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來到7月26日的凌晨。
演戲演全套,顧鬆的身影,基本上一直在直播畫面裡。
守着看直播的,不在少數。
現在,他們也相信,進度確實是官方所傳遞出來的:已經給加密信息建立了解密模型。這段信息的解密方式,確實是基於量子算法。
現在對它的解密,涉及到需要確定其中一共10個未知常數。
毫無疑問,破解工作已經擋住了全世界絕大多數的團隊。
要想盡快破解量子加密,就得有量子計算機。
觀看直播的人,無不在心中想到:如果現在,還沒有實現量子計算技術的突破,後果會發展成怎麼樣?
……
橢圓辦公室裡,唐統領的眼袋更重了。
卡西尼對信號源的觀測,要等一個月。
但現在,是國內的秩序問題在牽扯他大量的精力。
沒錯,不用自己去公佈,卡西尼最有機會觀測到這個信號源的信息也已經被各種人推斷出來了。
但是,也有一些沙雕硬是說這會率先暴露阿美的存在,使阿美遭受到第一波攻擊。
真是無語,不論它在土衛四軌道上的位置如何,人家已經明擺着不停向地球定向發送信息了,難道這羣鴕鳥型號的沙雕還以爲可以藏得住?
難道不能像海對面一樣,支持我們的工作?
難道不知道就算海對面,也發來了“誠摯的邀請”,希望我們共享卡西尼的數據?
本來是幾年來,很難得的掌握着主動權的時候。
現在,關於加密信號的的解密模型,確實是對方率先建立起來了。
但這又何如?
雖然對方算力牛逼,但10個未知常數,讓他們怎麼辦?
這又不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算法,只需要窮舉一下,利用量子計算機在這個問題上獨一無二的優勢就能解決。
首先,這是10個未知常數的組合。它得每一個都準確,包括每一個的順序都準確。
其次,這本身是個量子加密,哪裡會被那麼輕易地攻破?
所以顯而易見,正如之前卡西尼項目負責人說的,線索在信號源那裡。
這些沙雕怎麼就不懂呢?
外星人的考題,那麼好答嗎?
這哪裡只是算力的問題?
“根據卡西尼號的首次拍攝,我們確定了信號源的尺寸並不大。衆所周知,卡西尼號已經到了任務的尾聲,燃料已經所剩不多。所以……”
唐統領看着電視裡,NASA新任的局長正在向公衆們解說阿美的下一步計劃,以及爲什麼無法儘快現在就公佈細節。
因爲哪裡那麼快能有細節?
難道這些沙雕不懂十幾億公里,一秒鐘只能傳送幾百字節東西嗎?
唐統領站了起來踱着步。
現在暫時只能先等着了。
不想立刻進入操心其他問題的狀態,他調到了華國人的直播頻道。
看他們頭疼怎麼解密也是僅有的樂事了。
……
“我們不能真正地進行窮舉!就算我們有量子超算中心的算力支持,也做不到這一點。而且,時間才更加寶貴。”
“先縮小範圍。不論他們文明的形態是怎樣的,現在至少證明了這就是一個需要用數學去完成解答的問題。這十個常數,不可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至少,我們需要先把我們人類已經瞭解到的一些常數羅列出來,縮小範圍。”
“不,可能性太多了。”一個北熊的科學家咆哮着說,“不一定就只是科學中像圓周率、畢達哥拉斯常數、e這樣的常數。而且,哪怕只是科學常數,有數學的、物理的、化學的……各種各樣的加起來,從裡面選10個,還要進行排列……這太瘋狂了。我們縮小範圍的依據是什麼?”
“從我們收到數據到現在,信號出現過規律嗎?這其中有沒有線索?”
“它的規律就只是重複。但把數據總長度、重複時間間隔等等這些作爲常數帶入運算,沒有結果。我想,可能阿美人說得對,線索就在信號源本身那裡。要麼,我們期待卡西尼號能共享數據。要麼,我們就儘快開始我們自己的探測任務。至少目前來看,它還沒有呈現出攻擊性,這也許是一次和平的交流。”
“……”
雖然是一個放置在某個角落不動的廣角鏡頭,但比較大的聲音還是能收錄進去的。
當現在爭論越來越大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哪怕有了量子超算中心,這些信息的解密也是很難的。
就如同RSA算法時代,頂級加密算法幾乎沒有可能被攻破一樣,這個加密算法……也許同樣難。
守到半夜看直播的人們,從屏幕裡由衷地感受到了焦慮的氣氛。
而在大洋彼岸,唐統領自然覺得心情舒適多了。
一點都沒錯,事情正在向預想的一樣發展。
他伸了個懶腰關了電視,開始處理器今天應該處理的事。
對面是黑夜,這裡是白天,豔陽高照啊。
……
房間裡,顧鬆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似乎是在思考。
他也確實是在思考。
這是一次由他發起的考題,他在觀察着同胞們的反應。
當然,這也是燧石計劃最後階段的開始。
在這漫長的十多年裡,第一個階段,他積攢着自己的實力和影響力。與此同時,他也從方方面面開始提升這個時代的工業支撐能力,和讓整個計劃顯得稍微那麼合理一些的技術水準。
第二個階段,它開始建造燧石空間城。
現在,燧石空間城的建設進入到一定的規模了,是時候爲它能夠起航做準備了。
他站了起來,然後說道:“我們先暫時不要聊這些,我們不妨從邏輯角度推理一下。”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聽他說。
顧鬆走到一個電子白板面前,拿着電子筆畫起來。
“我們在地球,它在土衛四的軌道上。”
隨着他電子筆的勾勒,後面做支撐的人工智能系統自動識別了它的語義。電子白板上,他勾畫出來的,竟是非常精確的地球和土星圖像。
“首先,我們都認可,這段信號的發送是有目的的,對吧?”
“目前來看,似乎一切是和平的。那麼不妨反過來,如果我們要和另外一個語言可能完全不通的外星文明交流,用的還是電磁波,我們爲什麼要加密?我們加密的目的,肯定不是爲了不被破解,恰恰是爲了要交流。”
“所以,我認爲這十個常數,並不是爲了要讓我們破解這段加密信息。有沒有可能這十個常數的得出過程,本身就是要交流的信息。甚至於說,它就像一種語言的字典一樣,是在讓我們通過某個過程、某種形式,瞭解他們的語言?”
“就像我們在旅行者1號的金屬盤上所標示的,我們在其中示意了二進制。那麼現在,我們至少知道在量子算法上,這段信號可以建立一個穩定的解密模型,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示意?”
“用電磁波這種形式,是不是也是一種示意?”
“它採用的頻率,是不是也是一種示意?”
“甚至於,我們用之前我們猜測的各種數據。”顧鬆指着屏幕,“土衛四到地球的距離,土衛四的質量,地球的質量……當我們用各種我們已知的信息代入進去,進行解密的過程,是不是就是他們想傳達的信息的一部分,是一種語言學習的過程?”
“再到最後,出於某些安全考慮,我們還沒有嘗試向它發射信息。但其實,並不排除有其他人已經做過了這個嘗試。那麼,如果信號因爲我們的反饋產生了進一步的變化,是不是纔是真正破解的開始?”
顧鬆像是僅僅說出了自己的思考,房間裡的人卻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也有人似乎眼睛隱隱發亮。
在深夜看着直播的人眼中,這是一個真實的、正在發生的大片劇情。
人類嘗試解密地外文明信息的過程,竟然如此艱難而複雜。
跨越了物種,溝通,原來這麼不容易。
畢竟,你根本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喉嚨和舌頭這樣的東西。
如果對方本身就是以電磁波的形式存在的能量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