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心裡還真冒出些殺機來。
但轉瞬,這殺機又隱去。
這世上聰明人無數,總不能因爲阿星皇心智超羣就要殺他。殺他容易,會引起的後果纔是大麻煩。
他們現在已經將武林盟高手屠戮殆盡,要是在這裡斬殺阿星皇,那可以預測其後將會是和這些武林盟弟子不死不休。
且不說鐵離斷現在身受重創,便是沒有,四個真武境高手加上趙洞庭,也未必是這些武林盟弟子對手。殺到後頭,多半是兩敗俱傷局面。與其樹敵沒有絲毫好處,自是遠遠不如繼續將好人做到底,起碼先讓阿星皇將這個人情欠下來再說。
趙洞庭悄然站到旁邊些。
阿星皇似有感應,偏頭看向趙洞庭,輕輕點頭。然後又看向前頭盡披白袍的武林盟弟子,底氣更足道:“蔡吠紊、蔡劍九兩人以下犯上,牟圖篡國,長期以毒藥控制本國主,罪無可赦。這幾位,都是本國主請來之高手,本就是爲斬殺蔡吠紊、蔡劍九而來,爾等助紂爲虐,本應連坐,但朕念及你們不曉內情,不知者無罪,也就不和你們計較。從即日起,武林盟正式解散,爾等可有異議?”
一石激起千層浪。
阿星皇這話讓得無數武林盟弟子爲之變色,議論紛紛。
他們只知曉這些年來武林盟備受國主恩寵至極,從未想過,老盟主蔡吠紊竟是用毒藥在控制着國主。更未想過,原來這些個大宗師境強者竟是國主安排過來。
前頭有弟子驚疑不定,“國主,兩位盟主真以毒藥……”
“哪會有假?”
阿星皇眼中露出恨恨之色,道:“到現在,本國主身上的毒還未解。”
趙洞庭稍稍向前兩部,眼神睥睨衆人,“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中興許還有人抱着如蔡吠紊、蔡劍九那對逆賊那樣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的心思,但我想你們最好先想清楚。連蔡吠紊、蔡劍九兩人都已伏首,就憑你們的實力,能不能夠做到這點。山下是有兩萬守軍正在上山不假,但可未必能攔得下我們和國主,到時候國主回都,你們會遭受怎樣的後果,應該心知肚明。”
人羣中真有人變色。
這些人大多是自認在武林盟內還有些影響力的。
武林盟除去蔡吠紊、蔡劍九以及那九個金袍長老,總不至於就沒有其他的實權派人物。真揮手,聚攏數百人興許不在話下。
但趙洞庭這話,卻是讓得他們不得不猶豫,漸漸將心中那份如賭徒般的心理給悄然隱去。
的確誰也沒底氣能夠拿得下趙洞庭幾人。
阿星皇適時開口,“現在選擇臣服於本國主,或是轉身下山,之前任何事,本國主可既往不咎。”
一人給棒槌,一人給棗子。
這區區三言兩語,還真是將這些失去主心骨本就惶惶不已的武林盟弟子給嚇住。
他們中間現今最強者都不過是中元境,面對洪無天這幾位大宗師境高手,本來就有着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忌憚。
有人跪倒。
有人想回家鄉做個逍遙自在的人,則是扭頭下山。
阿星皇當真不攔,嘴角始終帶着些微淺笑。
趙洞庭幫他斬殺武林盟全部高手,此時在這又助他威懾這些武林盟弟子,兩人當真是配合愉快,天衣無縫。
他也未免沒有投桃報李之處,說趙洞庭幾人是他請來的高手。這將武林盟弟子中某些人的怨怒,全部嫁接到他自己身上。
留下者、離去者,大概五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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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前面只餘下跪倒的弟子,阿星皇眺目看向山下,道:“諸位,隨本國主下山!”
這些武林盟弟子不是重頭戲,誰都明白。真正要面對的難關,還是正在向着山頂而來的那兩萬餘鬥北城守卒。
鬥北城是武林盟老巢,守軍中將領不出意外會是蔡吠紊極爲親近之人。他們,不會像這些主心骨被殺盡的武林盟弟子這樣輕易選擇屈服。
此時此刻,任誰掌握着兩萬多士卒,都難免會有繼續挾天子的想法。畢竟阿星皇在鬥北城可沒有半點勢力。
趙洞庭跟在阿星皇的旁邊,輕輕笑道:“我們跟着你下山,是不是又算個人情?”
阿星皇輕輕苦笑,“宋君且先幫人幫到底,好處的事咱們稍後再提。若有所求,阿星皇絕不推辭,如何?”
趙洞庭眼皮微擡道:“任何要求?”
阿星皇回答得很是慎重,“流求基業乃是祖傳,阿星皇怕是不能向大宋俯首稱臣。”
趙洞庭輕笑,“好。”
若是阿星皇敢不做猶豫的就滿口答應,他纔不會信阿星皇,少不得要立刻擒住阿星皇,然後從鬥北山陰側下山去。到時候天高任鳥飛,這阿星皇宰了也就宰了。而這阿星皇竟是鄭重其事的回答不會俯首稱臣,倒讓得趙洞庭不再去懷疑他話裡真假。
阿星皇心智超羣,但看起來,還算是個厚道人。
趙洞庭也就樂得幫他在下山應對那兩萬餘守城士卒,讓這份恩情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武林盟白袍弟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頭。
還不到下面廣場,下頭就有漫山遍野的守城軍逼上山來。因山勢陡峭,沒得戰馬成羣,但光鮮甲冑卻是不少。
武林盟以鬥北城爲根基,雄踞流求中部十餘年,豢養出來的這些士卒,說不定比之明面上那些屬於國主麾下的士卒還要精銳數分。
阿星皇嘴裡輕聲罵咧了句,“狗日的蔡吠紊。”
大概是蔡吠紊爲豢養這些士卒,壯大斗北城根基,沒少肆意揮霍國庫裡的錢。
趙洞庭倒是突然想起什麼,輕聲問道:“那摘星樓,是蔡吠紊要建的吧?”
阿星皇嘀咕道:“可不是,那老妖狗,自己想要做那能摘星的人上人,還用我的名頭。”
士卒越來越近,兩人便頓住腳步。
後頭武林盟弟子沒敢靠得太近,大概只等大軍衝殺,就會作鳥獸散。
阿星皇和趙洞庭三言兩語,當然沒法讓他們立刻就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誠服。
有一穿着金色甲冑的中年將軍從人羣中走出來,周遭數十穿黑色甲冑的近衛團團拱衛。出來後眼神依次從趙洞庭等人身上掃過,卻不說話。
趙洞庭微微皺眉,對這個中年將軍天生不喜。
這傢伙人到中年,但身上脂粉氣已經到接近妖孽的地步。臉上撲粉,雙腮泛紅,哪怕是此時上山,身旁都還跟着個脣紅齒白、極富靈秀的小孌童。
阿星皇輕笑開口,“莫里將軍,你這是來護駕?”
姓莫名裡的中年將軍擡手,卻是捏着蘭花指,“國主這就不在鬥北山多呆了?”
連聲音都妖里妖氣。
但眼中並不盪漾的眼神,無疑能表明這傢伙大概也是個能殺人不眨眼之輩。
阿星皇露出很是貼心附肺的模樣,道:“蔡吠紊控制本國主多年,在朝中根深蒂固,如今他授首,本國主擔心桃源城那邊會生出什麼亂子,當然要在消息傳過去之前趕回桃源穩住大局。蔡吠紊這些年可在朝中養出不少權勢滔天的爪牙。”
說到這他忽然變得意味深長,“莫里將軍該不會還想留本國主繼續在鬥北城做客?”
還未年老就成真正妖精的中年將軍顯然在上山路上就已經得知蔡吠紊、蔡劍九被斬的消息,並不驚訝,也不猶豫,拱手道:“末將不敢。率大軍上山本只爲護駕,如今國主脫險且斬殺篡國逆賊,末將發自心眼裡高興,願率大軍護送國主回都。”
阿星皇擺擺手,“這就不勞煩莫里將軍了,本國主有幾位前輩在側,無人能夠拿本國主怎麼樣。”
說罷,便徑直向着軍中走去。
趙洞庭、洪無天幾人面無表情,跟在後頭。
莫里眼中神色變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