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成了奢望

和溫鬱的呆若木雞不同,年輕的國土局局長神色從容的朝她走來,“小鬱,好久沒見。舒銚鴀殩”

溫鬱終於恢復了正常,看着眼前這張雖然改變了不少,卻還依稀留着年少模樣的臉,揚了揚脣角,“你好,是好久都沒見。”

她雖然是個第六感超準的女人,卻也覺對猜不到新上任的國土局局長居然是徐強。

不過,他已經不叫徐強,而是叫慕容清,正是這具身體殘存記憶裡,十五年前唯一對她好過的人。

本來還很緊張的王秘書,一看這情況,長長的鬆口了氣,看樣子,城南那塊地的開發,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果然,一切都很順利,甚至於,當企劃部的經理打開ppt,想把企劃案仔仔細細介紹一遍,已經被慕容清擡手製止了,“不用看了,在那塊地上建一個展覽館,我覺得非常好。”

企劃部經理很敬業,愣了一下,沒立刻出去,而是朝溫鬱看去,溫鬱對她笑了笑,“你先出去忙吧。”

企劃部經理這次恭敬退下,卻把裝有企劃書的u盤放到了溫鬱手邊,看的出來,她還是個做事非常謹慎的人。

王秘書給兩個人倒好茶,也退了出去,四周一片安靜,除了剛打開的投影儀發出細細的嗡嗡聲,溫鬱忽然覺得很緊張。

慕容清喝了口茶,“小鬱,這些年過的好嗎?”

溫鬱轉着茶杯,“還好。”

“李嬸已經死了。”冷不丁,慕容清就說出這麼一句話。

溫鬱手一抖,幾滴熱茶飛濺到手背上,很疼,不過,她的反應卻沒慕容清想的那麼意外,她抽出紙巾輕輕擦拭掉手背上的水漬,表情很平淡,“哦。”

“小鬱。”感覺到身邊掠過一陣冷風,原本坐在圓桌對面的慕容清已經站到她身邊,“當年離開你,我是有苦衷的,我……”

溫鬱側過臉,看着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慕容局長,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是嗎?”慕容清看着她,目光閃爍,“你已經不記得你的強哥哥了嗎?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那段快樂時光了嗎?”

溫鬱覺得她的人生實在是太狗血了,其實是當慕容清和她在拉拉扯扯時,會議室的門卻被人推開了。

大概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沒等溫鬱明白過來,兩個差不多身形的男人已經開始大打出手,就目前的情景來看,陸希南似乎略勝慕容清一籌。

門並沒有關上,不大的門縫口擠滿了腦袋,溫鬱頭很痛,覺得這兩個男人打的好莫名其妙,更覺得自己在下屬面前,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形象,就這麼被他們兩個輕而易舉的給摧毀了。

站起來,用力拍打桌子,大聲吼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又異口同聲的發出一聲冷嗤,就真的消停了下來。

溫鬱朝門口看了眼,擠在門口的腦袋已經十分自覺的消失了,而且還帶上了門。

溫鬱扶額,“你們兩個是不是精力太旺盛了,要打架到外面去!”

冷冷的睨着兩個男人,有中雄霸天下的感覺。

陸希南走到溫鬱身邊,溫鬱這纔看到他嘴角像是破了,有血絲,拿過面紙,心疼的替他擦了擦,“你沒事吧?”

陸希南反抓住她的手,“我沒事,爲了你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被人晾在一邊的慕容清在這個時候,也不心甘的走了過來,“小鬱,我也受傷了。”

溫鬱剛想開口,陸希南卻是又朝他伸出手,眼看又要開始一場惡戰,溫鬱拿起茶杯用力朝桌子砸去,“都給我閉嘴。”

“溫……溫總……”大概是被嚇到了,正在作報告的企劃部經理看着她,聲音帶着顫抖。

正在做記錄的王秘書,輕輕拉了拉溫鬱的衣袖,低聲說:“溫總,您怎麼了?”

企劃部經理正在做報告,她卻忽然站起來砸杯子打斷,任她在職場上多精明,一時也想不明白,尤其是還有政府部門的人在。

溫鬱拍了拍額頭,臉色有些難看,更多的是尷尬和狼狽,對僵在那裡,不敢繼續朝下報告的企劃部經理說:“不好意思,你繼續。”

重新坐下時,她偷偷的朝圓形會議桌對面看去,慕容清的目光一直放在白色幕布上,精神很集中,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她剛纔在幹什麼,真是以前言情小說看多了,正聽着報告,居然腦子裡亂想這些事情。

事實是,慕容清在非常認真的聽企劃案,而陸希南也沒出現,更沒出現兩個男人打架的情況。

企劃部的報告很快就作完,就該論到溫鬱說話,她清了清嗓子,把計劃的可執行度又強調了一遍。

慕容清一直沒說話,又把手裡的企劃書翻看了一遍,才朝溫鬱看來,“溫總,我也是剛到b市,說實話,對這個地方的情況,我也不是太熟悉,所以你的企劃書,我想拿回去再看一看。”

王秘書有些驚訝,拋開企劃部這次做出的企劃書有多完美不說,單憑溫鬱和他是舊識的關係,他就應該當場拍板敲定的,爲什麼……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想偷偷提醒一下溫鬱適時利用某些關係時,溫鬱卻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慕容清微笑着說道:“慕容局長說的對,那您什麼時候看好了,隨時給我打電話。”

慕容清帶着笑意的聲音在會議室裡響起,“好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也會隨時打電話給溫總。”

溫鬱含笑着點頭,“隨意歡迎慕容局長打電話。”

這話說完,溫鬱就很想抽自己的嘴,怎麼這麼彆扭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在對這個年輕有爲的局長,暗示着什麼。

王秘書很懂事,知道這情況,自己再怎麼提醒自己的老闆善用某些關係,也沒用了,就走過去開門。

溫鬱也站到門口送慕容清,嘴裡還說着一些客套話。

商場上說些客套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卻不想人家慕容局長卻不高興了,在經過溫鬱身邊時,卻開口說了一句話,“小鬱,你以前對我說話可從來不會這麼客氣。”

話說着,卻像是想到了往事,聲音裡帶上幾分唏噓,“女孩子一長大,心思果然更難猜了。”

如果說溫鬱好不容易纔從種種的臆想中恢復正常,這會兒,又真的被慕容清雷到了,他好像,不,他這句話,的的確確是弄錯了對象,但是,她卻是有口說不出啊。

同樣的,向來機靈的王秘書也愣住了,最後直到慕容清離開,兩個女人還傻乎乎的站在門口。

王秘書看了自己老闆一眼,欲言又止,“溫總……”

這莫名其妙就冒出來的“舊時故人”,真真實實的把溫鬱也驚到了,邊揉着發酸的眉心,邊走出會議室,“有什麼事就說。”

王秘書跟上她,把憋在心裡的話還是說了出來,“溫總,我覺得既然你和慕容局長認識,有的時候,可以適當的利用一下,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朝中有人好做官。”

回到辦公室後,看着桌子上的電話,溫鬱就在打和不打間猶豫,當王秘書的話再次跳到腦海裡,她一鼓作氣的拿起電話,手剛捧到電話,卻傳來了來電鈴聲。

這個號碼,太過於好,溫鬱只打過一次就記住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劃過接聽鍵。

“小鬱,晚上我請你吃晚餐。”慕容清直截了當的說,聲音比這具身體留給她的記憶要溫潤沉穩許多。

溫鬱稍微考慮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掛完電話,她不斷安慰自己,只是談公事,不是敘舊,更不是因爲其他事。

這樣鴕鳥精神似的安慰自己一通,心裡的壓力果然小了許多,打開電腦,開始愉悅的工作。

……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麼飛快的過去了,吃飯時間一到,溫鬱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看着手邊的電話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沒做。

怔怔盯着奶白色的iphone看了好幾分鐘,她還真想起自己爲什麼心裡空蕩蕩的,果然被陸希南給慣壞了,她在等他電話。

王秘書在外面敲門,她似乎也習慣了溫鬱不去食堂吃飯,現在只是象徵性的告訴她一聲,午餐時間到了,她去吃飯了。

溫鬱又盯着電話看了一會兒,依然沒動靜,她雙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打算自己去吃,說起來,在溫氏上班這麼久了,她還沒去員工食堂吃過飯,這也是個抽查飯菜質量的好機會。

……

溫葉清對員工的管理,雖然很嚴,卻是賞罰分明,員工食堂裡的工作餐,比起外面一般飯店的還要豐盛,味道也好。

溫鬱打了一份,找了個空位置坐下,慢慢吃着,精力卻都放在了外衣口袋的手機上。

有兩個女員工,大概是新進來的,並不認識溫鬱,看她一個人坐着一張餐桌,就坐了過去。

有女人的地方果然就有是非八卦,那兩個年輕的女員工邊吃飯,邊開始閒聊,先是衣服,然後是鞋子,漫無天際的聊着,最後竟然把話題扯到了社會新聞上。

只聽到其中一個說:“小丁,我告訴你啊,現在晚上別再去泡吧了,太不安全了。”

“怎麼了?”

“哎呀,那麼恐怖的事,你難道非要我說出來嗎?”

“什麼恐怖的事,看把你嚇的大白天緊張成這樣?”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女人,左右看了看,這才壓低聲音對那個小丁說:“我男朋友不是公安局的嘛,他告訴我昨天晚上有個整形醫院的醫生被殺了,那個慘啊,聽說他臉上的皮都被人撕掉了。”

“哎呀,看不到人家正在吃飯,說這些噁心的幹什麼。”

溫鬱就靠的近,聽的一清二楚,當時只以爲是個社會八卦,後來才知道那個整形醫生的死,和某樁陰謀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

用好午餐回到辦公室,拿出手機,還是老樣子,沒有一個未接電話,沒有一個未讀短信,心裡忽然就有些不安,想了想,她還是拿起電話撥下了一個號碼。

部隊有嚴格的規定,戰士是不允許用手機,其實許多戰士都有,不過都是在偷偷摸摸的用,趙陽也是偷偷摸摸當中的一個。

除了親戚,還有幾個好朋友,原本就只有陸希南有她的號碼,不過,自從溫鬱“闖”進陸希南的生活後,抱着女人有許多共同話題的想法,趙陽把她的號碼給了溫鬱。

溫鬱當時看她那麼熱情,就存了下來,只是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會打她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很大,有些像勢如破竹,顯然對能接到溫鬱的電話,趙陽很意外也很激動。

幾句客套話後,溫鬱直接問她,“今天忙不忙啊?”

她沒有直接打電話給陸希南,有兩個原因,一來是怕陸希南正在做手術,電話過去,打擾到他;二來,其實還是因爲早晨那幕在難爲情,生怕一個電話過去,被陸希南反調戲了。

問趙陽忙不忙,其實也相當於在問陸希南忙不忙,因爲趙陽是陸希南的勤務兵,陸希南忙她忙,陸希南空她空。

趙陽正在吃飯,嘴裡包着東西,聲音含糊不清,“嫂子,我不忙,今天上午本來陸軍醫有個手術,但是,陸老將軍臨時打了個電話過來,陸軍醫和其他軍醫換了班就回去了。”

想起什麼又問:“我感覺陸將軍找陸軍醫有很重要的事,嫂子你怎麼沒去啊。”

“我上午有點事。”溫鬱一下坐直身體,來不及說其他的就飛快掛了電話。

聽着忽然就傳來忙音的電話,趙陽疑惑的皺皺眉,繼續吃碗裡最愛的紅燒肉,昨天晚上看小說到半夜,體力嚴重不足,今天真的好好好補補。

……

陸家非常的熱鬧,比起昨天晚上還要熱鬧,溫鬱剛走進去就聽到一陣女人的痛哭聲,那個傷心啊,那個斷腸啊,估計聞者都能落淚,可惜,當溫鬱聽出這是柳惜月的聲音,不但沒有傷心,反而很想笑。

這個席捲陸家古董花瓶,名人字畫的女人怎麼回來了?難道是跑到一半,覺得席捲的東西太少,又折回來,結果被抓了。

甩甩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溫鬱大步走了進去,傭人們雖都被趕了出來,好奇心驅使都圍在門口偷聽,一看到溫鬱,很自覺的分開一條道。

溫鬱推門走了進去,倏然闖進別墅主樓的人,讓別墅裡的人不約而同的都朝她看去。

溫鬱抿了抿脣,就反手關上門,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目標準確的站到陸希南身邊。

看到來人是溫鬱,柳惜月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她是誰啊?能把陸峻峰當猴子一樣耍了二十多年,能讓陸興達一眼就不喜歡的人,肯定也是有她的本事。

才停了沒到一分鐘的哀號痛哭聲,再次在別墅裡響起,“老爺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堂堂陸家的夫人,再怎麼缺錢,也不會把卷走家裡的古董花瓶,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柳惜月要再年輕個三十歲,的確具有當影后的潛質,不光邊哭邊說,還邊捶着地,面部表情要有多豐富就有多豐富。

溫鬱沒控制住,剛要撲哧一下笑出聲,嘴上已經被一隻溫暖的大掌捂住,那隻指腹帶着點薄繭,又帶着點消毒水味道的手的主人,不是陸希南還能是誰?

大概覺得再精彩的戲碼,一直反覆重複着那幾個動作,幾句臺詞也沒什麼意思,陸希南擡起手腕看了看後,對陸興達說:“爺爺,我下午還有個手術,先走了啊。”

陸興達顯然正在氣頭上,對着孫子就吼道:“你這個混蛋小子,現在知道有手術忙了,當初我讓你不要學醫,你死活不聽,現在好了,還沒和你說上話,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沒解決,你倒要走了。”

陸希南拉着溫鬱的手,走到陸興達身邊,討好似的笑道:“爺爺,有您在,一些小事,不過眨眼的力氣就能解決,再說了,學醫有學醫的好處啊,你看我,至少一輩子都不會失業。”

陸興達被孫子又給噎了下,瞥到癱坐在地上的柳惜月,心裡又一陣堵,對陸希南連連擺手,“快走吧,還失業呢,有你爺爺我在,你永遠不會失業。”

……

一走出別墅,溫鬱就調侃起身邊人,“喂,陸希南,我說你也太謙虛了,像你這種世家子弟還說出失業的話,還讓不讓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活了。”

陸希南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油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反正啊,以後有你在,我再怎麼失業,也有你養着。”

溫鬱揚起手,作勢要打他,他卻拉上她的手朝汽車走去,走近了才發現,有個人正站在車子邊上,看到和陸希南手拉手出現的溫鬱,他似乎有些吃驚。

和溫鬱的眼睛無意碰上,陸明銳飛快收回目光,臉上有尷尬還有狼狽,想起那時自己在她面前僞裝成孩子的樣子,他的的確確的就難爲情了。

沒等陸希南開口,溫鬱轉身朝別墅大門外走去,“你們慢慢聊,我在門外等你。”前面半句話是對陸家兩兄弟說的,後面半句卻只是針對陸希南一個人。

關於他們兩個兄弟會聊什麼,溫鬱根本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所以纔會選擇了迴避。

時間飛快,轉眼快到夏天了,天氣雖然還沒熱起來,空氣裡卻已經能聞到灼熱的味道。

本來說着在門口等陸希南的,等着等着,有些無聊,就慢慢朝前走了,聞着空氣裡若隱若現的花香,溫鬱像在想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想。

耳邊傳來喇叭聲,她回頭一看,一張非常好看的臉從車窗裡探了出來,對她露出像個浪蕩公子纔會有的笑容,“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段。”

溫鬱也笑了,正想拉開車門,手臂卻被人一把拉住了。

她側過臉一看,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媽,她朝車子裡看了一眼,雖然可能因爲背光,其實什麼也沒看清,卻壓低聲音對溫鬱說:“姑娘,這個人油嘴滑舌,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活到這把歲數了,還沒看到有人這麼喜歡做好事的,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貿貿然的上陌生人的車,等會兒說不定要吃虧的。”

溫鬱愣了下,然後笑着對她說:“大媽,謝謝您的好意,我和他其實認識。”

大媽聽溫鬱這麼一說,立刻甩開她的手,她又對大媽說了聲謝謝,這纔開門上車,卻在坐上車後,很清楚的聽到四個字,“世風日下。”

毫無疑問,說這話的人是剛纔那個好心被溫鬱當成驢肝肺的大媽,而讓世風日下的就是溫鬱。

溫鬱何其無辜,只能狠狠的白了身邊的罪魁禍首一眼,誰讓他那麼輕佻的,害她被大媽誤會了。

陸希南呵呵的笑着,就長臂一伸把身邊人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溫鬱一聲驚呼,連聲說:“喂,你在開車呢,注意安全。”

心裡一陣埋怨,這什麼車啊,駕駛室和副駕駛的位置中間不應該有個檔位嗎?她怎麼沒感覺到。

偏過頭一看,原來不是車太高檔沒有設計檔位,而是檔位被人用手肘遮擋住了,而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穩穩當當的停在了路邊。

再怎麼是豪車,空間再怎麼大,畢竟也是輛車,兩個人幾乎是緊緊的貼在一起,溫鬱不僅能很清楚的聽到他的呼吸聲,還能感覺到他某個地方的變化,心裡大驚,掙扎着要從他身上下來。

有些沙啞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老婆,別再動了,昨晚沒睡好,我只是想抱抱你。”

溫鬱真的沒再動,精神卻依然很緊張,後背也繃的很緊。

“你都知道了吧。”許久,低沉醇厚的男聲從頭頂傳來,溫鬱稍微愣了下,旋即點頭,“嗯,我知道了,是陸明銳求你的吧?”

“是啊,柳惜月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他畢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溫鬱卻懂。

正是因爲心裡的不忍,所以纔有了昨天柳惜月席捲陸家值錢家當失蹤一出,過了昨天,今天哪怕柳惜月回來再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這就叫先入爲主。

“爺爺會報警嗎?”

“不會。”陸希南搖搖頭,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老婆,等一切平靜過去,我們就結婚吧,我想有個家,一個和你的小家,然後生個我們的孩子。”

溫鬱沒有說話,只是依偎在他懷裡,無聲的笑了笑。

耳邊傳來的呼吸聲越來越有節奏,越來越均勻,溫鬱知道他睡着了,怕吵醒他,溫鬱把手輕輕的抽出來,然後摸到車椅邊上的按鈕,輕輕的把椅子朝後平方。

看樣子,他真的困極了,連口袋裡手機震動都沒聽到。

溫鬱怕吵醒他,就飛快拿出手機,看到是陸家的宅電後,開門下車去接了電話。

掛完電話,溫鬱感覺自己很冷,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輕輕的打開車門,把手機重新放回到陸希南口袋裡,又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關上車門後,就朝陸家別墅走去。

走出幾步後,她又回頭看了眼,這次是大步朝前走去。

有些事,是命裡註定的,再怎麼不想面對,再怎麼選擇逃避,終究有一天還是要面對的。

她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陸希南說的小家,陸希南說的孩子,從此以後只怕是奢望了。

溫鬱大步走着,眼中卻慢慢蒙上一種看不清東西的氤氳霧氣,她揉了揉眼睛,逼自己嚥下喉嚨裡的酸澀,大步朝那棟白色別墅走去。

……

再次走進陸家別墅,其實不過幾十分鐘的事,溫鬱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太安靜了,躲在門口偷聽的傭人不見了,柳惜月的哭聲也不見了。

李副官走過來對她說:“溫小姐,將軍在樓上書房等你。”

他不再稱自己是溫丫頭,語氣更是疏離的像是在對陌生人,溫鬱就知道出事了,事實上,從柳惜月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在劫難逃”。

呵,如果她沒愛上陸希南的話,什麼在劫難逃,不過是把前塵往事,而且和她並沒什麼關係的前塵往事說清,哪怕是溫、陸兩家就此斷絕關係,也不會影響她什麼。

但是,在心裡自嘲的笑了笑,偏偏,她愛上了陸希南,而且是很愛很愛的那種。

……

這是溫鬱第二次踏進陸興達的書房,和上次的輕鬆愜意不同,這次的氣氛非常沉重,甚至可以說是帶着點蕭穆之氣。

外面的天氣明明很好,書房裡的氣壓卻低的彷彿壓在人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副官並沒跟進去,而是在帶上房門後,很盡職的站在書房門口,一如過去這麼多年一樣的盡職。

書房的窗簾不僅拉開着,連燈也全部開着,猛一看到這樣強烈的光,溫鬱條件發射的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睜開眼才知道,除了陸希南,陸家人都在這裡,連陸明銳也在。

看這架勢,還故意避開陸希南,肯定是要把所有的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深深吸了口氣,她也不怕了,有些事,她也正好想弄清楚。

“誰開始說,是你?”溫鬱看了柳惜月一眼,頓了頓,又說:“還是我?”

除了拿出溫葉清的那封信,她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她本來就不是真的溫鬱,讓她說什麼。

柳惜月從沙發上站起來,折騰了這麼久,臉上的妝花了,配合上她咄咄的眼神,看起來有些猙獰,“溫鬱,把你爺爺怎麼害死我小姑的事說了吧,你瞞不了多久的。”

口氣凌厲逼人,大有先聲奪人之勢。

溫鬱笑了一下,沒任何猶豫,打開包把隔層裡的信拿出來,放到了陸興達面前,“陸將軍,這是我父親留下的信,至於這上面說的是真是假,他已經去世了,我並不知道實情。”

柳惜月嗤鼻冷笑,“溫鬱,你也太巧舌如蓮了,既然信是你父親留下的,他也死了,難道還非要在臨死前撒謊嗎?”

這話說的,的確有道理也合乎邏輯,溫鬱只是看了柳惜月一眼,並沒吭聲,把目光直接落到陸興達身上。

陸家的一家之主在這裡,說生殺大權可能有些誇張,但是,說他有些決斷在他手裡,卻是真的。

陸興達的臉色也很難看,從溫鬱的角度看過去,慘白慘白的,真的是歲月不饒人,任他當年再怎麼威猛有力,現在終究兩鬢花白,遲遲暮年。

他看了溫鬱一眼,這纔拿過信,想起什麼,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老花鏡,等戴上後,纔再次拿起信。

溫鬱看到他筋脈凸起的手在抖,心裡僅存的希望,慢慢的,慢慢的一點點的從心間剝離出去。

像是一個賭運一直很好的人,卻在最後一場豪賭中輸掉了身家性命。

空氣陷入死一樣的沉寂,沒人敢開口,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終於,陸興達握緊拳頭用力朝黃花梨木製成的書桌捶去,“溫錦鴻,你怎麼敢……你居然敢害死了我的女兒……”

陸興達氣急敗壞,把手裡的信撕成了碎片,朝書桌前狠狠扔去,“我就說溫葉清爲什麼一直要聯姻,弄了半天,是想給溫錦鴻還債!”

他惡狠狠的看着站在他眼前,任像紙片砸在臉上也不躲閃分毫的女孩,“你給我滾!就憑你是溫錦鴻的孫女,就配不上我的孫子,我們陸家絕對不會和仇人留着相同的血脈出來!”

溫鬱張大眼睛看着他,眉色淡淡,表情淡淡,除了嘴角抑不可制的細微顫抖,她整個人平靜的讓人覺得可怕,“陸老將軍,就因爲一封並沒說清的原因的信,您就要在孫子喝的水裡放藥,爲了讓我回來對峙,卻偏偏打他電話。”

看着他越來越憤怒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氣,又說:“如果剛纔是陸希南接的電話,是不是就不會有眼前這出,我承認你很愛他,但是,你有沒有換位思考一下,你這樣貿貿然的給他做決定,他到底會不會開心。”

陸興達眼睛裡幾乎快噴出火來,狠狠地瞪着第一個敢這樣和他說話的小輩,“你給我滾,如果讓我發現,你還糾纏着希南,別怪我不客氣!”

溫鬱毫不懼怕的對視上他的眼睛,“怎麼個不客氣法?如果我告訴你,溫企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陸希南,你還有辦法對我不客氣嗎?”

“當然了。”眼珠一轉,她想到了什麼,自嘲的笑了笑,“以陸老將軍的地位和影響力,做有些事,比如讓我消失,只怕根本不要自己出手,只有放個風出去,有的是人願意效勞。”

陸興達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自己的心思,頓了下,老臉冷的彷彿能刮出一層薄冰,“沒教養的東西!”

陸明銳上前一步,想開口,卻被柳惜月呵斥住,“小銳,爺爺在教訓外人,不準插嘴。”

溫鬱沒有走,而是側過臉朝柳惜月看去,“陸夫人,既然話都說開了,你隱瞞的事,是不是也適合可以說出來讓大家聽聽了,比如你讓陸明銳裝傻的真正原因。”

被溫鬱這麼一提醒,陸興達纔想到信上面的另外一個重點,厲聲問自己的兒媳婦,“說,你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

自己原來曾經還有個女兒,爲什麼他都不知道,柳惜月卻知道。

柳惜月愣了下,原想到有溫鬱這個擋箭牌在,自己安全了,最後還是牽扯到自己了,愣了在原地,還在想怎麼開口,陸興達卻沒了耐性,磨礪的手掌用力捶着桌子,“你啞巴了?”

陸峻峰非常瞭解自己的父親,知道這個樣子預示着他真的很生氣了,忙推了推妻子,低聲提醒她,“爸爸問你話呢?快說啊。”

柳惜月卻一把甩開他的手,神色間竟然都是厭惡,“陸峻峰,你這個噁心的男人,你別碰我!”

陸峻峰呆住了,“惜月,你怎麼了?”

柳惜月打斷他,“別叫我,你不配,你們陸家人都不配叫我的名字!”

陸峻峰一頭水霧的朝自己的父親看去,卻驚訝的發現,他的父親歪着頭,正在以一種審視,又像是端詳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全然不見平時的厭惡。

“爸,這是怎麼了?”陸峻峰着急了,感覺自己是這個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什麼都被矇在鼓裡。

溫鬱看了眼臉色慢慢如死灰的陸興達,又看了眼眯着眼,目光鋒利的像是手術刀的柳惜月,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靜滯的有點詭異的書房中,終究還是溫鬱打破了沉寂,“陸伯父,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陸夫人應該是你……”朝一邊的陸明銳看了眼,遲疑了起來。

“她是我的老婆,還能是我什麼人!”陸峻峰咆哮。

溫鬱收回目光,正視陸峻峰的眼睛,只是笑。

陸峻峰終於被惹火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聽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陸夫人應該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陸峻峰眼睛瞪的溜圓,不可置信地看着溫鬱,嘴角囁嚅,最後只說出三個字,“不可能!”

溫鬱沒再說話,她能感覺到陸明銳放在她身上,同樣驚詫不已的眼神,選擇了像鴕鳥一樣的逃避,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她沒再說話,話題居然已經被她挑來,那麼接下來,就是陸家人自己的事。

陸興達一聲唏噓,再次發出的聲音,一下子不知道蒼老了多少歲,“她說的是真的。”看着柳惜月,又自言自語一樣的喃喃道:“怪不得,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不喜歡,你果然是她的女兒。”

柳惜月近乎自嘲似的冷笑,“陸興達,我的母親就當真讓你這麼討厭嗎?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甚至於你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陸興達像是氣到了極點,胸口上下猛烈欺負,喘吸聲也明顯變得濃重,“如果不是她,玉潔也不會死,我不僅不願提她,我還非常非常的恨她!”

“哈哈……”柳惜月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仰天大笑,笑到眼淚都翻滾出來,“陸希南,枉你活了這麼大的年紀,枉你口口聲聲說愛玉潔,那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愛錯了人,當年,把你從死人堆裡救下來的人是我的母親冰清,而不是你想了唸了這麼多年的玉潔。”

她說完這句話,目光就惡狠狠的,像覓食的猛獸,死死盯着自己爪子下的獵物,如她所願,果然隨着她這話話,陸興達的臉上的唯一一點血色也消失殆盡。

“這不可能,當年救我的人明明是玉潔,怎麼可能會是冰清。”陸興達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氣,癱靠在皮椅上,嘴裡不斷喃喃,像是自我安慰,更多的卻像是在自欺欺人。

“哈哈……”柳惜月再次仰頭大笑,目光陰冷的彷彿極寒之地最冷的那塊冰,“陸興達,枉你還自稱打死過多少日本鬼子,可憐的你,連到底是誰救的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把當年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一點都不扭曲的告訴你。”

陸峻峰看着近乎瘋癲的妻子,垂頭喪氣的父親,呆若木雞的兒子,揪住頭髮,無比痛苦的跌坐到沙發上。

在柳惜月語調極不穩的敘說中,溫鬱也聽到了一段本該美好,卻錯亂了的愛情故事。

四五十年前,一場大戰中,陸興達所帶領的團,全軍覆沒,除了一團之長的陸興達。

他沒有犧牲,完全是因爲在最後時刻,他的警衛兵,那個年輕的小戰士用自己年輕的身軀,換來了陸興達的生。

自古以來,戰爭都是最殘忍的事,陸興達雖然沒有死,卻同樣受了重傷,陷入了昏迷,等他睜開眼,已經在一間茅草房裡,他躺在木板製成的牀上。

就是在那時,他看到了趴在牀邊,也是把他從死人堆裡救出來的女孩,她很年輕,也很漂亮,就像山澗的白蓮花。

故事就是這麼俗套,一個威武的軍人,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愛的火花,自然而然的就擦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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