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情況一向複雜,用兵書上講的,這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這裡的鬥爭不會比戰場上輕鬆多少,只不過看不見硝煙就是了。
就像是之前這謀算唐氏的一局,別看着唐靜芸應付的輕鬆,可是其中的兇險又有誰知道?
光是在股市上的較量正正經經的就有三回,更不用說暗地裡的那些小手段了。而唐靜芸也同時面臨着來自集團外部的壓力,那些合作商可不是開福利院的,眼看着唐靜芸的上臺,沒少落井下石。
雖然很多事情到了唐靜芸手裡轉一圈,就會發現格外的好處理,但這多虧了唐靜芸前世歷練出來的本事,換做是任何一個新上任的,恐怕都會弄的手忙腳亂。
旁人只看到了唐靜芸輕輕鬆鬆的上位,穩坐釣魚臺,可只有唐靜芸身邊的人才會知道她的艱辛和勤勉。
唐靜芸伏案處理公務,看了眼桌上的檯曆的日期,忍不住眯了眯眼,合上剛簽好的一份文件,低喃,“時間可過的真快啊,一晃都過去這麼久了。”
然後嘴角勾起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不知道那些人還能夠坐得住多久……”
帶着幾分繾綣又寂寥的聲音,輕輕地在辦公室裡迴盪,似乎在暗示着些什麼。
8月7日,星期日,又是唐氏每月一次的董事會議,在董事會議上,董事長會做簡單的報告,並且總結上個月的成果,展望下個月的工作。
照例,董事們或早或晚的到達會議室。
時間指向九點的時候,唐靜芸踩着時間進來,趙洵替她拉開椅子,她對着會議室裡的人點點頭後,就坐下了,神態自然。
這樣的董事會,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唐靜芸都已經駕輕就熟,很多東西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只是照例出席而已。今天也和往常一樣。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趙洵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部分董事們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有股暗流在會議室裡涌動。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轉頭看向唐靜芸,他不信敏銳如她,會沒有看出今天的情況的不對勁。
唐靜芸講述完事情後,詢問了一下,“各位今天可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如果沒有說的話,那就散場吧。”
說着,就要作勢起身。
“等等!唐小姐,我有話說!”
一個男人突然起身,止住了唐靜芸的身形。
唐靜芸挑眉看去,是個不大不小的董事,平常看着挺木訥的,不聲不響,今天倒是出奇的率先出聲了啊……
“有什麼事嗎?廖先生。”
廖文東沒有想到自己平常這麼低調,這位唐小姐都能夠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要知道這唐氏的董事大大小小還真不少,他也很少來參加會議。莫非,她對每一個董事都研究過?
這樣的猜測讓他悚然而驚。
只是想起接下來的事情,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唐小姐也是極有教養的人,文東不才,就像是討教一下,請問唐小姐什麼時候將這唐氏歸還於長兄?”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唐靜芸和唐家那亂七八糟的事情,雖然私底下不少人編排,但是卻罕有人將事情放到檯面上來講,這個廖文東莫不是瘋了?
也有敏銳的人,察覺到這裡的不對頭,若說沒有依仗,這廖文東說什麼也不會這樣站出來說話吧?
與此同時,不少人站出來附和廖文東的話,這林林總總的大約還佔了三分之一。
唐靜芸見此,眼簾微垂,很明顯,這就是一場謀劃許久的逼宮。
她倒是還真的有些吃驚,沒想到唐凌崢在這個時間就已經籠絡了這麼多的股東,難怪她後來會應付的那麼吃力。
眼見着唐靜芸沉默不語,廖文東站出來,“唐小姐,這古人有云……”
“不用說了,”唐靜芸一擺手,那肢體語言裡所帶來的強大的壓迫力,讓廖文東忍不住就是閉上了嘴,只聽唐靜芸淡淡地道,“別跟我說古人,我不想和死人一般見識。我只問你們一句,我唐靜芸在位,讓你們每個月的收益變少了嗎?讓唐氏日漸衰敗了嗎?任人唯親了嗎?出賣唐氏利益了嗎?”
她的眼眸淡淡的掃過在場的人,“我唐靜芸自認爲做事還算周到,在這期間也是兢兢業業,少有比員工先走的日子,我也不曾以權謀私,行事端正,難道在你們眼中,看不到絲毫這些嗎?”
廖文東默然,的確,說句良心話,唐靜芸確實是個很好的上位者,至少,在她在位的時候,施行下來的東西都很有實踐性,她自己也很盡職,兢兢業業,上行下效,讓唐氏的風氣都變的很好。
如果不是因爲立場不同,恐怕他都要忍不住擁護她。
他歉意的一笑,“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這大事不成。唐氏從來都是有規矩的地方,無規矩不成方圓,還請唐小姐見諒。”
唐靜芸冷笑,好一個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是想要就憑藉這一句話抹消她所有做的事情啊!
“那麼就廖先生而言,覺得應該怎麼做呢?”
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神,廖文東感覺到呼吸一滯,然後才緩緩地道,“當然是還權於唐大少,唐大少是唐氏的正統繼承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不會比唐小姐你差。”
唐靜芸玩味一笑,轉頭看向趙洵,“你家老闆是什麼意思?”
唐氏的大部分股份還是攥在唐志謙手中,少部分股份是當年分出去的,或者是後來唐氏上市以後拿出來稀釋的,這樣很好的維護了唐家人在唐氏的決定性地位。所以只要這唐志謙一表態,這其他人就根本不用爭了。
故而唐靜芸纔有此一問。
趙洵彎腰,“老闆說近日感到身體不適,和老爺子一起出去旅遊了,看看大好河山開闊胸襟。”
這就是不管這兩個孩子的事情咯。
唐靜芸笑了笑,“那好吧,投票表決吧。”
……
趙洵看着低頭把玩着東西的唐靜芸,居然從這個向來灑脫恣意的女子身上看到了幾分寂寞。
他忍不住垂下眼眸,眼底閃過幾分黯然。
他從很早以前就接觸到這個唐靜芸,親眼看着這個女子的一路成長,從她初入唐家時的那種別緻的風采,到後來在深夜裡的那疾馳的一眼,看着她從一塊琮琮璞玉,被歲月世事打磨成溫潤美玉,流光溢彩。他見過她嬉笑怒罵的樣子,每一面都像是不同的人,好像她這個女人身上是矛盾的綜合體。
他趙洵的前面過的那些年,也不是白過的。他見過很多人,經歷過很多事,黑白兩道也都有交情,後來跟在唐志謙身邊,那也是名流攀附的對象。
可是他卻從未見過唐靜芸這樣的女人,該用什麼樣的言辭來形容這個女子呢?好像自他認識她以後,就沒聽說過有她唐靜芸辦不成的事情。
“趙秘書!走咯。”
趙洵被唐靜芸的聲音喚過神來,歉意的笑笑,下意識的跟着唐靜芸離開了
——
廖文東愣在那裡,還沒有從剛纔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他上一秒還在和幾個交好的董事隱秘的對視一眼,懷疑唐靜芸早就看破了他們的計謀,會暗中使壞,卻不想,下一秒的勝利來的如此輕鬆。
在場有很多並沒有聽到風聲的人,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這是究竟怎麼了?
投票表決,唐凌崢居然穩勝唐靜芸!
這要是換做是另外任何一個私生女在位,會得到這樣的結果相信九成的人都不會感到疑惑,可是這是唐靜芸啊!
那可是能夠輕鬆玩轉董事會的女人,那可是能夠輕易的藉助關係平衡唐氏里人馬紛爭的女人,那可是一個註定能夠帶着唐氏開疆擴土殺伐果決的梟雄啊!在不知不覺間,唐靜芸三個字,早就不是那麼輕飄飄的了,它沉重的壓在了唐氏衆人的心頭,黑壓壓一片,誰都不敢去觸怒她!
就算是廖文東和唐凌崢關係很鐵,在答應前那也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的!
那麼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廖文東想起剛纔的場景,唐靜芸坐在位子上,把玩着手裡的筆,淡笑道,“好,既然是大家的選擇,那我唐靜芸今天就會離開唐氏,共事一場,諸位好自爲之。”
說着,推開椅子,站起身,抄起桌上的文件,快速的離開了這會議室。
她離開的背影中,竟然給了廖文東一種英雄落寞的感覺。
看着滿室喧囂的人,看着同伴同樣奇怪的表情,廖文東忍不住自嘲一下,看看,這就是唐靜芸的本事,這就是她的個人魅力所在。在唐氏裡不過經營了幾個月,就已經樹立了無上的威嚴,別說是他們,就算是他自己,都總覺得不太能夠接受這個女人會失敗。
他挑了個角落,撥了電話給他那個鐵哥們。
“喂,是文東啊,投票情況怎麼樣了?”唐凌崢輕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是不是——”
“贏了——”
廖文東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將唐凌崢的那句“輸了”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能無意識的呵呵的笑了……
“文東,你不會是安慰我的吧?”唐凌崢不相信,他還想垂死掙扎一下。
“不是的,凌崢,我們贏了,接下來唐氏就是你的時代了。”廖文東一字一句的講述道。
“哦,是嗎……”唐凌崢倏的站起身,猛然的一拍桌子,怒罵道,“唐靜芸,我問候你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