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能這樣勸說忽必烈。
畢竟現在襄陽府都已經被宋軍給拿下了。
若是能勸得忽必烈主動放棄襄陽府,總要比告訴忽必烈襄陽府已經被奪要好些。不至於給忽必烈造成太大的衝擊。
忽必烈沉吟許久,“可誰知道阿老瓦丁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將宋軍的擲彈筒和神龍銃研製出來。若放棄襄陽府,以後宋軍可是能夠大張旗鼓從襄陽府入我大元邊疆。南京路內,再無如襄陽府那樣的重城可守。”
桑哥聞言心中輕輕鬆了口氣,他知道,皇上這麼說,應該是心中已經有些鬆動了。
當下他又說道:“皇上您所言極是。只您不如又如此想,縱是守下襄陽府,我朝已經將淮南西路、淮南東路等路全部歸還於於宋朝,待得他們接收這幾路後,其實可以有許多種路徑進攻我們大元,從海路都可以。我們能不能擋得住宋軍,歸根結底還是看大軍能否有應對宋軍的實力,襄陽府存與不存,其實已然不是太過重要。若是沒有和宋軍相應的實力,縱是他們只從海上進軍,我們也同樣是擋不住的。”
忽必烈嘆息不語。
桑哥這話實是說到點子上。
襄陽府是重城不假,但其重要性卻是建立在雙方軍卒戰鬥力相差不大的前提下的。
若元軍和宋軍戰鬥力相仿,在襄陽府佈置萬餘雄兵就可以擋大宋十萬甚至數十萬雄兵。牽制宋軍許多兵力。
但現在宋軍戰鬥力太強大了,哪怕不願意費力氣去啃襄陽府這塊硬骨頭,從其餘地方也完全可以長驅直入到元朝境內。
而到時候,元朝縱是襄陽府始終不失也沒什麼用處。
畢竟襄陽府不是元中都屏障。
中都要是被破,留下個襄陽府,也不能阻止元朝被滅。
桑哥見着忽必烈不開口,緩緩又道:“其實臣以爲,放棄襄陽府也並非是沒有好處。宋國現在尚且還在針對新宋、大理用兵,這總得需要許多時間才能夠將新宋、大理完全奪下來,而他們要將各地重歸於治內,讓其平順,就需得更長的時間。再有圖蘭朵公主進宋以後爲咱們爭取時間,若咱們在宋地內施些手段,數年之內宋帝應該是沒有精力向我們發起戰事的。”
他眼中好似有着精芒流露,“而在這數年內,臣以爲咱們可以繼續研製宋軍火器,同時,也開始在故土布局。”
忽必烈聞言睜開了眼睛,“你是讓朕部署後路?”
桑哥輕輕點頭,“這當然是最壞的打算。”
忽必烈眉頭卻是緊皺,“我們蒙古勇士用數十年的時間纔好不容易走出草原,難道朕還能帶着勇士們回去不成?”
桑哥道:“只要能夠研製出宋國火器,以我們蒙古勇士的驍勇,縱是退回故地,以後定然能再度拿下中原。”
忽必烈又是沉默。
最終他嘆息了聲,“只朕怕是活到那個時候了……”
桑哥沒有接這句話。
直過半晌,他才又道:“皇上,那咱們是繼續守襄陽府,還是讓大軍撤退。請您定奪。”
他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其實他心中也未必就是如他所說的這般想的。
若是可以,他也不願意放棄襄陽。畢竟襄陽是重城,哪怕以後元朝研製出火器,其戰略地位也同樣很重要。
只他沒有辦法。
現在忽必烈身子不好,襄陽府又已經被奪,他只能如此說。
因爲桑哥明白,若是直言襄陽府被奪,以忽必烈的性子可能真會令大軍在南疆和宋軍決戰。
而他,對於現在的局面並不看好。
宋、理、越李朝、新宋四國兵員逾百萬尚且都被宋軍打得大敗虧輸,他們南疆僅剩的數十萬軍卒怎麼會是宋軍對手?
而要是到時候數十萬大軍都在南疆被宋軍打敗的話,那他們元朝就真正是徹底輸了。很可能連回往蒙古高原的機會都不會有。
因爲在那種情況下,宋帝極可能會不急於治理新奪下的土地,而是讓大軍先行拿下整個元朝再說。
機會千載難逢啊!
沒哪個皇帝會錯過敵國兵力空虛的機會而不趁機攻城掠地的。
桑哥心裡只想着,皇上若是有意收縮兵力,那當然最好。
而若是皇上仍然想着死守襄陽,那自己就只得等到過些時候再來,明言襄陽府已經被奪了。
這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定局。
他終究得讓忽必烈接受這個現實。隻眼下看忽必烈是選擇主動放棄,還是選擇被動接受這個噩耗而已。
桑哥當然希望是前者。要不然也就不必這般費盡心思和脣舌。
“唉……”
好在,忽必烈輕輕嘆息後,還是接受他的建議,道:“那就傳令下去,讓京兆府路等地的大軍撤回吧!”
桑哥連忙答應,“臣遵旨。”
簡簡單單的話。
但這卻意味這元朝對宋朝的局勢將由攻轉變爲守。
忽必烈這是要選擇蟄伏。
然後不等桑哥離開,忽必烈又道:“傳信祁宏達,讓他見宋帝。說朕將明珠公主嫁他,以整個京西南路作爲陪嫁。”
桑哥答應,“是。”
心裡卻是輕輕嘆息。
皇上到底是顧及着顏面的。
哪怕是在要放棄京西南路的情況下,也要將明面上的事情做得漂亮至極。
嫁明珠公主,以整個京西南路作爲陪嫁,這是何等的大氣?
怕是整個天下都會爲皇上的豪氣而感到驚訝吧?
只這傳到宋土裡,也不知會不會惹得衆人貽笑大方。
現在襄陽府都已經被宋軍拿下,元朝又哪裡還有什麼資格用京西南路做陪嫁?
襄陽府乃是京西南路府城,現在的京西南路,根本不能說是姓“元”了。
只這些話,桑哥當然不能說給忽必烈聽。
他領命以後便就匆匆離開忽必烈的寢宮,回到了中書省去。
然後給祁宏達傳信。
忽必烈的旨意,定然是要傳到祁宏達那裡去的。
而這時候應該已經得知襄陽府被奪的祁宏達會做如何的舉動,桑哥無法預料,也只能寄希望於祁宏達能夠見機行事。
總要能避免整個大元被貽笑大方纔好。
這日下午。
吳阿淼便帶着阿紅全家到了長沙城。
進城以後直往皇宮。
趙洞庭並不忙碌,得知吳阿淼求見,當即就讓太監將吳阿淼和阿紅等人帶到御書房。
他是將吳阿淼當做兄弟的,哪怕是忙,怕也會抽出空來。
等吳阿淼等人到御書房的時候,趙洞庭已經坐在御書房內。
吳阿淼剛剛進屋,他便笑道:“提親成功了?”
吳阿淼喜滋滋點頭,然後連讓阿紅等人進來。
阿紅率先進屋。
她父親在後邊攙着她的母親也徐徐走進。
進屋以後,夫妻兩個都不敢擡頭直視趙洞庭,當即跪倒在地,“草民叩見皇上。”
他們心中可謂是驚訝不已。
誰也沒曾想過吳阿淼竟然在宮中的地位這麼高,皇上都是想見就見。
他們這輩子怕都沒想過竟然能有榮幸見到皇上的。
此時心中自是激動、複雜。
而阿紅則是愣在原地。
她剛進屋就瞧見趙洞庭了。剛看,便覺得有些眼熟,然後腦海中漸漸泛起些許記憶。
她記起來趙洞庭到過小雪粉館。
這自是讓她驚訝萬分。
吳阿淼見阿紅這樣,微愣,然後笑嘻嘻道:“皇上,阿紅膽子小,驚住了,你別見怪。”
趙洞庭擺擺手,看着阿紅,道:“阿紅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阿紅這纔回過神來,也連忙跪倒在地上,“民女叩見皇上。”
只心中自然仍是驚訝、疑惑。
吳阿淼也看出些不對勁,用疑惑地眼神看着趙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