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是善意的笑聲,因爲都明白這樣的技術意味着什麼。
顧鬆嘆道:“它現在是有點傻,但它會進化的。而且,我們看到它的優勢了。經過定向開發和優化的人工智能,對識別好的大腦指令,響應速度極其快。”
“在移動速度上,它也會比人的腿要快。”
“在鑽木這件事上,它能控制硬木棒以更高的轉速、更高效率地產生熱量。”
“而如果要論持久……它可以一直鑽下去,金屬疲勞……可比肌肉疲勞的門檻高多了。哈羅德先生,您別失落,事實上,年輕人也比不過它。”
這是大家已經習慣了的顧松風格,他經常開玩笑。
哈羅德也笑着迴應,顧鬆才嘆道:“我爲什麼開始重視這個方向,而且今天站出來對外公佈我們的成果。因爲和浩瀚的宇宙比起來,我們太脆弱了。”
大家都知道,顧鬆要講的正題來了,會場收起了笑聲,重新安靜下來。
“我當然知道,對這樣的技術,大家心裡都會聞到陰謀的味道,會想到黑化應用的可能。但是,任何技術都會面對這樣的難題,那就是:怎麼保證它以正確的方式被應用。”
“這項技術也是如此。舉個例子來說,哈羅德先生剛纔在臺上,大腦裡的想法絕對是非常豐富的。但是,處理系統只會分析所讀取到的和指令有關的信號,鑽木取火機器人只會接受跟鑽木取火有關的指令,這是現在最簡單的安全控制方式。”
“怎麼針對這樣的技術構建通用的安全標準,這只是一個可以被解決的問題而已,不應成爲這項技術的阻攔。回到那句話,和浩瀚的宇宙比起來,我們太脆弱了。”
“人體的生存條件,如果放在宇宙尺度的環境裡,那就太苛刻了。溫度、空氣成分和比例、壓力、重力……超出這個條件範圍之外,我們就會面臨死亡的威脅。爲此,每一位走向太空的人類,都需要昂貴的宇航服。”
顧鬆長嘆一口氣道:“宇航服,可並不便宜。朋友們,艙內宇航服都是幾十幾百萬,艙外宇航服上億。這,就是我們生存條件之苛刻的直觀體現。也許在未來,它們的成本會降下來,但作爲一種消耗品,他們的成本,再怎麼樣也不會低到什麼程度的。”
“人類的文明史早已經告訴了我們,人類最無可替代的,就是大腦。雖然所謂大腦開發利用率只有不到10%之類的說法是謠言,但有很多的研究可以證實,人腦具有極強的可塑性。一個人只要不斷學習,他的智商就能不斷提高,大腦的結構和功能會隨着外界環境的刺激而發生改變。”
顧鬆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但是,像大腦突變之後我們的肉體突然具備了超能力這種理論,我是無法理解的。相比較而言,腦機接口,則是一個我能理解、而且覺得有可行性的方向。”
“於是有了現在的這一套系統。”
……
“這種技術,潛力有多大?”唐統領皺着眉頭問道。
科學顧問扶了扶眼鏡,有些艱難地說:“從現在演示的情況來看,很粗糙,但原理已經走通了。至於潛力……可以說是顛覆性的技術。”
“又是顛覆性……爲什麼總是顛覆性?”
“舉個例子吧……”科學顧問無奈地說道,“如果這套技術用在他們六代機的精英飛行員對無人僚機的控制上,您能想象那種靈活程度嗎?事實上,現在根本無從判斷,他拿出來的是不是最先進的版本,是不是已經開始應用了。就像量子計算機,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手裡早就有了更先進的通用量子計算機,但是他們三年都沒發佈,一直說還未成熟。”
唐統領咬牙切齒地說:“全世界的人想研究量子計算機,想用量子計算機輔助研究,都只能花千萬級的費用去買。量子超算中心,只有他們有!”
“正是如此。”科學顧問點頭同意,然後說道,“雖然這只是一個信號輸入模式的改變,但這個改變是質變的。過去,我們想要控制工具,是大腦發出信號,通過肌肉控制我們的身體,我們的身體再影響工具。後來,我們有了自動化的機械,可以通過輸入指令,讓他們以穩定的精度持續地工作。最開始的指令很簡單,那時候的機器只能開或者關。後來,可以調整速度、強度。現在,我們通過鍵盤、語音、手勢等等輸入指令,機器也更加精密了,可以做出更多、更復雜的指令。但是,所有這些指令輸入方式,都有中間過程。”
科學顧問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們的肢體,如果沒有大量的訓練形成經驗,就無法保證精度、力度和持久度。我們的機器,最開始只能根據設定好的結構、做一些很簡單的重複機械活動。人工智能是顛覆性的,因爲它可以指導機械進行復雜和可編程的活動了。而腦機接口的顛覆性,在於它不用再通過人的明確輸入、口頭語言和肢體語言去貫徹大腦的指令了。”
“心想……事成?”唐統領遲疑着問道。
“只要是智能工具可以做到的,只要是大腦信號可以傳遞到的地方,未來……就有這樣的可能!”
……
“未來,就有這樣的可能!爲了這樣的美好遠景,我認爲這項技術值得進一步研究。”顧鬆在臺上說道:“互聯網和物聯網,已經讓我們人類的思維脫離了肢體感官的作用範圍。我們在電腦系統上的一個指令,可以傳遞到太陽系深處的航天器上。”
“我認爲,這個方向早就已經出現了。現在的腦機接口,只不過是一種更加先進的執行方式。”
“它的技術門檻,前所未有地高,沒有新材料的誕生,沒有製造工藝的不斷提升,沒有基於量子計算能力的人工智能,沒有低延時通信技術的支撐,就不會有我們現在的成果。”
顧鬆看着臺下鄭重地說:“我將它介紹出來,是因爲很清楚它可能會引發的爭議。既然我們已經取得了一些實質突破,那麼,我們會將其技術原理公佈給學術界。同時,關於這項技術的安全規則、倫理、法律,方方面面的問題都可以開始進行討論,進行標準的指定。”
顧鬆再拋出一個重磅的成果:“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公佈一個雖然還沒有證實,但是很有可能的發現。在試驗過程中,我們發現志願者在學習通過大腦控制機器人進行鑽木取火的過程之中,似乎有顯著的大腦活躍度提高效果。也許是因爲大腦信號的順利讀取和有效反饋,模擬了大腦進行學習、記憶、使用的過程。”
“下一步,我們會設計專門的教育反饋機器人,嘗試進行相關的驗證。如果最終結果是可信的,那麼……”顧鬆凝重地說道,“也許我們將掌握一種遠比以前有效的學習方法,也許未來的每一個人或者學生,會更容易掌握更多的知識,記憶得更深刻,使用得更熟練。甚至,提升我們的大腦利用率。”
“這,纔是最重要的發現。事關人類文明層次的提升,我希望更多的研究機構能夠幫助驗證這一點。樣本足夠大,才能說明它的可能性和潛力。”
這番話一說完,寂靜彷彿會傳染,從會場,一直蔓延到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