕六王子的深愛,又忍着良心的譴責對她的至親痛下殺手了。如果換成是她,也會如此吧!女人一旦做了母親,這孩子,就是她的天下了!

“子歸!”

子歸推門而入:“少主。”

桑玥的眸子裡迸射出極森極陰翳的厲芒:“火速把六王子請來,不,綁也要給我綁來!”

“是!”

子歸走後,桑玥寫了兩個字條,飛鴿傳書,一個給了慕容錦,一個給了慕容拓。慕容錦欠她一個要求,如今就是他兌現承諾的時候。

桑玥回到房間,走到林妙芝的牀前。

林妙芝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面色蒼白得如抹了一層寒霜。

桑玥握住她的手,不管心裡多擔憂,面色卻一如往常,還帶了一分喜色:“妙芝,你再堅持幾天,六王子在來的路上了。”關於孩子的事,她則閉口不提,因爲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並救出那個孩子,萬一不能,給了林妙芝希望,再讓她陷入絕望,那不是比死還難受?但若是慕容拓把孩子帶回來了,於林妙芝而言絕對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林妙芝的眼霍然睜開了,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眸子裡就溢滿了淚水,桑玥按耐住無邊無際的苦澀,明明相愛,卻要生離死別,妙芝,你愛得好苦……

“不要……你……多管……閒事……”林妙芝斷斷續續地說着,眼角的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

桑玥把林妙芝冰涼的手合握在掌心,企圖把自己的溫暖過渡給她,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林妙芝的手都是越來越涼。她只能心裡淌着淚,卻笑着安慰:“妙芝,等六王子來了,我就讓你跟他回熄族,六王子說過,要娶你做王妃的,我想現在,還不算太晚。我正在着手準備你的彩禮,聽說,當年落霞公主下嫁駙馬時,用了一千二百八十擔彩禮,我的妙芝,要比落霞公主嫁得更風光。你……你好好地活着……等着六王子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熄族。”

至於冷芸,我桑玥血誓於此,一定百倍、千倍地讓她嚐盡你的痛苦!

林妙芝緩緩扭過頭,面向牀的內側,就這麼一個細小的動作,她做起來都艱難無比,嫁人,多麼神聖的字眼,但,她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

南越的冬季來得特別早,慕容錦剛剛抵達臨淄,就收到了從京都過來的飛鴿傳書,他打開一看,滿腹熱情瞬間就涼了大半,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大周的燕城,站在眺望臺上,他似乎能目空繁華,望進京都那座央央大宅,覓得那抹朝思暮想的倩影,耳旁,似還徐徐飄蕩着她的那曲充滿肅殺之氣的《長相思》。

可是她說什麼?

讓他即刻兌現承諾,遠赴北齊,平定內亂,讓慕容拓離開戰場。

好不容易踏出了泯滅良知的一步,就這樣被扼殺在了搖籃。

桑玥,我們……真的無緣嗎?

當晚,桑玥覲見了雲傲。

冷昭已過世了好幾日,冷煜澤仍在軍中處理政務,以各種理由推脫丁憂之責。其目的,還是捨不得把手裡的兵權交出去。桑玥軟磨硬泡,找雲傲要了一道催促冷煜澤回京丁憂的聖旨。如此,冷煜澤就不得離職三年了。當然,這件事並非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只是,一旦冷煜澤真用了那樣的法子,冷家就完了。

這一局,對桑玥而言,也是絕對的贏局。

桑玥拜別了雲傲,又去闕氿宮找到了懷公公,她開門見山道:“朝陽宮的膳食是御膳房負責的嗎?”

“是的,”懷公公恭敬地道:“公主打算給冷貴妃投毒?朝陽宮的人很仔細的,這個法子,怕是行不通啊。”

------題外話------

笑笑是哭着寫完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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