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強眉頭皺了皺,裝作沒聽到石二娃的話。
嚴格點說,胡建強是裝作沒聽到還不如講成是對他的無視。石二娃的話,離得稍遠的胡銘晨都聽清了,三叔胡建強沒道理真的聽不見。
“小晨,徐天才說上次賣地給他的那個人又要埋一塊地,說是賭輸了沒錢過年,你看怎麼着?還有你剛纔比劃的那一通是什麼意思?我沒搞懂。”胡建強此時並不關心石二娃的心理感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同胡銘晨商量。
......
“石二娃,你丫腦子是不是有毛病,說那麼多話幹什麼?真丟人。”張慶平扯了扯石二娃的衣袖,恨鐵不成鋼的小聲責怪道。
發現胡建強身份不同了的張慶平不但已經不可能繼續在胡建強的面前炫耀了,他甚至還想巴結和討好一下胡建強,態度上自然而然的偏向了胡建強的一邊。
“怎麼了?他是小氣嘛,看一看又不會少一塊肉。”石二娃還有些不服氣。
“是不會少一塊肉,可是到你手裡壞了你賠得起嗎?好幾千的東西,你丫才掙了幾個子兒啊,你要再這麼傻里傻氣的,過年老子不帶你出門打工了,讓你到山上去繼續刨土。”對於老實的石二娃,張慶平是不給面子的。
石二娃不但是張慶平帶着出門打工的,而且在外面,他基本上就是受張慶平的指揮和照顧。誰叫他的腦子有時候經常轉不過來呢,要不是有張慶平帶着,他家人也不太放心讓石二娃單獨出門。
“別,別,別,張哥,你怎麼能不帶我呢,我要是不跟着你出去賺錢,還怎麼娶媳婦兒啊,呵呵,你說啥就是啥,都聽你的還不行嗎?”石二娃就吃張慶平的這一套,要是和他好好說,還未必好使呢。
“這還差不多,你就少說話,人家能用上大哥大,就不是一般人了,也許以後還靠人家發財呢。你那些傻話就統統裝在肚子裡,要是憋不住就當個屁放了,反正就是不能說出來。”張慶平道。
“好,聽你的,嗯......”說着石二娃就眯眼皺眉憋氣,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你嗯什麼啊?”張慶平問道。
“我憋屁啊,你不是讓我放屁的嘛。”石二娃答。
“哎喲喂,老子是服了你了。你丫的要憋住,停車下車了才能放,要不然一車人還不得被你臭死。”說完張慶平挪了挪屁股,儘量將他和石二娃的距離拉開一些,以免受到不必要的波及。
......
“我就是讓你不拒絕不答應,先掛電話拖他一下再說......他剛纔是不是說了兩千多塊錢,差不多將近一畝地?”胡銘晨摸着一根毛沒有的下巴思索着問道。
“哦,那我還算作對了。他的確是那麼說的,看來剛纔的話你都聽到了。”
胡銘晨點了點頭:“這樣,我們下車,我和你回去看看。”
“下車?那這些東西怎麼辦?已經臘月二十八了,你還是繼續回家去,我自己返回去就行了。”胡建強指着從城裡帶來的兩大包年貨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這些東西好不容易打包帶上了車,要是全部再拿着回去,的確挺麻煩。
關鍵是通往杜格鄉的這條路平時車很少,要是下車了,能不能攬到去城裡的車還很難說呢。現在天色漸暗了,要是攔不到車,就只有走回市裡或者走回杜格鄉,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胡銘晨這樣一個孩子適合的。
“你一個人回去......現在看起來不太可能有車過啊。”胡銘晨看了看車窗外有些要開始起霧的天氣道。
這一段山區路,冬天和初春的時候,最容易起霧,有時候傍晚天快黑的時候,大霧的能見度可能只有幾米。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才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把東西帶回家去。要是你也一起,反而有可能會......會拖累。你放心,如果他家的地在你給我畫的那三個範圍就要,不在那三個範圍就生意不成仁義在就是了啊。”胡建強道。
“那......你一個人回去我還......那個人也真是的,早不打電話來晚不打電話來,偏偏等我們到半路了纔打來。”胡銘晨有些糾結道。
“胡建強,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再不行的話我們可以走路到榆社街上,我有親戚是榆社的,他家有摩托車,我可以騎他家的摩托車載你。”就在這時,那個張慶平毛遂自薦自告奮勇道。
“你中途下車,不回家了?你不回家,那我怎麼辦?”石二娃詫異道。
“你個瓜娃子,班車到了杜格鄉街上,你龜兒子難道還找不到路回家嗎?難道連從街上回家也要我帶你嗎?毬人。”張慶平罵道。
“從街上回家我自然是沒問題,可是你家人問起來,我該怎麼說,我總不能說你打落了嘛。”石二娃委屈道。
“你娃纔打落了,你都能回家,我能找不到路回去嗎?記住將我的行李也揹回去,要是家裡面問,你就說我有點事,明天準回家。”張慶平忍不住敲了一下石二娃道。
胡銘晨打量着這個張慶平,剛纔他還覺得這個人有些不靠譜,卻沒想到會是一個如此急公好義的人。不管這個傢伙是什麼盤算,這個時候能夠半路放棄回家,胡銘晨還是不得不佩服他的。
“張慶平,你還是回家去吧,你打工一年都沒回家了,你家裡面的人應該都在盼着你呢。”胡建強對張慶平道。
“沒事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怕個毬,反正該準備的家裡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今晚上到家,也就是睡覺。走吧,我陪你回去,這山路上,一個人還是有些不安全的。這快過年了嘛,還是多個人好些。”張慶平樸實的說道。
“三叔,要不就讓張叔陪你去吧,的確是多個人多點照應。或者我和你們一起,我們三個回去。”既然人家張慶平那麼有心,胡銘晨也不想駁他的好意。
“算了,算了,你回去,還是張慶平陪我去一趟吧。”爲了不讓胡銘晨一起,胡建強趕緊答應下來。
“師傅,麻煩停一下車。”決定了之後,胡建強大聲朝開車的司機招呼道。
“我勸你們還是不要下車了,這個時候很少有車過的,快過年了,貨車基本上全部停回家去了。”司機好心的勸道。
“沒關係,有急事,麻煩你剎一腳。”胡建強很堅決。
“嘎吱”一聲,司機見勸不聽,就一腳剎車將車停下,打開車門讓他們下車。
“三叔,小心點,能行就做,不能行就算,彆強求。”胡建強下車的時候,胡銘晨叮囑道。
“放心,我曉得。”被清冷的山風一吹,胡建強緊了緊衣服道。
等班車再次開走,胡建強就打電話給徐天才。不過信號不好,電話打不出去。沒辦法,胡建強只能帶着張慶平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找信號好的地方給徐天才撥電話。
二十分鐘後,終於在一個突出的山樑位置打通了徐天才的電話。
聽說胡建強半路下車,正往回走,徐天才就動容。
“我服了你了,這樣,你們就往榆社鄉走,我這就開車去接你們。”徐天才的確夠意思,放下電話就去開車。
在車上的時候,胡銘晨和胡建強就沒有想到從城裡找車或者調用徐天才的車,看來在鄉下待久了,連胡銘晨的腦子也顯得會短路。
聽說有人開車來接,張慶平就更是不敢小覷胡建強了。
張慶平之所以挺身而出,除了他覺得與胡建強的關係還可以之外,他也想借這個機會了解一下胡建強現在是在做什麼大生意。
“胡建強,聽你打電話說是要兩千多塊錢買地?”兩個人走路,自然要邊走邊聊,否則會很無聊。
“是的,有人介紹一塊地要賣,他急等着用錢,我才決定去看看。”空曠的山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走,想到張慶平是主動要求跟來,胡建強對他的態度也就很不一樣,基本上他問什麼就告訴他什麼,沒有再搪塞和打馬虎眼。
“你現在是做什麼生意啊,感覺一下變成了有錢的老闆。”
“呵呵,我什麼老闆都不是,也是打工的,生意也主要是別人的。”胡建強微笑道。
“蒙我的吧,你不是老闆人家會打電話給你,叫你去買地?你不是老闆能用得起大哥大?你不是老闆能隨便拿兩千多買地?我又不是石二娃那傻蛋,蒙我幹什麼喲。”張慶平道。
“我說的是真的,你看嘛,我說真的你不信,難道要我說假話,說我是百萬富翁?你這傢伙,在外面打工一兩年,變油滑了。”
“你才油滑,當老闆的就沒幾個不油滑,不油滑也當不了老闆。”張慶平反擊道。
“哈哈哈,哪有你說的邪乎......”胡建強曉得狂放,他同時想到了自己認識的這幾個老闆。
不管是王展還是剛纔打電話的徐天才,胡建強都覺得還好,他們人都還不錯,說他們有腦筋他承認,可是說他們油滑,胡建強不太苟同。
隨即胡建強也想到了侄兒胡銘晨,他也算是個小老闆了。他油滑嗎?好像不算,只不過想起胡銘晨做的一些事情,似乎又真的是挺城府的。
比如胡銘晨開電影院找他去照看並管賬,而且特別交代,錢不能由他老爹胡建軍支配,這一點一般人就做不出來。不過胡建強又不得不承認,胡銘晨的未雨綢繆是對的。
真不知道該把胡銘晨算成是油滑的那一類還是坦誠的那一類。
有個人陪着走,的確好走得多,時間過得快,不孤獨。
兩個小時之後,徐天才開車來在榆社鄉的加油站接到了胡建強和張慶平。
回到市裡,天已經完全黑,胡建強和張慶平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肚子咕嚕嚕直叫,可是胡建強並沒有心思去吃飯或者回去休息。
“什麼?你要連夜上山看地?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吃點飯,明天早上再去看也不遲嘛,現在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到喲。”聽說胡建強要特事特辦的連夜上山,徐天才就打嘀咕。
賣地的不是他,買地的也不是他,他就是個中間人而已。開車去接人不說,現在還要陪着走路上山,徐天才有點覺得划不來。
“明天就臘月二十九了,你的朋友不是着急嘛,我們也急着回去過年啊,我這朋友打工回來,都還沒來得及回家去就陪我來了呢。我們總不能大年三十再回去吧?所以要是不確定下來,怕明天是搞不完。你也曉得,手續不搞完,我不可能拿錢給他。”胡建強道。
他也不想爲難徐天才,可誰叫生意是他介紹的呢。況且雙方的時間都緊嘛。
由於土地的所有權都是國家所有,因此我們國家嚴格意義上講是沒有法定的土地買賣行爲的。
不過,民間也有民間的做法,而且這個做法一定程度上政府也給與認可。
興盛發展有限公司要買地,除了雙方之間要寫好協議,打好收據之外,還得找村裡面出一個證明,找幾個見證人。
起碼村裡面要認定那塊地是沒有糾紛的,也的確是屬於賣房所有的。
要是不把這些都寫清楚弄明白,以後弄不好就會鬧矛盾和扯皮。
“如果只是去看地,那我叫陳老四帶你去看就行了,我就不陪你們上山去了。反正那塊地你們如果要,今天你們也不可能辦得好,如果不要,我跟去看了也沒多大的意義,你覺得呢?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我覺得有點疲累了。”徐天才道。
“也行,徐哥,麻煩你了,也辛苦你了。”胡建強道。
接着,徐天才就打了個尋呼,沒多久,那個陳老四就回電話給徐天才。
聽說徐天才幫忙把買家找到了,陳老四十分高興,對於對方要連夜上山看地的要求,他欣然應允。
此時的陳老師囊中羞澀,荷包裡空空如也,別說是過年打牌熱鬧的本金,就是發壓歲錢的那點部分他可以說都沒有,更何況他還欠了賭友好幾百塊錢,並且答應過年還,如果不還,人家找上門來,更難看。否則也不會這麼急着要賣地。
打着手電筒,陳老四親自帶胡建強和張慶平連夜上山去看地。他們三個走小路走習慣了,並不覺得不習慣。
“就是這裡,兩塊地連着,都是我家的,雖然土質沒有賣給徐天才的好,但是面積比賣給他的那一塊大得多。”廢了好大的力氣終於爬到了陳老四所要賣的那一塊地邊,陳老四晃着手電筒指着兩塊相連的土地道。
一見陳老四帶來的這個位置,胡建強就心裡激動,因爲陳老四說的這個地方,就在胡銘晨第二個劃定要買的範圍之內。
心裡雖然高興,也篤定了要拿下的意思,然而胡建強並沒有表露出來,反而是做出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
“大確實是大,可是石頭太多,而且離下面的路太遠,哎,要不是徐老闆介紹,我真不想來看。我聽徐老闆說你打算賣兩千來塊錢?”胡建強道。
“什麼兩千來塊錢,我給他說的是一塊兩千多,這是兩塊地,總共半畝多,怎麼着也得五千多才行。”陳老四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