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坐在椅子上思慮半晌,只覺得孔媽媽的法子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法子是好法子,卻有些不妥之處,“柳相思那丫頭生得絕色,到哪裡去還能找到比她顏色更美的?”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而現在的問題是,連色都不如人,還怎麼能分得去男人的寵愛?
聽主子的這番話,孔媽媽笑了,“夫人和老爺鶼鰈情深,自然不清楚旁的府裡的那些骯髒事。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五小姐縱是生得好看能籠絡得住將軍大人一時,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五小姐再漂亮,時間長也就膩了。再加上眼皮子底下放着那麼多嬌豔的美人兒,難保哪天就入了將軍大人的眼了。”
楊氏連連點頭,正是這個道理。
“嫵媚多情的、清純可人的、俏皮可愛的,各有千秋,說不準咱們就能尋到個得了將軍大人青眼的呢?孔媽媽,你可還記得雲州城孫府那個孫員外?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偏叫個瘦馬給攏住了心,妻子生病躺在牀上他不聞不問,卻把管家的權力都交到那個瘦馬手裡了,最後他那個夫人,是活生生被氣死的呀!”
孔媽媽眼睛晶晶亮,只盼着五小姐的下場也是如此,這樣就沒有功夫找他的麻煩了。
而且這美人由柳家給送去也是有門道的,一來能叫將軍領了柳家的情,二來,陪嫁的美人身份低,沒有孃家撐腰,想站穩腳跟,還不得巴着柳家不放?這樣主動權就全都在自己這邊了呀!
“只是……咱們初來京城,如何知道哪裡有好的牙婆?”
牙婆便是古代販賣奴隸的,其好壞之分不僅是所賣之人的質量好壞,還有的只要賺錢什麼生意都肯做,不管是把手裡的姑娘是賣給傻子做老婆還是賣去那不乾淨的地方。
若是再那些壞了名聲的人牙子手裡買人,於官聲有礙。楊氏最是注重名聲的人,便是家中人手不夠也不從這樣的人手裡買人。
孔媽媽笑道:“夫人,您着相了!便是名聲好的、不好的又怎樣?若是買進來的人不安分,豈不更方便?”
楊氏一拍腦門,“是呀!我可真是……”想不到該怎麼形容自己,莞爾一笑,“好好好,這事情就交給你了,儘快給我辦成。選了人帶到我跟前來,我親自挑選。”
“是,夫人。”
孔媽媽高高興興的出了門,想着離五小姐倒黴的那天不遠了……便是能嫁入蔣家又如何?夫人埋下的這顆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炸了,先別得意的太早吧!
忽然,斜剌剌衝出來兩個玩鬧的小丫鬟,前頭的那個只顧着跑,完全沒看路,一頭紮在孔媽媽身上。當即嚇得小臉煞白,不住口的給孔媽媽認錯賠不是。
見小丫頭怕自己怕的要死的樣子,孔媽媽很是得意。瞧吧,這府裡,只要夫人掌家一天,別人就得敬着她、怕着她,誰也不能翻得出天去!哪怕是五小姐也不行!
孔媽媽一高興,從袖口掏出個荷包,扔到小丫頭身上,“兩個冒失鬼託生的,在府中橫衝直撞的,哪日趕上我心情不好,非要發落了你不可。”
小丫鬟嚇得戰戰兢兢,不住口的認錯求饒。孔媽媽從袖子裡掏出個荷包扔在小丫鬟身上,“哼,今日心情好,便饒了你們。喏,拿去壓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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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施施然的離開了。逃過一劫的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戰戰兢兢的打開荷包摸出十幾個銅錢,纔敢相信孔媽媽方纔不但沒有怪罪她們,反而賞了個荷包!
這簡直比天上掉餡餅還稀奇!不知道孔媽媽今兒是碰上什麼喜事了!
反正不管什麼喜事,只要她們兩人逃過一劫,不用扣月錢就好。
再說孔媽媽,給柳相思下絆子的事兒從來不拖延。親自出了門去找牙婆,只說府上剛剛入京,人手不夠,想添置些模樣齊整,聰明伶俐的丫鬟,請牙婆有那模樣好的儘管往府裡送,夫人親自過目,若是有合了眼緣的,價格不是問題。
柳家宅子的地點很好,鬧中取靜,孔媽媽沒用多長時間便搞定了楊氏給的差事,帶着浩浩蕩蕩好幾馬車的人回到了府裡。
這宅子空置許久,纔剛剛有人搬進來,便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倒也夠引人注目的。
回了府,直接讓牙婆帶着人到夫人院子裡,讓楊氏親自挑選。
牙婆們常常往返於高門大戶裡,眼睛是最毒的,一看柳家宅子的位置,便知道是個殷實人家,個個眼睛晶亮,直把楊氏當成了大主顧。
滿屋子的鶯鶯燕燕,除卻手粗腳大的、身有異味的、目光呆板的,粗粗的篩掉了十幾人。剩下的雖然容貌上不及柳相思,可也各有千秋,看得楊氏眼花繚亂的。
幾個牙婆一見楊氏這架勢,只要姿色出衆的,對那些樣貌普通的連看都不看一眼,這可不像是正了八經挑伺候主子的丫鬟的,這是挑伺候男人的姑娘呢!
古往今來,官員、商戶之間相互贈送美人的例子多不勝舉,牙婆們心領神會,這家人剛來京城,可不正是需要好好巴結上官的時候?用什麼巴結?無非是金錢、美色罷了……假借府裡缺人手挑丫鬟的由頭,不過是爲了找些能攏住男人的可人兒嘛!
“夫人,您瞧,不是我自誇,我家的這些丫鬟個個都是冰肌玉骨、貌美如花,最最是楚楚動人的了,而且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養的都要嬌貴!這滿京城,就沒有再比我家姑娘更有風情的了!”
此話一出,衆人反應不一。
有的牙婆嗤之以鼻,默默的與之拉開距離。她口中所言過於露骨,幾乎與青樓楚館的老鴇無疑。人家買丫鬟都是爲了做活兒,老實、本分、手腳勤快即可,誰家像她似的,專挑姿色上乘的丫鬟買到手裡,教授技藝,待學成後各方面都出衆的就賣給人做妾室或外室,差些的便只能被迫淪落風塵。
還有些本也做着同樣生意的牙婆咬牙切齒——恨居然被她搶了先!
果然,楊氏聽了她的話眼睛一亮,往她手指的幾個姑娘瞧去,倒是個個如她所言,明眸皓齒,都是美人胚子,“不錯,不錯。紅袖添香,最是風雅不過。既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便唱上幾句與我聽聽如何?”
正說着,有下人來報,方校尉的夫人來府上拜訪。
楊氏對這個方夫人有些印象,方家就在他們宅子的隔壁。與之爲鄰,雖然才進京兩日,可已經得了方夫人不少照顧。
入了秋後京城便一日冷過一日,府中倒是採買了些炭火,只是市面上賣的哪裡能和官員發的炭敬相比,煙味又大,取暖效果又不好。可炭敬是有數的,一個官員有多少斤的份例,有市無價,旁人有錢也買不到的。
方夫人第一日便派人送來喬遷賀禮,後來又送了不少新鮮的菜蔬、水果,甚至連銀絲炭也送來了不少。楊氏深感方夫人是位知禮之人,有心結交,也派人送了些特產做回禮。你來我往之間,雖然二人尚且未曾見過面,卻交情不錯。
這是方夫人第一次上門拜訪,雖說楊氏現下忙着挑丫鬟,可也不能把人拒之門外,只好讓孔媽媽先代她挑選,她整理整理衣服,先去花廳招呼那位方夫人。
一進花廳,便看見一個年約四十,看着便很精明幹練的中年婦人,想必便是方夫人了。
連忙迎上去,嘴角帶着七分的笑意:“方夫人久等了,本該我先去方府拜會您,無奈被家中瑣事拴住,一直脫不開身,居然讓您先移步我們府上,真是失禮。”
方夫人笑起來很爽朗,“無妨。我們互爲鄰里,哪裡有什麼誰該先拜會誰的道理?只是今日我府內下人看到府上來了許多牙婆,我湊巧有空,來提醒妹妹一句罷了。”
見方夫人語稱‘妹妹’,似有親近之意,楊氏也笑着說道:“姐姐請說。”
“妹妹才進京不久,許是不知道這其中情形——府上來的人中有個崔牙婆,還有個姓張的牙婆,這兩個都不是什麼正經人。妹妹若是從她們手裡買了丫鬟回來,不僅勾壞了爺們,傳出去也要壞了名聲!”
楊氏的臉‘騰’的紅了一片,頗有些做壞事的心虛。
早知道方夫人如此‘好心’,她還不如先用託詞拖住她一段時間,等把美人買進府,說什麼都晚了!現下方夫人已經提醒過了她,她若執意從那‘姑娘冰肌玉骨、花容月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牙婆手裡買人,那她的目的豈不是昭然若揭了嗎?
可現下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咬緊了壓根,逼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多謝姐姐提醒,我初入京城,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府里人手緊,只顧着多買些人來用,倒沒處打聽那些牙婆是不是做正經生意的,真是多謝姐姐了!”
方夫人向來熱心腸,做了好事能幫到人心情自是極好的,只是她卻不居功,笑着說道:“妹妹倒是謝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