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除去俘虜以外,光是傷兵便就蔓延數裡之遠,有的尚且還能自己走路,有的只能是被袍澤擡着。
在趕路途中,不斷有傷兵就這麼死去。
他們的遺體只能夠就地焚燒。
軍中的氣氛顯得分外凝重。
而在京兆府北邊,毗沙鎮。帶着殘軍匆匆跑到這的邴文軒終於是和柴立人派遣出來的先鋒軍遇上了。
徐開福、周海德兩人看到這些狼狽不堪的京兆府守軍,都是臉色劇變。
其後見到邴文軒,徐開福便是匆匆問道:“邴御史,莫非是京兆府已經失陷了?”
邴文軒滿臉蠟黃之色,顯得疲憊不堪,重重嘆息道:“已於昨日下午時就被宋軍給攻陷了。”
“這、這……”
徐開福都不知道該再說什麼纔好,看了眼邴文軒後面那些殘軍,“京兆府八萬守軍、莫非就、就剩下這點?”
邴文軒又是重重嘆息,“本官愧對朝廷,愧對皇上啊……”
只這話卻是有什麼屁用。
徐開福、周海德兩人對視,眼中都是有些極爲凝重之色。
然後周海德問道:“那御史可知道現在京兆府內還有多少宋軍?”
邴文軒答道:“他們損失也不小,傷亡過半,應該還有兩萬人左右。”
周海德聞言心裡輕啐。
五萬宋軍攻打京兆府,京兆府八萬守軍幾乎全軍覆沒,宋軍卻還有兩萬。邴文軒也好意思說宋軍也傷亡不小。
只這樣的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便是。
邴文軒雖然是敗了,但他仍舊是京兆府路御史。以朝廷對他的器重,不見得就會這麼失勢。
他又看向徐開福,道:“徐兄,要不我們兩人率軍且前往京兆府看看?”
他知道京兆府的重要性,若是能有可能,當然希望能夠把京兆府給奪回來。
如何宋軍佔據着京兆府,那等柴立人率軍趕到,大概只能駐紮在咸陽。可咸陽雖是古都,卻又哪裡能夠和京兆府相比?
徐開福臉色凝重地點頭。
然後兩人派遣士卒回去給柴立人報信。
到得翌日黎明時分,就和邴文軒等人辭別,率軍輕騎匆匆向着京兆府而去。
他們兩人都是元軍中副將級別的將領,麾下輕騎加起來也有兩萬餘衆。
只他們哪裡知道,這個時候劉諸溫都已經率着大軍離開京兆府許遠了。他們昨夜趕路到深夜時分才停下來歇息。
而在這黎明時分,又已經繼續向着藍關前進。
劉諸溫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守住這京兆府。因爲石開濟這會兒不可能在柴立人率軍趕到之前就趕到藍關。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爲他不知道空竹在藍田縣到底是個什麼結果。
邴文軒讓殘餘將士就在毗沙鎮駐紮下來,自己帶着家小還有其餘些許官吏繼續北上,卻是往中都的方向而去。
他敗了,留在這京兆府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要去中都向真金請罪。說不定運作運作,真金還能夠給他安排別的官職。
哪怕是留在中都做個沒什麼實權的官,也總比現在要好。
三原城。
這個時候距離柴立人率領大軍離去也已經過去兩天的時間了。
正如麪館裡那個漢子所料,柴立人並沒有在城內留下軍卒。三原城內僅僅只餘近千原來的守軍駐紮。
這些守軍是沒法和柴立人麾下的那些軍卒相比的。
除去軍中極少數將領外,他們多數都是在三原城應招入伍,基本上都沒有上過前線。
有的就是接的父輩的職差。
要在城內橫行霸道還行,真論到打仗,是絕對沒有什麼本事的。
若非是如此,當初石開濟率領蜀中軍區的將士們也不會那樣輕而易舉的就接連拔城破寨,拿下京兆府路那麼多地方。
或許是因爲元朝的政策的確太過偏頗了。而這天下人心,又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對元朝有怨而相應麪館兄弟兩的百姓不在少數。甚至真正有守軍願意和他們裡應外合,只爲拿下城內府衙裡的那個元朝廷派遣下來的達魯花赤。
那些蒙古官吏們沒誰把漢人放在心上,都是當做魚肉。這也就讓得城內怨恨他們的個個階層的人都有。
上至漢官、守軍,下至販夫走卒,可謂不計其數。
倒不是真正每個人都被那些蒙古官吏欺壓過,但人云衆雲,總都是聽說過的,對蒙古官吏也就多數沒什麼好感。
因響應的人太多,以至於這兩天麪館都是天天爆滿。這都出乎麪館兄弟兩的預料。
他們原本只想着能夠有數百人響應就好了,而現在,遠遠不止這個數。
可笑的是,城內的那些蒙古官吏竟是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
或許收到了,但沒往心裡去。
因這些年的高壓政策,元朝境內已經很少出現有亂民造反的事。沒誰會覺得三原城裡的這些百姓真正能夠有那樣的膽量。
畢竟現在守軍中可是有着不少神龍銃的。而且柴立人元帥的大軍離這三原城還不遠呢!
然而,就在這日的正午時分,在那麪館上頭,卻是忽的有煙花陣響。
在煙花響徹之後,麪館內呼啦啦跑出近百號人來。
那兄弟兩赫然就在前頭。
這些人可以說是他們拉起來的骨幹力量,要麼是信得過的,要麼則是手上有些功夫的。
他們持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木棍、柴刀、菜刀、斧子等等,跑上大街以後,便就向着府衙方向跑去。
而在街道上,還連綿不絕有人從家裡跑出來。其中甚至有身形已經有些佝僂的老人。
他們面上多數有着憤慨之色。
這兩天,麪館兄弟的父親被軍卒撞死的事情已經在城內發酵了。然後,又引起許許多多以前那些蒙古官吏做的孽。
積壓在百姓們心中的憤恨、屈辱,都在這些議論聲中逐漸被點燃。
看到焰火後響應的人數之多,讓人咋舌。
僅僅是麪館所處的這條街道上,便就有數百人跑將出來。
他們有的是掌櫃的,有的是小廝,還有的是常常在街道上討生活的小販、書生、耍把戲的等等。
這團火,是真正點燃起來了。
而在其餘街道上,也有不少人響應。不乏精壯漢子持着武器跑將出來。
他們跑上大街後,都是將矛頭對準了府衙。
短短不過十餘分鐘的時間,便就有許多百姓匯聚到了府衙的前大街上。
這可是將城內的守軍還有捕快們給嚇得不輕。
那些官員們也都是慌了。
慶幸這些亂民們沒有殺到他們府邸之餘,忙不迭地躲起來,生怕惹禍上身。
城內達魯花赤知道這個消息後怒不可遏,連忙傳令調集守軍、捕快等鎮壓亂民。
他哪裡想過,柴帥才率領大軍剛剛離開,這些亂民就敢造反。
那些最先匯聚到府衙門外的百姓們瞧着那荷槍實彈的守軍們,倒是沒敢向着府衙發起衝擊。畢竟誰都是怕死的。
而等到那麪館兩兄弟到後,情形則是發生了轉變。
他們兩人是這場揭竿起義的主事人,這刻也是對元朝統治最爲憤恨的。
兩人帶着那些骨幹們也跑到前大街後,做哥哥的當即喊起來,“街坊兄弟們,元朝無道,完全不把我們當人看!今天咱們就殺進府衙,生擒了那達魯花赤!大宋的軍隊就快要殺到了!聽聞宋帝仁政愛民,咱們本是漢人,以後,再做大宋的子民!殺!殺呀!”
他舉起手中的菜刀便就向着府衙衝去。
那些骨幹們都是有過心理準備的,這刻都是跟在他身邊衝向府衙大門。
場面剎那間便是亂了。
有不少百姓呼喊起來:“生擒達魯花赤!迴歸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