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是能看得見那坡,但是那坡也不能吃到這山來呀。”胡銘晨生硬的懟了一句回去。
胡銘晨是下定決心了,今天要是弄不到點錢,誰都不能在他家地裡面拜神樹,就算是他奶奶在也不行。
這樣做要說真的是有些不近人情,不符合當地人的人情世故,甚至於,還極有可能會被人詬病,但是他什麼都不管了。笑貧不笑娼這句話不見得就對,可是它卻附和現實社會的一個邏輯。
相比起窮得到處借錢,窮得沒錢還債,胡銘晨寧可在形象上受損一下。反正他現在就是個小孩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人一白遮百醜,小孩子是一小避百罵。只要小,似乎做錯什麼都情有可原。
“誰吃到這山了?誰吃到這山了?這山又什麼可以讓人家吃的,是有米還是有魚?”羅德豔撐起腰,氣不過的她做出一副要與胡銘晨吵架的樣子。
“對呀,我們這山是窮,很窮,既然這麼窮,那你們來幹什麼?別來呀,出去,出去,不要站在我家地裡面。”胡銘晨說着就作勢要趕人。
“胡銘晨,你幹什麼?當老子不存在啊?咋咋呼呼的,像個什麼樣子。”鍾英站在旁邊,臉色鐵青的喝道。
鍾英對於羅德豔的蔑視很不高興,可是對於胡銘晨這麼把她老人家當成空氣,也一樣的不悅。
鍾英剛纔還說認識羅進財,並且已經表態支持人家參拜神樹,然而現在胡銘晨卻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並沒有一點點要遵循的意思,這讓她感到沒什麼面子。
“奶奶,我沒有當你老人家不存在,人家話都說得那麼難聽了,我幹嘛還要忍氣吞聲,不行,不管是誰,我今天就是不準在我家地裡面來的,除非給錢,要不然免談。”胡銘晨頭一撇,嘴一翹說道。
胡銘晨的語氣說得強硬和斬釘截鐵,可是“除非給錢”這四個字直接將他的底氣曝露得徹徹底底。
“給錢......這個......老人家,你看......我們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來黃泥村拜神樹還要給錢的啊,十里八村的,哪個也沒有提到過呢......”羅德勇扭捏的看着鍾英說道。
既然有大人在,羅德勇就覺得應該和大人溝通,他相信只要大人同意了,一個小孩子就弄不出什麼來。
羅德勇說的話,名義上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無一不是對鍾英的一種擠兌。意思是在告訴她,要是今天真的收錢了,那他們家在這十里八村的名聲可就真的污了。
他也不想想,難不成現在胡銘晨退縮了,這一行人回去,還會說胡銘晨的好話嗎?還不知道會把今天的這個事情編排成什麼樣子呢。
一句話,要是胡銘晨這個時候撤退,那他是名沒有利也沒有,會變成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的勢利小人,被變成一個掉進錢眼裡的混蛋小子。
鍾英倒是沒有想得那麼徹底,她只知道,爲了胡家的名聲,胡銘晨這小子今天必須讓步,否則,在這杜格鄉,他們胡家也許就擡不起頭來了。
“胡銘晨,你讓開,誰定的規矩拜神樹要收錢?今天我在這裡,我做主,不能收錢,你趕緊閃開,否則可別怪我打人。”鍾英沉着臉怒道。
在胡家,鍾英向來是強勢的,她絕不容許胡銘晨挑戰她的權威。
“奶奶,今天這個主你還真不能做,這是我家的地,十年前就分給我家了,誰也沒有規定拜神樹要收錢,但是,到我家地裡來,收不收錢就是我家決定的。你就算打我,我也不會讓。”胡銘晨是豁出去了,胸膛一挺,脖子一昂,視死如歸的說道。
胡銘晨的“大逆不道”着實激怒了鍾英,她二話沒說,“啪”的甩手就給了胡銘晨一個大耳光。
而胡銘晨不避也不躲,硬生生的就任憑奶奶的手抽在自己的臉上。
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承受得住大人的一耳光,胡銘晨的半邊臉頰頓時就腫了起來,嘴角也流出絲絲血跡。
在胡銘晨的記憶中,他這還是第一次被奶奶不留情面的甩臉,以前從未有過。
胡燕蝶和胡雨嬌當場被奶奶的“霸氣”給震懾住了,他們要過來勸有些不敢,可是要離開,又不甘願。
就連旁邊的羅德勇也未想到鍾英說打就打,而且下手還不輕。
“還你家的地,你家的地也是我和你爺爺分給你家的,趕緊滾開,滾開。”見孫子被自己一耳光給抽得嘴角出血,鍾英實際上心裡也顫了一下,可是,這麼多人看着,她再心疼孫子也不會放下顏面。
“你們只要沒收回去,那這地就是我家的,就算要收回去,也得等我爸爸媽媽回來了,和他們去說。反正現在這地就是我家的,人人都知道。”胡銘晨梗着脖子,硬氣的說道。
胡銘晨雖然沒有說“不滾”,可是他的言語和紋絲不動的態度已經將他的意思和決心表露無遺。
鍾英沒想到胡銘晨會說出這種話來,氣得她想收手都沒法收。
惱怒的鐘英,擡手又在胡銘晨的另一邊臉上扇了一大耳光。
這一耳光不但聲音清脆,並且力道強勁,胡銘晨被打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小晨,算了吧,奶奶,你別打了,我們不收了......”這回胡燕蝶忍不住了,哭着跑過來扶住胡銘晨。
“嗚嗚嗚......奶奶,別打我哥了......”胡雨嬌則是站在一旁害怕和傷心的哭泣着。
“不,除非打死我,否則......我絕不同意。”胡銘晨掙開胡燕蝶攙扶的手臂,上前一步,繼續站到了鍾英和羅德勇的面前。
被打了的胡銘晨更不能退,否則,就白白捱打了,啥好處沒有撈到,反而帶來壞名聲,得不償失。
鍾英怎麼都想不到胡銘晨兩邊臉都腫了,嘴角也被打出血來了,還是這麼的固執硬氣,這與他之前認知的胡銘晨有着極其巨大的區別。
以前的胡銘晨是絕對不敢和她老人家這樣硬抗的,不是認錯就是逃跑,今天的他,卻如同中邪了一般。
“你個不孝孫......”鍾英舉起手來,作勢又要給胡銘晨狠狠的來一下子。
羅德勇這回看不下去了,急忙拉住鍾英。
羅德勇不可能喜歡胡銘晨,甚至對鍾英能夠給他教訓一下是幸災樂禍和樂觀其成的。因此在胡銘晨捱了第一個耳光的時候,他無動於衷,甚至心底裡還暗暗發笑。
可是,當胡銘晨又捱了一耳光後還凌然上前,毅然不懼,並且他的語氣和眼神是那麼的堅定,這讓羅德勇不能再無動於衷了。
羅家今天來拜神樹,是爲了好事,是希望神靈庇護,祈福消災。要是因爲這個事情而鬧得不可開交,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不管他們今天的拜樹能否成功,要是再打下去,兩家人就算是交惡了。
別看鍾英是爲他們羅家出頭教訓自己的孫子,可弄不好,回頭這筆賬就會算到羅家的頭上。
另外,在神樹的面前弄得見血,這應該也是違和的,極有可能會讓他們今天的祭拜效果大打折扣。
對於胡銘晨,羅德勇不喜歡之餘,也多少有點點佩服。
“老人家,別打了,別打了,要是打出個好歹來,這就不妥了。”羅德勇拉住鍾英勸解道。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個不孝孫,我打死他。”有了不用拿胡銘晨出氣的臺階下,鍾英氣勢上弱了一些,然而語言上還是半裝出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之所以說鍾英只是半裝,的確是另一半她是真的生氣,生氣胡銘晨的頂撞和叛逆。
“打死我,我也不讓,除非給錢。”胡銘晨堅定不移的咬死道。
“你......看我不打死你......”受不了胡銘晨進一步挑釁的鐘英,眼看又要出手教訓。
羅德勇依然將她拉住:“算了,老人家,別打了,別打了,我們家出點錢就是了,我們出錢。”
一聽羅家願意出錢,臉上還在火辣辣疼痛的胡銘晨心底裡卻是一喜,自己這出苦肉戲看來是成了。
別人不知道,胡銘晨爲了錢,居然故意激怒鍾英打自己。
胡銘晨清楚一點,鍾英只要打了自己,那今天羅家這錢就出定了,而且鍾英打得越狠,羅家出錢的機率就越高,所出的金額也就越大。
除非羅家願意今天不拜神樹,自己打道回府。
羅家會打道回府嗎?當然不會。
他家請了人來,這本身就是要付出成本的,而且,他們家既然相信神樹有庇佑的功力,就更不會回去,相比起先人的順利以及後代的平安康健,大富大貴,多出點錢又算得了什麼。
何況,羅家要是不拜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就不丟面子嗎?當然不可能,他羅家一樣很沒面子。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只要胡銘晨破釜沉舟的對自己狠一點,臉皮厚一點,這個錢,他一定能拿到。
後來在一陣糾纏之中,羅德勇拿出了三十六塊錢解決拜神樹的資格權利。
之所以拿的是三十六塊,不是羅家拿不出更多錢了,而是他們請來的先生說四九三十六是大吉大利,爲此還講出各式各樣的理由。
胡銘晨也不管其他的,三十六就三十六吧,總算辛苦沒有白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