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生產

某一日的半夜, 唐卿是被冷醒的,只覺身下一片溼潤冰冷,腹中也隱隱作痛。

慧袖就守在牀前, 聽見主人的聲音便急忙清醒過來, 撩起簾子問道:“王妃, 怎麼了?”

唐卿沒經歷過, 但是事前的準備已經做足了的。她道:“羊水可能破了, 快要生了。”

“...嗯?!”慧袖乍一聽見,還覺得莫名。反應過來才覺得心驚:“怎麼這...不是說還有十來日的嗎?”

“不許驚慌,現在這個時候, 不可驚慌。”唐卿看着倒是沉穩的很,吩咐:“還不急, 不到生的時候。去叫張嬤嬤王嬤嬤幾位過來, 吩咐廚房準備熱水, 去把咱們請的產婆叫來。叫人準備新被子褥子...不用慌,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慧袖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猛地腦子一驚,一把抓住要離開的慧袖道:“找個信得過的人,去張府守着,把我這兩日的佈置都告知張先生。請他們,他們, 剩下的就自己作主吧!”

已盡了人事了, 天命如何, 看他們的了。

唐卿盡力忍痛, 叫了妙蘭穗蘭扶着自己起來走走, 據太醫說有利於生產。

張嬤嬤等人緊急趕來,看見一切有條不紊不由得心裡讚歎, 一邊看見太醫還沒到,忍不住叫人去催促。

有些事,唐卿沒有在王府廣而告之,聽見她們要去請太醫,忙道:“眼下父皇那裡一刻都離不得太醫,只怕咱們去也沒用。去保安堂請王大夫來吧!”

緩緩的在屋裡走了一個多時辰,期間還被要求吃了一碗黨蔘紅棗燉雞湯。其實那裡吃得下,一陣一陣的疼痛早就已經讓人到足了胃口,不過是勉強灌下去的罷了!

產婆不停的詢問着唐卿的情況如何,覺得差不多了,便請她上牀躺着歇息,調理氣息。這個產婆十分的有經驗,不停的在教導她生產時會遇到的種種情況,告訴她疼通都是平常情況,叫她安心。也提前告誡她:“王妃是頭一次生產,所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持續很久,請您一定要留足力氣,不能等到真正需要用力的時候反而沒有力氣了。於大人小孩沒有任何好處的。”

唐卿這個時候還有空問道:“怎麼留力氣啊,婆婆指點指點本妃。”

“...不要把力氣都留在叫喊上就好。其實叫痛也並不能緩解疼通,反而會把氣力都用盡。”

難的唐卿這個時候有心情開玩笑:“呦,都這麼疼了,還不許叫幾聲啊!”

“......”

“老婆子給這麼對人接生,還沒遇見過像王妃這般疏朗的人。王妃這般愛笑,生下來的小世子也一定活潑愛笑。”

“承蒙婆婆吉言了。”

猛地一陣宮縮,唐卿便笑不出來了。

大約天已經矇矇亮的時候,腹中的疼通已經到了唐卿幾乎不能忍耐的地步了,她終究是忍不住,低低的□□出了聲,殊不知門口她的母親早就已經在外面呆了不知多久了,正急急的等着屋裡的動靜。好不容易聽見一聲,嚇得幾乎腳軟。

“怎,怎麼回事?”還沒緩過神來,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太過驚慌失措,驚了河洛郡主一跳,忍不住一甩手絹:“慌個什麼勁兒...”待看見來人,忍不住笑了:“王爺回來了。是卿兒發動了。”

陸梁手裡提着染着寶劍,劍已入鞘,鞘上沾血。衣裳髮絲都有些髒亂,但是整個人氣勢十足,還多了幾分以前在京城時沒有的感覺,或許是眼神更加凌厲了吧!

陸梁手裡的寶劍一下子就拿不住了,他本一夜血戰,結束了事情便趕忙歡歡喜喜的回來要見妻子,誰知一回來還沒見妻子的面就聽見了唐卿極爲痛苦的□□。

“發發動了?!”足足愣了有好幾秒,陸梁才反應過來發動了是個什麼意思。天可憐見的,他這幾日快馬飛奔,心神不寧,生生的把唐卿已經足月這事都給忘了。

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從滿是血腥的屋裡被端出來,陸梁渾身的肌肉都在戰慄,整個人都是一種十分緊張的狀態,看的旁邊的人都不敢和他說話,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連從他旁邊經過都不敢有一絲的停頓,整個房間的除了屋裡唐卿和產婆的聲音之外只剩下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氣氛頓時顯得極爲肅穆。河洛郡主實在忍不了這樣的寂靜推他道:“你去那邊坐着,沒事在這裡傻站着做什麼,看把她們嚇的,一點忙都幫不上!”

陸梁被教訓了也不敢言語,默默的蹭到了角落裡,活像一隻被拋棄了的大狗,可這隻大狗的臉上和衣襟上還沾着血跡,一點也不招人憐愛。

張嬤嬤作爲他的乳母,還是有膽子上前的。

“王爺,您還是先去梳洗一下吧!”主要還是世子生下來了自然要先送給王爺這個做父親的看,但只怕王爺這樣子嚇到了世子。

陸梁怎麼會離開,說:“你打盆水來我在這裡洗洗就是。”

洗了洗手和臉,陸梁又乖乖的握在角落裡了,直到聽到那一聲清脆無比的嬰兒的啼哭,陸梁腳一軟,險些跪下去。

急忙衝到產房門口,還不等進門,便看見產婆抱着一個紅色襁褓出來。

“恭喜王爺,恭喜王爺王妃喜得麟兒。”

奇怪的是陸梁並沒有很着急的看孩子:“王妃如何?”

“母子均安,王妃在歇息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

這才接過襁褓,打開來看。本是剛剛做了父親,滿腔的柔情似水,一打開襁褓就忍不住沉下了臉色。

他剛從戰場上下來,又經歷了一番血戰,滿身都是殺氣。原本躲在角落裡還不是很顯,此時站在中央,臉色這般一沉,直叫人心裡都暗暗的一沉,彷彿有一種下一秒就要被他斬於刀下的錯覺。衆人本都歡喜,但是看陸梁的臉色誰也不敢笑出聲來。

“王,王,王爺,這,有有何不妥?”

“......醜死了。”

他和唐卿即便不算人中龍鳳也都是挑不出錯去的樣子,怎麼生了這麼個玩意?又紅又小,皺皺巴巴,整個腦袋上也沒有兩毛,臉還是又扁又長的,怎麼難看怎麼來——什麼玩意這是!!!

“拿開,本王去看看王妃。”嫌棄之意毫不掩飾的溢於言表。

陸梁說着便要進門。

產婆心驚膽戰的攔住了他:“孩子雖然已經生出來了,但是還有些後續的事情,王爺暫時不方便進去。”

河洛郡主不滿意自己的外孫子這般被人嫌棄,一把搶過,鼻子裡狠狠的哼出一聲來,然後如同川劇變臉般的擺出一副慈愛的樣子逗弄着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好寶貝,好外孫兒,你爹壞,咱們不理他。他不喜歡你,咱們不和他玩,咱們自己玩。外祖母陪你玩。”

“呦呦呦,多漂亮的孩子啊!我的好寶寶。”

“瞧這眼睛,長得多像你娘。就你爹那個沒眼力見兒的纔會看不出來咱們漂亮...”

說的陸梁幾乎以爲是自己眼瞎了,不止一次的懷疑自己,難道我方纔眼瞎?!

忍不住又湊過去看了一眼......還是好醜......哎?彷彿也沒有印象裡面那麼醜了嗎!怎麼回事?奇奇怪怪的。

小孩子只是在剛剛被抱出來的時候哭了幾聲,剩下的時候都是很安靜的在睡覺,小胳膊被噎再綢緞被子裡,只剩五個細溜溜紅彤彤的小指頭怯怯的露在外面。

父子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奇妙,看了兩眼,就再也移不開眼睛了。陸梁只覺得一股豪氣直衝胸膛,從今往後,他便是這個嬌娃娃的父親了,他待好好護着這個娃娃,畢竟他是這麼的嬌小,這麼的柔弱,彷彿手勁但凡大一點都會把小孩子弄哭的樣子。等他長大些了,便可教他習文練武,保護自己,保護愛人。

“呦,王爺不是嫌棄他醜嗎?怎麼還賴在這裡看他?”

“再醜也是我兒子,當父親的,我不嫌棄他。”

然而,說好了不嫌棄他的父親,在聽見他孃的消息之後立馬忘了自己這個剛出生就被嫌棄了的兒子,忙不迭的跑進去找他娘了。

看的河洛郡主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抱着孩子道:“乖孩子,你爹疼你娘,我疼你啊!咱們不委屈啊!”

“郡主,乳母來了,世子殿下該餵奶了。”

河洛郡主這才依依不捨的把孩子交給了乳母:“就在那邊屋子餵奶,那裡暖和,別凍着了小世子。”

“是。”

乳母戰戰兢兢的抱着孩子去了西屋去。

河洛郡主進門便聽見陸梁再說:“太醜了,簡直沒眼看。也不知岳母是怎麼看出來像你的,反正我是沒看出來那裡像你的......”

頓時氣的不想進去了。

“不許這樣說,咱們孩子肯定不醜......他在哪呢,抱來我看看。”

“乳母抱去餵奶去了。”

“娘你來了。”

“你說說你,發動了怎麼也不知道告訴我一聲,還是你家大管家大早上的去叫的我們府的門。”

“...我這不是,忘了嗎?”唐卿可憐兮兮的博同情:“疼就夠我受的了,那裡還想的到這些。”

河洛郡主就拿這個沒辦法,唐卿這麼一說,兩個人都是疼惜的眼神,尤其陸梁,那眼睛裡的疼惜彷彿要溢出來一般,直直的要把唐卿溺死在裡面。

唐卿摸着自己還有些餘痛難止的腹部,只能感覺到心裡都是滿滿的幸福感。

察覺到她的動作,陸梁立馬伸手想要隔着被子給她揉揉:“你是不是還疼啊!”誰知還沒動一下,唐卿的神色陡然可見的痛苦猙獰起來:“哎呦,別動別動別動,疼——”

本來已經簡單擦拭過的臉和脖子又再一次浸滿了汗水。

“怎麼回事?!”

產婆急忙進來,請開王爺,面含不悅:“王爺,您的手勁太大了!”

河洛郡主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彷彿在說:豎子當死!!!

陸梁自責的不知該怎麼好,本來剛剛在門外只是站在那裡都被人覺得氣勢十足不可冒犯,現在卻像是一個犯了錯了孩子一樣畏畏縮縮,可憐極了。

產婆輕柔的給唐卿揉肚子,陸梁看她神色減緩,心裡惱恨的想剁了自己這廢物的手,媽蛋,揉個肚子都不會,真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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