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總隊畢竟是國軍中最精銳的部隊,黃埔一期畢業,孫中山衛士出身的周振強也不是酒囊飯袋。第一次進攻受阻後,首次投入進攻的兩個連並沒有後退,利用他們良好的單兵作戰能力在壕溝另一側和防守團山陣地前沿的程德安的一連形成了對峙。
周振強在無法壓制對方炮火的情況下,果斷派出團屬工兵排,攜帶原本用於攻城的長梯對團山的前沿陣地發動強攻。同時,命令團迫擊炮連對團山的前沿陣地以及反斜面的迫擊炮陣地進行火力壓制。周振強這樣的佈置也是孤注一擲,他的團迫擊炮連一旦開火,很有可能面臨被對方炮火摧毀,畢竟對方的迫擊炮陣地佈置在反斜面,找不到確切的目標,只能火力覆蓋,而對方則能清楚地找到他的迫擊炮陣地。
當教導總隊一團的迫擊炮連全力向前沿進行火力壓制的同時,工兵排迅速在壕溝上面鋪設了長梯,原本隱蔽在第一道壕溝後面的兩個連欠剛纔被判定陣亡退出演習的一個排的兵力,向前沿陣地進行強突。
團山前沿陣地的火力暫時被迫擊炮所壓制,不過很快從反斜面響起了防守部隊的迫擊炮聲,瞬間教導總隊一團的迫擊炮連被判定摧毀。起初周振強還有些不服氣,認爲己方的迫擊炮連並不會這麼容易被摧毀,當負責監視裁判的軍官拿出由五二八團提供的整個團山陣地的座標參數時,周振強這纔不得不接受。原來,沈修文在佈置防禦陣地的同時測量了所有進攻路線的座標參數,並提交給了隨軍負責監視的裁判組。所以,增援一營設在反斜面上的五二八團的一個迫擊炮排,根本無須對目標實施試射,只要找到目標直接予以摧毀。
不過,儘管周振強付出了一個迫擊炮連的代價,但是當他看到投入進攻的兩個連中還剩下一個連的兵力衝過了兩道壕溝後,周振強的臉色才微微好看了些。雖然實施進攻的兩個連已經損失了一半,但是對方前沿陣地上的一個連也被裁決一半陣亡。只要能突破前沿陣地,周振強就有把握在天黑之前,拿下團山陣地。花這樣的代價還是值得的。
但是,當教導總隊一團二營僅剩下一個連左右的兵力在衝進前沿陣地將近五十米距離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的一幕出現了,突然前沿陣地的戰壕中跳出了幾十個身影,他們手中揮舞着明晃晃的大刀直接向教導總隊的衝鋒隊伍撲過來。演習,出現白刃戰,還是非制式武器的大刀片子,不光是正在衝鋒的教導總隊的士兵,就連在山下指揮作戰的周振強也驚呆了。
脫下軍裝,只穿着一件白襯衣的程德安一馬當先,衝進人羣連番砍倒了好幾個教導總隊的士兵。由於擔心誤傷,所有大刀片子都是反過來拿的,直接用刀背砍人。但是儘管這樣,被刀背砍中這滋味也不好受。平時一向以精銳自居的教導總隊的士兵也不是省油的燈,個個也是驕橫慣了,起初的一楞神之後,馬上就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上刺刀了,直接用手中的毛瑟二四式步槍幹了起來。
“哎呦,你們他媽的犯規,砍倒了,還爬起來打。”
“哎呦,你小子玩真的,我**。”
“打,弟兄們,給我打。”
“賴皮,弟兄們,總隊這幫兔崽子賴皮······”
前沿陣地頓時亂作一團,雖然教導總隊的人數要比八十八師的多出一半,但是程德安所帶着的半個連絲毫不佔下風。但是場面開始失控,白刃戰很快就演變成了相互鬥毆,叫罵聲不絕於耳。
隨着幾聲尖銳的哨聲響起,雙方隨軍演習的裁判軍官們一臉鐵青地制止了雙方的鬥毆。雖然程德安的一連發起的白刃戰出乎這些裁判軍官的意料,但是演習規則並沒有禁止白刃戰,而且從實戰角度出發,白刃戰是十分有必要的。但是事態發生到相互鬥毆則是他們所不能容許的,一致裁定雙方同歸於盡,一起退出演習。
“明明是他們耍賴,怎麼能判同歸於盡呢?”臉上帶着烏青塊,身上的白襯衫撕成一條一條的程德安不服氣了,雙方同歸於盡那就等於他的一連整體陣亡,就沒機會再繼續參加演習了,這讓他很不服氣。
“程德安,你還嫌丟人不夠啊。立刻集合隊伍返回縣城駐地。”這時,沈修文親自帶着二連進入前沿陣地,看到程德安還要跟演習裁判官理論,頓時厲聲喝道。
一見營長來了,程德安頓時不敢再多言,連忙集合隊伍撤出前沿陣地。
山下的周振強此時也非常的窩囊,對團山發起進攻的兩個連竟然全軍覆沒,加上剛纔被摧毀的迫擊炮連,損失比上午攻克五二七團防守陣地的所有損失還要大,而且這麼大的損失卻連團山陣地的前沿都沒有攻下來。如今他的一營損失大半,二營又被殲滅了兩個連,迫擊炮連全殲,他的一團已經傷亡過半了,等於是失去了戰鬥力。
“健夫,怎麼搞的,傷亡這麼大?”剛剛帶領後續部隊趕到的桂永清皺着眉頭向周振強問道。
其實,這個時候桂永清也是非常的窩火。周振強的一團是教導總隊的主力團,同時又總隊直屬炮兵營部屬到一團。今天演習一開始,一團只用了大半天的時候就擊潰了五二七團。本來桂永清也是信心滿滿的,雖然溧水是八十八師防禦的重點,又有以善於防守聞名的五二八團防守,但是桂永清相信自己的這位老同學能在天黑之前突入溧水縣城。所以,他帶着後續部隊不緊不慢地跟進。沒想到,人還沒到就接到了一團損失了兩個連及團屬炮兵連的壞消息。情急之下,桂永清對自己這位老同學口氣十分僵硬。
“總隊長,是我輕敵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帶三營再衝一次,一定把前沿陣地拿下來。”周振強漲紅了臉說道。
教導總隊自成立以來,這一次遭受到如此的失敗,身爲負責一線指揮的周振強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而且桂永清語氣的不善也刺激了他,主動請纓親自帶隊進攻。
此時太陽已經西下,桂永清看了看天色,果斷地擡手道:“不能再進攻了,命令部隊就地宿營,晚上開總結會,檢討今天演習的得失。”
說完,看了一眼一臉失望和羞憤交織的周振強,桂永清的心一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健夫,先帶部隊下去吧。今天你們一團作爲先頭部隊擊潰五二七團還是功不可沒的,現在不過是暫時受挫嘛。先下去吃點東西,待會我們一起研究一下這個團山陣地,明天一早必須拿下。”
周振強感激地看着桂永清,點了點頭,向桂永清敬了一個禮之後,集合他的一團準備宿營。
周振強離開後,桂永清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團山陣地沒有攻下,打亂了他們之前的部屬,沒有達到原定一天內擊潰八十八的主力,攻下溧水縣城的預定目標。剛纔他在來的路上接到軍政部長何應欽派人傳來的消息,明天下午蔣委員長回來觀摩演習。如果明天還拿不下溧水的話,他可要在蔣委員長面前丟分了。
團山腳下,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教導總隊營以上軍官及總隊部參謀一起檢討今天的演習得失。在聽了周振強及帶隊實施進攻的一團二營營長對團山陣地的描述後,所有人不由都愣住了。這樣的防禦工事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和之前擊潰的五二七團的防禦工事完全兩樣。而且這樣的防禦工事和火力搭配讓所有人都感到十分的棘手,除非發動集團功勢。但要是這樣的話,即便能攻下來,傷亡勢必很大,對後面的演習十分的不利。
“今天防守團山的是哪支部隊,難道是朱幼卿親自指揮的?”桂永清問道。
“防守團山的是五二八團的一營。另外他們還配屬一個迫擊炮連。”一旁的一團參謀長連忙回答道。
其實團山的反斜面一共才配備了一個迫擊炮排而已,但是因爲一團的迫擊炮連已經被對方的炮火摧毀,這位團參謀長憑猜測認爲五二八團的迫擊炮連肯定配屬在團山陣地。
聽到防守團山陣地的是五二八團一營,站在一旁的一名中校和一名少校的臉上表情頓時一變。
桂永清注意到了站在他斜對面的那名少校的神色變化,說道:“成材,你有什麼話,說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這名少校就是沈修文的同班同學趙樹久,前年畢業後分配到教導總隊之後,頗得總隊長桂永清的賞識,短短一年多的時候就由一名中尉被提拔爲少校參謀。
趙樹久清清了喉嚨說道:“報告總隊長,五二八團一營的營長沈修文是我在中央軍校九期的同學。”
“沈修文?你九期的同學?”桂永清不由愣了愣,其他人除了那名和趙樹久同時神色一變中校沒什麼反應之外,其他人不由嘖嘖稱奇。
中央軍校九期,前年11月畢業,這些人大部分如今大部分都在部隊擔任排長一級的職務,少數擔任連長。象趙樹久這樣能成爲校官的可謂鳳毛麟角,除了桂永清的賞識之外,還和趙樹久在入學之前就已經是東北軍的連長有很大的關係。沒想到八十八師的主力五二團下面的一個營長居然也就九期的。而且能受命擔負團山防線的那就是主力當中的主力了,從今天他們的表現來看,連一期的周振強都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不由個個都感到十分的新奇。
“沈修文?這個名字倒是很熟悉,好像是當年九期畢業時的第一名吧?聽說還是黃梅興直接到教育長那裡要去的。”桂永清皺着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
“總隊長真是好記性。是的,沈修文是我們這一期畢業時的第一名。不過,當初他還是九期續招入伍生的第一名。當初新兵訓練就在我們教導總隊。對了,總隊長,沈修文還是侍從室沈修德長官的弟弟。”趙樹久連忙回答道。
聽到沈修文不但是九期的第一名,而且又是沈修德的弟弟,在場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和桂永清、周振強都是同學的沈修德雖然不帶兵,但身爲侍從室一處二組組長,極受委員長的信任。這次又剛剛和胡宗南、俞濟時一起成爲黃埔同學中第一批帶上中將軍銜的人物。聯想到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的爲人,沈修文能成爲主力部隊的營長也就不讓人感到奇怪了。
“沒想到仲良出了這麼一個出類拔萃的弟弟。成材,你來介紹一下這個沈修文的情況。”桂永清感嘆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