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身體上的不適漸漸忘卻了,腦子裡就在品味柳香雪、楊承之、蔣宜臻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想得津津有味的。
杏仁平日裡就喜歡和別的小丫鬟一起閒話,有了八卦不說簡直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可偏偏那人是三小姐,身爲柳府的下人,不能妄議主子的是非,柳相思又只顧自己想,根本不顧不上和她說話,一路上把她憋得抓耳撓腮,難受死了。
很快,會客廳就到了。柳香雪三人都沒在,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分別落座。
楊氏對於她說一聲去方便就消失了這麼長時間的事頗有不滿,可當着那麼多客人的面,她不好發作出來,還得維持嫡母的顏面,只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給柳相思介紹各家的長輩,讓她一一請安襤。
柳相思順着楊氏的介紹一個個的行禮,收穫頗豐。
古代人長輩見了小輩有給見面禮的習慣,雖然柳相思是個庶女,不比柳香雪身份尊貴,能到她手裡的東西都不大貴重鱟。
可柳相思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從小到大,除了人民幣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各家夫人能拿得出手的,也不是幾個銅錢的便宜物,也算是讓柳相思大開了一把眼界,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楊氏看見她就煩,打發道:“帶着幾個姐姐妹妹,去找雪兒頑去吧!”
柳相思忙應是,楊氏的話正中了她的心思。剛看了一出狗血好戲,正想知道後續如何呢!
帶着幾個小姑娘從會客廳出來,自有小丫鬟帶她們去找三小姐。
一邊走,幾個小姑娘就嘰嘰喳喳的聊開了。都是雲州城內有名有姓的高門大戶家的小姐。只有一個家裡是商人出身,卻也不是一般的商人,是販賣官鹽的,雲州城的首富之女。
真正的非富即貴。
其中的一個,柳相思覺得特別眼熟,她穿着件紅色的繡衫羅裙,這樣的衣服穿在柳相思身上,便是魅惑人心。可那個小姑娘頭上清清爽爽的挽了個髻,只簪了一隻梅花簪子,倒顯得英氣十足。
柳相思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卻被人家小姑娘敏銳的發現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五小姐定是覺得我眼熟了?”
偷偷打量人家被發現,柳相思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是,這位姐姐,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面之緣,想不到妹妹還記得我。”見柳相思冥思苦想也沒有想到,眉頭皺着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小姑娘終於肯自報家門。“我是雲州城護衛統領之女,羅琴。幾月前去法華寺上香,曾與五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怪不得覺得眼熟!
柳相思恍然大悟,在法華寺發生了不少事,她只記得在桃花林捉弄周靖康兩人而已。
仔細回想,纔想起在哪裡見過羅琴。
忙笑着給羅琴見禮,向她告罪自己居然忘記了。
要知道這位可不一般,也不打人、也不罵人,就能把柳香雪弄得自己生悶氣,嚎啕大哭,什麼也不顧了,直接命人駕車回家,真的是她的死對頭啊!
說起來,自己被誣陷生了水痘,被送到莊子上去‘養病’,和羅琴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柳香雪哭,楊氏也跟着心疼極了。親生女兒哄不好,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同去的那些人裡,難不成雪兒會和他親哥哥生氣不成?定是柳相思那個小婊砸!
旁邊幾個小姑娘認識羅琴,也算得上是閨中密友,連連笑着說羅姑娘是最直率不過的人了,必定不會生氣的。
柳相思連連賠笑,羅琴都但笑不語。她其實並不生氣,只是見柳家五小姐尷尬的樣子好玩,板起臉來配合一下。
心裡卻想着,這位和那位三小姐真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柳香雪不管做什麼,她都覺得做作,沒腦子。而這位五小姐,神情真誠,怎麼看都比那個柳香雪順眼多了。
板着臉唬了柳相思的一小會兒,羅琴就憋不住了,旁邊的幾個小姑娘都笑了起來。氣氛便熱絡起來,無形中拉近了彼此之間的關係。
柳相思知道羅琴是故意板着臉逗她玩呢,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她的真實年齡比羅琴大了快十歲,居然也能被她唬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羅琴是護衛統領的女兒,柳相思不知道護衛統領是什麼官職,只知道是個武官。羅琴長在這樣的家庭裡,從小耳濡目染,性格也有些像男孩子。
楊氏不喜羅琴,覺得她粗俗。女孩子正該學些琴棋書畫、女紅中饋。羅琴一樣都不會,卻精通騎馬射箭,腰間總是掛着一根長鞭。只是礙於他父親是柳老爺的左膀右臂,不得不做做面子罷了。
說說笑笑間,小丫鬟已經將衆人領到了湖邊上。
高門大院裡挖個池塘養些蓮花、錦鯉什麼的都不稀奇,在這雲州城內,宅子裡能引活水,可以泛舟的也就知州府一家而已。
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最是愛玩,故此,柳香雪一提出來去
划船,又能降暑、又好玩,衆人都忙不迭的響應。
一旁的孔媽媽卻皺了皺眉頭,夫人讓小姐帶客人去玩,言下之意,賞花會嘛,帶着客人去看看花花草草多好呀。
划船,怎麼說也是沾了水,若是哪位不小心從船上掉了下去,難免會怪罪柳家,怪罪三小姐。
可柳香雪倒是想着客人來做客,要帶她們玩好,自然帶她們去玩家裡最有趣的。
主子都發話了,衆人又歡呼雀躍的一致認同,孔媽媽再說什麼就是掃興了。就算是跟夫人稟報,夫人也不會當衆回絕,那就是駁了三小姐的面子。三小姐花一樣的年紀,正是要說親的時候,萬萬不可丟了臉面。
孔媽媽也就只能吩咐下去,幫主子們備船,再找些會水性的守在湖邊,儘量做到萬無一失吧。如果發生意外,第一時間去救。
柳相思幾人到湖邊時,柳香雪等人已經下水半天了,劃到了湖水中間。來做客的閨秀們穿着都很精緻妍麗,唯有柳香雪是一襲白衣,很是好找。
定睛一看,她她她,她居然跟楊承之坐在一艘船上!
剛纔不是還推搡楊承之,大聲喊着:“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嗎?現在就若無其事的一齊泛舟湖上,賞花玩水?
節操啊!就不能有點節操嗎?
還是她老眼昏花,看錯、聽錯了?
柳相思正欲再仔細觀察觀察,卻沒想到身邊站着的那位忽然高聲喊道:“楊承之!楊大哥!”
邊喊,還邊衝着楊承之的方向揮手,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她。
此人正是一身紅衣,美得熱烈而恣意的羅琴。
楊承之在的地方,她經常會出現。就好比在法華寺那次,知曉楊承之會跟隨柳家人一起去禮佛,她也屁顛屁顛的跟着去了。
她喜歡楊承之許久了,雖然未曾說破,卻也從不會掩飾。
楊承之看到她,笑了一下,也揮揮手,算是回禮。他從小喜歡三妹妹,立志要娶她做自己的新娘,可對於羅琴,也十分的疼愛。他與羅琴的兄長羅寒是好朋友,羅琴就像他的另一個妹妹。
當男人把目光完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時,就看不到旁的女人對他的愛慕與眷戀。若哪時他知道了羅琴喜歡的對象就是他,那雲州城一定已經人盡皆知了。
此時,他只是以爲羅琴就是喜歡跟他一塊玩而已,就像他們家歆姐兒,也天天纏着他,不是央他帶她去逛街,就是求他給買好吃的、好玩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不知曉羅琴的心思,可柳香雪卻看得明白。見表哥衝着羅琴又是笑、又是揮手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鼻頭酸酸的。
說什麼喜歡自己!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好!
瞧瞧,話音還未落,就有愛慕者找上門來了!而且讓人生氣的是,表哥還很是高興的樣子!
柳香雪很不是滋味兒,一屁股坐在船頭上,弄得船失了平衡,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幸虧划船的下人划船技術嫺熟,及時調整,纔沒有釀成大禍。
四周看了看,她們這艘船上的動靜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心裡一陣後怕,待緩過神來,順着衆人的目光看過去時,真真是咬碎了一口銀牙!
羅琴的爽朗、熱烈是她的優點,有的時候卻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些困擾。
就比如此時,她一聲高喊除了引來了楊承之的目光,水面上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先是打量羅琴,她大大咧咧的渾然不覺,眼裡只能看見楊承之,拼命的和他揮手。高興起來還蹦蹦跳跳的,不怪楊承之把她當妹妹看。
待衆人往旁邊一看,就被柳相思吸引住了目光,再不能看到旁的。
她穿着件藕荷色的霞錦藕絲羅裳,略顯老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格外嬌媚。淡掃蛾眉,不施脂粉,瀲灩容光,不似凡間俗人,倒像是深山裡鑽出來的妖精!
爲什麼!爲什麼她總是比不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