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
冰塊從放進高腳杯中的清脆聲音,在這遠離喧囂的地方很明顯。
這是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昏黃的燈光,古舊的吧檯,不遠處是一片在歡騰玩鬧的年輕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對面的那些玩鬧的青年男女時不時看過的時候,眼神中卻藏着敬畏。
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雞尾酒,阿天將雞尾酒遞給了一旁的唐靜芸,笑道,“唐夫人請。”
唐靜芸接過阿天親手調製的雞尾酒,看着誘人的顏色,忍不住輕笑,“若是讓旁人知道,我們心狠手辣的義合會阿天,居然還會這麼一手調酒功夫,真是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這樣說着,她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意外的好喝。
阿天卻是接口道,“自然是該感到榮幸。唐夫人,你可是第二個喝過我調製的雞尾酒的女人。”
唐靜芸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靠!想不到你小子還有哄女人的時候!”
阿天卻是一點都不惱,笑道,“我這頂多算是綵衣娛親的範疇,怎麼比得上唐夫人家中的那位?現如今,怕是隻要想和姜少將談事情的人都知道,千萬不能將他拉到那些場所去,不然這河東獅吼,姜少將後院起火,恐怕不僅事情談不成,連以後在京都混都是個難題!”
其實阿天心中也是感慨頗多,唐靜芸這個人,他接觸的早,也知道她的本性,那真的不是一般男人能夠接受的,不管是性情還是能力。他沒有想到,唐靜芸居然和姜曄勾搭上了,而且還把姜曄把持的死死的,真是連自己的臉面都墊在她腳下給她踩。
姜曄是個什麼樣的人?阿天沒有接觸過,卻聽過他的傳聞。
那個一個力壓整個京都俊傑的天才式的人物,京都有多少家族?家族中有多少子弟?其中又有多少是傑出的楷模?可是卻全都被姜曄的光芒所掩蓋。有人甚至感慨過,生在這一代,是京都俊傑的悲哀,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到了姜曄,至於其他人,都不過是陪襯而已。
可是曾經完美的姜曄,現在卻栽在了一個女人手上。
很多人不說,可是他們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可想而知是該多麼的震撼!
不過阿天看着面前的淺笑的唐靜芸,他又突然覺得,就憑藉唐靜芸的能力,哪個男人能夠不栽在她手上?
唐靜芸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這叫以真心換真心。姜曄的心固然可貴,可是我的也不便宜不是嗎?”
阿天聞言笑了笑,他現在也是有情飲水飽的人,自然是明白唐靜芸的話。當年他和盧玉華兩人分開的有多痛快,現在甜膩的就有多快樂。一個化作了繞指柔,一個化作了一灘水。
調笑過後,他也收斂了笑意,不着痕跡的看了眼另一面的那羣人,不由皺眉,“我說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嗯?”唐靜芸搖晃着手中的酒杯。
“夫人,您別裝傻啊!”阿天輕擡下巴示意了眼對面的男人,“喏,你別告訴我你大費周章的接觸這個昊哥,就是爲了好玩。”
唐靜芸眯眼一笑,“別急,只是看看事態的發展,驗證一下我的猜測而已。”
沒錯,阿天今天會來赴昊哥的約,就是因爲唐靜芸聯繫了方青峰,方青峰這纔派了阿天過來的。阿天有些不明白唐靜芸的心思,不過想到這女人行事素來都有她的目的,他也就沒有過多的糾結。
唐靜芸笑了笑,眼底卻是暗波流轉,陰森一閃而過。
李昊,男,現年二十八歲。北城第一幫派家裡的長孫,未來的繼承人。當初被現任幫派之主的爺爺送到國外去進修,時隔三年突然被召回家。在溫哥華讀的金融專業,成績中上游。
昊哥自以爲低調的回來,卻不想這些消息早就在幾天前擺上了唐靜芸的桌案。
裡面包括他的生平簡介,資料很詳細,包括他幾歲弄哭了一個小女孩,幾歲第一次去嫖。
唐靜芸想着資料裡的東西,心底默默的想起了一些東西。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李昊的背後,那可是和嚴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任何一個大家族,總是會牽扯到一些陰私的事情,不便親自處理,所以手底下就有依附的黑色勢力。而這李昊恰巧就是他們手中的一把刀。這李昊三年前突然去溫哥華,其實不是爲了鍍金,而是避風頭。因爲他此前正好爲了處理嚴家最寵愛的小孫子弄出來的命案,對方來頭同樣不小。
李昊付出一些代價的同時,也更加獲得的嚴家人的信任。
唐靜芸重活一世後,並沒有放棄尋找前世的自己死亡的原因,從一開始弄倒依附餘家的勢力,再漸漸鯨吞蠶食削弱餘家的勢力,讓她慢慢的察覺到了這京都里布下的那一個大局,以及大局背後的操控人——嚴家。
尤其是餘家漸漸不行後,餘家第三代向嚴家靠攏後,更是讓唐靜芸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嚴家所謀的,大概是這京都頭頂上的一片天。
若是換了一般人,或許會選擇算了,但是很不巧,唐靜芸恰巧就是那種敢把頭頂上的天捅個窟窿的人!
所以,她現在的所行所爲,其實都是針對着嚴家去的。
旁人若是知道的,大約會笑她蚍蜉撼樹。
阿天見唐靜芸一臉沉靜的表情,也沒有繼續詢問,反正他是弄不懂這些的,不過他家玉華說了,老大和唐夫人都是重感情的人,只要他不想着叛主,肯定不會虧待了他的。
嗯,老婆說的都對。
“對了,你讓我辦的關於齊家的事情我也辦妥了。”阿天壓低了聲音,“齊家第三代裡最成器的那個小子的事情被人發現了,姜家人也有所耳聞。”
阿天沒有細說情況,不過倒是點出了最後一句。
唐靜芸笑着點頭,重重的拍了拍阿天的肩膀,“自己當心!你現在可不比以前,也是個有家的男人了。”
心中卻是想到,前世她混跡京都,聽說過很多消息。
這齊家,依附於姜家發家的一個家族,齊家家主曾經是姜曄父親姜廣川的副將,後來由軍轉仕,卻不想後來被牽扯到一樁驚天貪污案中,並且還用姜廣川的名頭在外面招搖撞騙。
後來雖然查實了姜廣川並沒有貪污,但是也落下了個“識人不明、馭下不嚴”的名聲,更是在後來的競爭路上,一路走低,不得不黯然收場。
姜曄也因爲姜廣川這個旗標人物的黯淡而低調了很長一段時間,再也不能與嚴家爭鋒。
所以和姜曄在一起後,唐靜芸就開始嘗試讓姜家人“知道”齊家人的真面目,避開以後會牽扯進去的案子。
爲了保險起見,唐靜芸還在姜曄那裡吹過好幾次枕頭風呢,讓姜曄也疏遠齊家同輩人。
而現在看來,當初的佈置果然都一一奏效了,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唐靜芸和阿天喝了一會兒酒就離開了,唐靜芸目送着他離開,眼底忍不住泛起笑意。比起前世的那個踽踽獨行的阿天,如今的阿天要生機活泛的多,想來是活的更加的幸福。
想起前幾天淺戈打電話過來說的那些事情,她又忍不住笑了笑,真是想不到堂堂帝空的帝王,還有那樣伏低做小的時候。
有時候這樣想想,她覺得自己重來一次也未嘗不是好的,尤其是看着身邊的人都有了新的生活。
從另一個門走出了酒吧,看着外面的燈火酒綠車水馬龍,唐靜芸站在酒吧門前點了根菸,心底細細的揣摩着這種細膩如水的情緒。
“唐、唐靜芸。”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
唐靜芸轉頭一看,正是之前的那個同學潘池。
“潘池。”她笑着點點頭,然後掏出煙盒示意,“來一根?”
“不用了!”潘池連忙擺手,不好意思一笑,“我家裡人都不抽菸,也不讓我抽。”
唐靜芸掃了一眼他,發現潘池身上的衣服固然不是什麼國際大牌,但是看上去也是極有品味的,而且這小子的言行舉止裡也很有幾分教養,不由挑眉一笑,想起阿天和她說的那些話。
“你家裡有人是做條子、嗯警察的?”
潘池可沒有忽略唐靜芸剛纔開口的那句“條子”,眼皮子跳了跳,想起剛纔唐靜芸和義合會的天哥關係極好的樣子,嘿嘿一笑,“我爸是參軍的,我舅舅倒是在市局裡。”
唐靜芸眯眼,“龔新路是你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潘池脫口而出,隨後掩飾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頭,“他就是我舅舅。”他沒有想到唐靜芸居然一口就說出了自己舅舅的名字,而且看樣子……好像認識啊?
“有點聯繫。”唐靜芸抽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菸圈,“回去代我跟你舅舅打聲招呼,就說衚衕巷子的唐靜芸向他問聲好。”
潘池自然是答應的。只是他怎麼覺得,唐靜芸說話的語氣明顯就是和他舅舅平輩的呢?心底不由閃過更多的好奇。
當然,這一點也不排斥他崇敬唐靜芸。大概是在金融一班太久了,讓他被唐靜芸荼毒的太深了,總覺得唐靜芸是個值得追隨仰望的人。
而當天,某個悠閒的喝着茶的舅舅,在聽到自己親親侄子轉達的“唐靜芸的問候”的時候,一口水噴了出來。
說實話,他這輩子都不想喝唐靜芸那個女人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