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戈吐出來的話就像是利刃,一刀刀剜割着帝王的心,每一刀下去,都帶起了一片血肉,心口血淋淋的。
帝王想問,沒有心的人還能夠活嗎?如果不能活,他可能就要死了。這個無情的人像個妖精,掏空了他的心。
不,不,應該是他捧着自己從胸口挖出來的心給面前的人,可他將他的心狠狠地打落塵埃。
淺戈走到他的王面前,仔細凝視着眼前這個男人,然後緩緩的跪下,將自己昂起的頭顱低低的卑微的放下,“王,您還記得當初許諾我的那三個諾言嗎?”
三個諾言,許三件事。第一個他謀求了一個機會,第二個他用在唐靜芸身上,讓帝空在美國給唐靜芸一行保駕護航,而現在,他要動用最後一個諾言。
帝王涌起了一個很不好的預感,不,不能夠讓他把話說出來,不然他一定就要徹底失去他了!
這個常年掌控別人心跳的強大男人,突然那顆心瘋狂的跳動。
“王,我請您允諾還我自由……”
淺戈的話還未說完,帝王的手上的槍就“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撞擊在地磚上,像是撞碎了什麼東西。
他的嘴脣顫抖了一下,然後這個從來都不爲任何人折腰的男人,緩緩屈膝跪下,摟住面前的男人的肩膀,啞聲嘶吼道,“你說什麼?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會允許你離開我身邊的!不要離開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爲了你的安危就將你趕走,我應該什麼都告訴你,讓你參與所有事情的決策。不,只要你不離開,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帝王低吼的聲音像是在野獸瀕死的哀鳴。他不能沒有他啊!人沒有了心怎麼活?他把自己的心都捧給了淺戈,沒有淺戈,他怎麼活?
“不要說氣話,有事我們好好談,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就算是我的命都可以。我不殺她了,你回來吧,淺戈,你回來吧。沒有人你在的日子我快要瘋了。還記得我們以前說好一起要去看愛琴海的嗎?我馬上就讓人去準備機票船票,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在帝王橫行這麼多年裡,他從未如同今天這麼低聲下氣過,就爲了哄一個人,他也從未如此卑微過,只要再給他一次幾乎,讓他答應什麼都好。
沒有失去的時候不覺得,等到真的沒有了,才猛然發現他把自己的珍寶弄丟了。他想要去找回來,可是珍寶卻要另尋識寶人了。
愛情讓人變得強大,愛情也讓人變得軟弱。曾經沒有弱點的帝王,在面對愛情時,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淺戈嘴脣顫了顫,轉過頭不去看他的王,那雙哀求的眼神一看他,就讓他生命都說不出來。
帝王輕輕的,生怕將人嚇跑似的,將人摟進自己的懷抱,在他耳邊輕聲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生氣,回去後任你撒氣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嫌棄暗牢裡的刑具都沒有機會用嗎,我都讓你在我身上試一遍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那樣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懷裡的這個男人的骨子裡的暴力和冷酷,可就是因爲這個,才讓他給予的溫柔心動。
淺戈的手顫了顫,下意識的反駁,“瞎胡鬧!那些東西是我弄出來刑訊的,怎麼能夠放到你身上!”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反應泄露了本心的想法。
帝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柔柔的笑容,輕輕的撫過淺戈的臉,“你開心就好,我說過的,永遠有效,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在愛情的博弈裡,帝王突然發現,即使他坐擁金山銀山,衆人敬仰,可是卻拿不出絲毫的籌碼,只能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或者是奉獻上全部的自己。
“淺戈!回來!”就在淺戈要開口的時候,突然唐靜芸出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淺戈,過來,不是說打算在這裡長住嗎?我們馬上就去看看傢俱用品,嗯,最好去換一張大牀。”
帝王一聽唐靜芸的話,突然新仇舊恨就涌上心頭。就是這個女人,自從淺戈碰上了她之後,兩個人的感情就越走越不順!該死的,這個女人甚至讓淺戈動用了第二個承諾,而且還鼓動他離開他!
她自己都是有男人的人了,爲什麼還要插足別人的感情?難道他的寶貝淺戈看上去就只配當她的情人嗎?!
“唐靜芸!今天的仇,我們好好算一算!”帝王雙手握拳,毫不猶豫的衝向唐靜芸。
唐靜芸早在話語出口後就關注着對面的人,自然是早有準備,單手撐住沙發一個側空翻,落地後腳下急退,避開了帝王的一拳。
這個男人能夠在黑道稱霸多年,甚至淺戈的身手都是他調教出來的,那自然是極爲厲害的。
早在當初的第一次見面,唐靜芸就深刻的認識到這是個危險的男人。
不過唐靜芸這兩年也不是白費的,早就不是昔日吳下阿蒙,對上帝王也已經能夠一戰。
兩人的拳頭碰在一起,唐靜芸冷笑,“淺戈跟你是不會幸福的,你自大,剛愎自用,完全不會顧慮淺戈的想法。”
帝王化拳爲爪,扣住唐靜芸的拳頭就要拗斷,“我犯的錯都能夠改,可你呢?除非你離婚!”
唐靜芸另一手纏繞帝王的脖子,一腳踹向帝王的小腿,同時另一條腿的膝蓋頂上對方的小腹,“你改?你改有屁用!你這一回考慮過淺戈的感受嗎?他這世間除了你還有哪裡可以歸去?你是沒有看見他像一條喪家犬一樣來找我!”
“shit!閉嘴!我說了我會改!淺戈不是狗,就算是狗,也只能是我的!”帝王暴喝一聲,一隻手掙脫開唐靜芸,直接往腰間摸去。
寒光閃過,一縷料子被割開!
“淺戈!”
帝王突然丟掉手中的匕首,神色慌亂地衝上前去握住抱住淺戈,反覆的檢查着他的手臂。
“我說了不要傷害她。”淺戈眯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來你根本就沒有將我說的事情放在心上。”
然後他推開了面前的男人,走到唐靜芸面前,看着她手指上割破的小口子。其實本來不用受傷的,是爲了替淺戈擋那一下。
淺戈露出了心疼和歉意的神情。
唐靜芸輕撫了他的腦袋,輕笑道,“沒事,我一點都不覺得疼。”
淺戈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帝王看着面前這兩個人,只覺得礙眼極了,好像自己纔是插足那份感情的。
在這個小區外,一輛黑色奧迪緩緩開進來,門衛盡職地攔了下來,裡面遞出了一本軍官證。
門衛翻開來,被裡面的軍銜嚇得手抖了抖,趕緊恭敬的將軍官證還給了對方,恭敬的目送着對方進去。
車子開走的時候,露出了裡面一張俊朗帥氣的臉,只是男人冷着一張臉,只覺生人勿進。
在別墅裡唐靜芸,正和淺戈坐在一個沙發上,而帝王坐在對面。
“淺戈,我們相識了那麼多年,難道還抵不上你和她的這些交情?你這是存心要讓我感到心寒啊!”帝王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流露出幾分委屈。以前和淺戈在一起的時候,哪一次他不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現在卻半個眼神都不給自己。
淺戈轉頭看向他的王,認真地道,“王,我曾經是完全屬於你的,不管是我的人還是我的心。”他垂下眼簾,輕聲道,“可是,是你先不要我的!”
這短短一句話,輕易的擊潰了帝王的心房,比淺戈之前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有殺傷力。
他說,是你先不要我的。明明應該帶着指責的話,卻愣是被他說出了雲淡風輕的味道。可是其中的心酸卻令聞者感同身受。
帝王想,如果當初早知道自己的權宜之計會給他帶來這樣的痛苦,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樣也就不會有了今日剜心之痛。
淺戈低垂了眉眼,“其實那時候我是想死的,因爲你不要我了,我不知道還有誰要我。後來靜芸給我講了很多事情,讓我漸漸看開一點。我曾經是生而爲你,只是現在,我想要爲自己活。”
淺戈猶豫了一下,“王,你曾經跟我說你愛我,其實我是不信的……”
帝王猛地站起來,他覺得眼睛有點脹。他曾經疼愛到骨子裡的人,突然告訴他不相信他給的愛,這讓他感覺到很荒唐,卻有一種聲音在他心裡迴盪,他的心像是一片空谷,空蕩蕩的,好像自從離了淺戈,他就沒有安穩過。
他對着淺戈澀澀一笑,伸出手,“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去結婚,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屬下,而是我的伴侶好不好?”他靜靜的看着他,“我以後再也不瞞你了,什麼都同你講。”
淺戈卻是緩緩的搖着頭,“靜芸告訴過我,即使我這樣跟你回去了,這也將成爲我們往後的一根刺,每次我提出異議的時候,你就會想起我逼迫你的這件事。與其這樣,還不如各自安好。”
他的神色認真而執着,這樣的神情帝王再清楚不過。當年的淺戈能夠靠這股執着勁頭達到驚人的任務完成率,是他最欣賞的品質之一。
可當初有多欣賞,現在就有多痛恨!
他總覺得,好像曾經的那些歡愉是一場夢,後來,夢醒了,然後淺戈就不要他了。
他眯眼看着唐靜芸,像是一頭覺醒的兇獸,終於毫不掩飾自己的獠牙。既然他的淺戈都不要他了,那麼,是不是要拉着更多的人一起下地獄呢?
就在帝王像唐靜芸正式動手的一瞬間,他背後寒毛直豎,猛然側身避開,險之又險的避開了一顆擦肩而過的子彈。
他倏然轉身。
門邊,一個一身西裝的男人,神色陰沉,雙手持槍,正瞄準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