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媽媽向來是楊氏的一把衝鋒槍，關於年節禮的問題，主僕二人早已商量過，什麼樣的年節禮才能讓她們‘滿意’。而五小姐送回府裡的顯然沒有達到她們的標準。
見夫人撂下臉子，鄭媽媽就開始發難了：“五小姐生在柳家，長在柳家，夫人待您和親生的女兒一樣，吃穿用度樣樣少不了您的。更何況，若不是託生在咱們柳家，也未必能尋到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雖是出了門子，卻該多多顧念顧念孃家。可您瞧瞧您拿來這禮單，倒像是打發叫花子呢！咱們柳府雖說比不上將軍府，可這點眼界兒還是有的吧！”
禮單？
柳相思皺了皺眉，在柳家時她是做姑娘的，家中禮尚往來這些事自是輪不上她。她嫁人才不長時間，也未曾接觸過這樣的事，對禮單什麼的當然是一竅不通。
可這回孃家的禮物是大夫人給準備的，這樣的事家中多是有舊例可循，大夫人待人接物都挑不出錯來，將府中管得井井有條，她看着都崇拜的很。兩人又相處融洽，總不可能故意刻薄了她的東西。
看柳相思不說話，楊氏反倒是緩和了臉色。這麼多年，她和鄭媽媽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早已配合的天衣無縫。不然怎麼在雲州城經營了十幾年，不管是府內還是府外對她都是交口稱讚，誇她菩薩心腸呢？
“鄭媽媽，相思也是頭回歸家，這些禮單上的貓膩她還不懂。大夫人也來過咱們家，那可是個精明強幹的人物兒，想必是怕相思進府分了她的權，先給她個下馬威呢！她年紀小，懂些什麼，還不是別人怎麼糊弄怎麼聽？”
柳相思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簡直是天上下紅雨了！楊氏怎麼會這麼‘和顏悅色’、‘通情達理’？
她臉上的神色楊氏看在眼裡，心裡一陣得意。到底是年齡小，給她幾分好顏色，就一臉不敢置信的‘感激’模樣。若是柳相思聽話，乖乖的把事給她辦了，說不定她還能對她更和藹些呢！
鄭媽媽裝出一副被批評後的不甘，說道：“按理說，咱們家算是高攀了將軍大人，不該要求那麼多。可五姑奶奶既是出了柳家的門子，就是蔣家的二夫人了。誰家的媳婦不是在孃家給婆家做臉面，在婆家給孃家做臉面？大夫人這樣，豈不是叫五姑奶奶在孃家和婆家裡外不是人？”
“更何況……”鄭媽媽把頭一梗，一副不怕夫人怪罪的忠臣死諫模樣，“前些時日下人不小心燒壞了您要送給裕王妃的禮物，咱們柳家再京城一點根基都沒有，縱是管事跑斷了腿，也找不到合適的禮物。老奴想着，五姑奶奶好歹也是嫁進了高門大戶，那回府帶的禮品挑出一兩樣好的，送給裕王妃也是夠面子的了。可您瞧瞧，這些個破爛東西，哪個不是能從大街上隨處就買得到的？這王妃娘娘那裡可怎麼辦呀！”
待鄭媽媽說完，楊氏才嗔怪的說道：“五姑奶奶回門的大喜日子，說這些做什麼？”
柳相思不由笑了出來，原來是這事啊，都怪她古代宅斗的小說看多了，想得太複雜了，還以爲她是想挑撥她和大夫人之間的關係呢！
原來是想拿她當聚寶盆用，這倒是簡單多了。
今時不同往日，她再不是連個丫鬟婆子都能欺負欺負的小庶女，不得主母的寵愛，連吃個飯都不是淡的不放鹽就是能鹹得吃一口飯喝半壺水。更何況楊氏從來不知道知足，她就是搬來一座金山銀山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會知足，只會想着怎麼從她身上撈取更大的利益。
想到她那個大靠山，柳相思心裡又是甜蜜滿滿。琢磨着晚上回府一定點兩道他愛吃的菜犒勞犒勞他，或是……自己動手做？
明顯是自己動手做更有誠意嘛！
已經大半年沒動過廚具，手都生了，尤其這古代的鍋燥和現代的天然氣電磁爐還不一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的來？
面上擺出個微笑，腦袋早已開始胡思亂想。
楊氏和鄭媽媽在那配合着唱了好大一齣戲，臺詞念得嘴都幹了，偏偏柳相思就是不爲所動，連接話都不肯。原本尚能保持一絲笑容的楊氏漸漸有了裂痕，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
“好你個小蹄子！跟你娘一個德行！勾搭上了大將軍就張狂的沒個樣子！嫡母跟你說話竟然敢連屁都不放一個！”
見楊氏破功，柳相思終於回過神來。以楊氏的修養，什麼屎尿屁都罵出來了，看來是真的氣得不輕。
其實她真的很想回答‘我放了，你沒聽見。’，可這樣的話實在是太挑戰這些古人的下限了。爲了避免楊氏和那鄭媽媽被自己氣得口歪眼斜，柳相思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話憋在心裡。
“好哇，你現在翅膀硬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到柳相思臉上古怪的笑容，敏感的楊氏終於炸了毛。說着抓起手邊的茶杯就往柳相思身上擲過去。
柳相思是坐在椅子上的，起身再躲肯定是來不及的。身後的杏仁連忙衝了出去擋在小姐身前，要替她受了這一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銀錁子飛了過來擊碎了茶杯，力道不減，直直的打在了楊氏的腹部。
一屋子的人齊齊一聲驚呼。
柳相思往門口看去，不由得笑得見牙不見眼。
真是的，這是齊天大聖駕着七彩祥雲來解救她了嗎？晚上必須得排除萬難，親自動手做上一桌子好吃的犒勞犒勞他才行！
楊氏杏眼圓瞪，怒斥的話已經到嘴邊了，可看到正是將軍大人和他丈夫翁婿兩個一同進來時，臉色突的變了一下，硬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回家吧！”
蔣崢嶸話少，就說了三個字。可柳相思卻像是聽見了最好聽的情話似的，甜蜜蜜的應了一聲。也顧不上同她名義上的父母告辭了，像是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出了那個一地狼藉的房間。
終於知道爲什麼讀者都更愛狂拽酷炫的總裁大人了，簡直吊炸天好嘛！
看着將軍大人的背影，柳相思滿心滿眼的愛慕。雖然她沒有點亮這種狂債酷炫的技能點，但是作爲咱們將軍大人的小尾巴，時刻被這種光環所籠罩也是夠幸福的了！
她安慰自己：狂債酷炫的將軍大人身邊不需要另一個和他一樣狂債酷炫的夫人，她就做將軍大人的傻白甜，捧在手心的優樂美好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房間，後面呼啦啦跟着好幾個丫鬟。
進進出出的倒是熱鬧，可等一行人離開之後，房間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柳明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那位不停揉着肚子扮可憐的髮妻呼呼喘着粗氣，顯然是氣得不輕。多少次、多少次他千叮嚀、萬囑咐，對將軍府一定不能怠慢，不能怠慢。這可是關係到他的前程！
偏偏他這個妻子，現在對待庶女都好了許多，怎麼最最重要的這位一來就得罪上了？
今日他們兩口子來走親戚，他原本有意同蔣崢嶸好好親近親近，拉拉關係的，可蔣崢嶸話不多……哦不對，根本就是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沒有，就那麼幹脆的坐在椅子上，連茶水都不喝一口，閉目養神，顯然是不願聽他在耳邊叨叨。
要不是知道這位的性子，還以爲他故意落岳家的面子呢。可這位將軍就是那樣的人，聽說哪怕是對幾個王爺也是一句話沒有的，他又能怎麼樣？
不過堅持了一刻鐘，就是在是受不了那尷尬的氣氛了。便帶着他一同去了內院，打算一家人一起聊聊天或是用個膳，有小五在呢，他總不至於還這樣冷淡吧？小五可是他費盡心機求娶的呢！
萬萬沒想到，竟然讓他看到這樣一幅畫面……見他毫不猶豫的要帶着小五走，他想試着張嘴挽留，可上下嘴皮碰了碰，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合適。
只能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視他的結髮妻子。
在柳明發狠的目光下，楊氏不敢在強硬，只能裝柔弱：“老爺，我肚子好疼，可否叫個大夫來給我瞧瞧？”
哦不對，不應該是裝柔弱，此時楊氏是真的柔弱了。雖然那銀錁子被茶杯卸了一部分力，可蔣崢嶸那是力能扛鼎的大將軍啊，他既然想把銀錁子打到楊氏的身上，就絕對不會輕輕的放過她。
想必，此刻已經青紫了。
柳明心中正是怒氣不順的時候，見楊氏這般‘惺惺作態’，更是生氣。
“這大過年的，醫館都閉館歇業了。你這是外傷，又是傷在那處，就是大夫來了也看不成，你還是自己忍着點吧！“
說完，拂袖而去。
柳明與楊氏成親十餘年，向來恩恩愛愛的，便是楊氏對妾室下手、苛待庶女，柳明也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狠話。
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楊氏想哭，可眼淚卻在眼睛裡打着轉，怎樣也落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