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看似並不怎麼能經得住狂風大浪的陳舊商船飄飄搖搖出海。
這位於鹽水城外數十里的港口在蔡劍九死後理所當然的解除了禁嚴,畢竟沒有誰會和錢過不去。
蔡吠紊、蔡劍九被殺的消息在這些天內已經以狂風捲烏雲的速度傳遍整個流求,眼下正是流求暗流涌動,各方都積蓄力量準備爭奪執掌流求實權的時候。鹽水城的城主雖然在流求算不得什麼,但要不趁着這個機會撈錢,那也枉費他當初花費不少代價從武林盟裡買來這個職位。
當官真是衝着爲百姓造福來的?
屁!
上樑不正下樑歪。蔡吠紊、蔡劍九控制流求朝政,終日的中飽私囊,爲武林盟謀求福利。下邊這些官員,能有幾個好鳥?
趙洞庭一行出海極爲容易,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雖然中原的商船隊還沒能得知消息,匆匆跑到這流求來繼續做那能賺得盆滿鉢滿的海運買賣。但流求船隊,早已經有人向着中原各地,特別是流求而去。明眼人都知道眼下正是海運做好撈錢的時候,等過些時候,越來越多的人涌入這個行業,再想有這麼大的利潤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現在還賴在家裡婆娘豐腴的胸口上,那就是和日進斗金這個詞過不去。
趙洞庭只是花費小許代價,就讓得商船隊中的管事很是愉快地答應帶他們前往雷州。
當然,除去正經的船費之外,趙洞庭少不得也要給這管事塞些銀子。只是這點兒銀子,趙洞庭顯然並不放在眼裡。
蛇有蛇洞,鼠有鼠道。要想在船上過得舒坦些,這是免不得的。
趙洞庭大概是大宋有史以來對民間這些個“小規矩”最爲熟悉的皇帝了。
因語言交流不太方便,是以趙洞庭幾人在船上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他也樂得於此,閒得無聊,就在船上垂釣。
而大海茫茫,顯然是少有收穫。
如此過二十餘天,商船便接近東沙羣島。船上氣氛陡然變得凝重許多,彷彿時時刻刻有烏雲壓頂。
粗略算來,流求禁嚴港口已有將近半年光景。那些海盜想必早已經是“餓極了”,前面那些商船也不知道能不能填飽他們的胃口。多出些銀子都是小事,最怕的就是那些海盜不顧規矩做些扣船截貨還殺人的買賣。
這艘商船的船主雖然有點兒關係,讓商船得以跟在大船隊中間,但要是特別有底蘊,也不至於僅僅只有這艘破船出海。到時候真要倒黴,怕還得是這些算是寄人籬下的商船背鍋。要出錢,大部分得歸他們出。
趙洞庭自是無所謂,一如既往的悠閒。
這些天來他已經將傷勢養好,修爲也鞏固在上元境,且藉着破境的勢頭還一舉再衝破了兩個竅穴。雖然許夫人、鐵離斷已經先行回去雷州,但有洪無天、熊野在側,還有那不知道具體實力如何的被熊野煉成殭屍的蔡吠紊,不是海盜能夠吞得下的。
船隊從東沙羣島月牙島和南環島、北環島中間過。
大概是因爲三島擋住海上颶風的原因,在這裡海浪總是要小些。有些年頭的商船也就不再搖擺得那麼厲害。
船隊倒也不是不能繞過東沙羣島,只是海盜實力輻射極廣,能繞過廟,卻也未必能繞得過和尚。真要在東沙羣島外頭被海盜給圍住,到時候就不是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少不得要被殺人掠貨。以前海運剛剛興盛起來的時候,有不少血淋淋的前車之鑑,後來個個商號便也學着老實了。
在東沙羣島過,海盜們大多還是將規矩的。殺人截貨,只是小概率事件。
當夜,船隊就不出意外的被海盜在前頭攔住。
在東沙羣島混跡的個支海盜都在海上撒有耳目小船,這支商船隊伍顯然在剛剛進入東沙羣島範圍以後就被盯住,甚至更早。
海盜只有十餘艘船,並不大,瞧不出深淺。
但誰都沒有敢把這小股海盜當回事。
得知商船過境的海盜絕對不在少數,可爲什麼這股小海盜能夠有膽氣在其餘海盜趕來之前攔住船隊?
這中間要是沒得什麼沒見光的較量,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海盜吃大船隊,小海盜吃小船隊。這是在東沙羣島約定成俗的不成文規矩,沒哪支小股海盜敢犯忌諱。
以前有目中無人的海盜犯過這樣忌諱,結局大同小異的都很悽慘,最終連名號都在東沙羣島消失。
船隊管事是在流求鹽水城有些地位的人,其幕後主子據說是鹽水城最頂尖的富商,和鹽水城城主都能攀上關係。
這位管事,貌似也是鹽水城城主小妾的表弟的同窗的同鄉。
這樣的人在外人面前還是有股子氣度的。
商船隊被海盜船攔截下以後,管事的乘坐的最奢華光線的那艘船緩緩駛到船隊前頭。
管事的穿着很有富商氣質,完全不像是個下人,走出船艙,對着橫亙在前頭的海盜船搖搖施禮,“見過諸位好漢。”
聲音在夜色的浪聲中飄搖不定。
海盜船上,火把也跟着夜風搖動。火把光芒下,那些猙獰面孔也跟着忽明忽暗。
船隊和海盜船相距不過數米。
海盜船卻還在向前靠近,最終,咚的撞在管事的所在商船上。
這讓得商船搖晃,管事的和船上的人都些微變色。
面前海盜船雖然較之商船實在是要小得多,可這先聲奪人的氣勢,就已經能夠讓得他們心裡頭打鼓。
管事的忙不迭向着後頭揮手。
海盜船上有五大三粗的幾個海盜跳上船頭,肌肉隨之抖動。手裡都提着刀。
這裡不是中原,海盜們也覺得刀使得更順手。用劍的人反倒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高手。
不過這幾個傢伙雖然使刀,但能夠直接跳上船,顯然也有些功夫弟子。
管事的後頭有人端着個盤子小跑到前頭。
“請諸位好漢笑納。”
管事的接過盤子,恭恭敬敬遞給面前讓他心裡發怵的幾個海盜。盤子上銀兩十來塊,都是五兩銀。
這不算是小數目,較之以往例錢還要多上兩籌。
可爲首的海盜卻只是輕飄飄掃過銀子,“就這點?當老子們是叫花子不成?”
管事的滿臉堆笑,“不知道當家的現在的規矩?”
爲首海盜撒開手指頭,“還得要五十兩。”
管事的笑不出來了,露出苦色,“當家的,咱們這一趟利潤……”
做生意的總是習慣討價還價。
可讓管事的萬萬沒想到的事,以前其實也還能說點道理的海盜這回卻是極是蠻橫,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囉嗦個身!”
管事的嚥了口唾沫,雙腿直打擺子,差點沒將尿給嚇出來。當然不會再有討價還價的勇氣。
說到底錢是老爺的,這趟能賺多少,分到他手頭上的也不會太多,實在沒必要爲這個去冒着被斬首的危險。
他忙不迭又對後頭喊道:“再去取五十兩銀來孝敬諸位好漢。”
纔剛剛將銀子送上來的管賬便又往船艙裡跑去。
“他孃的。”
爲首的海盜似是極不耐煩,“你們這些狗日的早不過晚不過,現在過。弄得老子到手的好事怕莫都要沾不上了。”
管事的滿頭霧水,卻不敢問。
旁邊有海盜笑道:“哥哥你別急。老大他們要收拾紅娘子那娘們的手下還得要些時間,咱們應該還能趕得上。”
爲首海盜重重吐了口唾沫,“趕上了也就剩下殘羹剩飯了。都說紅娘子那娘們長得漂亮得緊,下邊也有不少長得水靈的娘們,這些天老子在島上可是憋得慌了,要是趕不着個新鮮的,多敗興?”
旁邊剛剛說話的海盜舔舔嘴角,又呵呵笑,“弄不到新鮮的,多弄幾個,也能盡興了。”
他們言行無忌,聲音又像是長相那般粗狂,即便是在夜風、浪聲掩蓋下,自然仍舊是傳進耳聰目明的趙洞庭幾人耳中。
趙洞庭本來蹲在船頭上,隔着數十米遠看好戲。聽得這兩海盜對話,兩道劍眉便微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