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這邊因爲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宴會上了,很快就散了席,倒是男客那邊,熱熱鬧鬧的還在繼續互相灌酒。
只有夫人和孩子來的客人若是乏了就可以先回家了,剩下那些和丈夫一起來的,就在楊氏的安排下,逛逛花園,賞賞花,或是和相熟的夫人聊聊天,說說八卦。
柳相思身體不舒服,太陽照着也覺得身上發寒,腰也酸酸的,她就懶得在園子裡同那些人虛與委蛇,席散了就帶着核桃回妙蕊居。
楊冬歆、柳香雪和幾位年齡相仿的小姑娘湊在一起,一邊賞花,一邊聊天。楊冬歆是個活潑性子,又都是要好的小姐妹,嘰嘰喳喳的,好不快活襤。
唯有柳香雪,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說,就要回京去了,這麼快啊……他以後還會來雲州城嗎?恐怕機會不大吧……
那以後,還有相見的機會嗎?
看到蔣宜臻,她就覺得滿足。看不到他,就覺得想念。她一時覺得蔣小將軍對她也是一樣的想法,一時又覺得自己是單相思鱟。
他是名門後代,征戰沙場,見識不凡,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怎麼會把她放在心上呢?天下那麼大,她就連同一府中的姐妹都比不過。和五妹妹站在一起,她或許佔了身份的便宜,更得人看重。可單憑樣貌,大家看五妹妹的,全是讚歎的目光。而她,就只是平平而已。
最後,柳香雪還是覺得她單相思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蔣小將軍在府中這麼長時間,又很得父母看重,卻從沒露出想和她求親的意思。
唯一讓她有些念想的,就是他曾經送了一批珍品花卉給她。可那也是爲了府裡辦宴席,他在府裡暫住,或許只是爲了人情往來呢?
少女情懷總是詩,從沒經歷過感情事的柳香雪難免有些失落。她的目光在看蔣宜臻送上的一株開的很漂亮的魏紫,可魂兒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連身後楊承之叫她都沒有聽見。
“表妹?”輕輕的拉了下柳香雪的袖子,她才恍然回神。“在想什麼?”
滿心滿腦想的都是蔣宜臻,再看到身邊的表哥,就有些失望了。“沒想什麼。表哥,你怎麼沒陪着舅舅他們喝酒?”
“唉,你舅舅你還不知道?沒有酒量還非逞能,一喝醉就要拉着人作詩對對子。我嫌煩,就尋個機會溜了,來賞賞花。”見柳香雪一直盯着那株魏紫,就跟着誇了兩句,“這魏紫開的真好,普通人家養不出來這樣的,就是放在富貴人家,被精心照料的這麼好,只怕也是主人的心頭好,姨母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讓人肯割愛。”
他嘖嘖稱奇,柳香雪卻看着魏紫出神,喃喃的應和道:“是啊,這花真漂亮啊……”
往妙蕊居走的一路上,核桃的嘴一直沒閒着,一個勁兒的問席上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夫人要將小姐嫁給蔣小將軍撿回來的那個小廝啊?
核桃平時很沉穩,不像杏仁那樣心直口快的,可今天不管柳相思回不回答,她都沒停過嘴,一直在問,可見是嚇得夠嗆了。
不過柳相思肚子疼得恨不得就昏過去,也沒有力氣和核桃講什麼,只安慰了她一句‘別怕’,就扶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回妙蕊居。
妙蕊居里,小石頭和敏敏就守在她門前。他們不知道園子裡的事,只知道小姐生着病還被孔媽媽帶走了。院子裡的人都傳是小姐得罪了夫人,夫人要罰小姐呢。
小姐被孔媽媽帶走,張嬤嬤也不在,院子裡就沒了主心骨。平日裡被張嬤嬤壓制着的小丫鬟們像沒了籠頭的馬,什麼話都敢說,胡亂猜測着小姐還能不能回來。
他們兩個小孩子太渺小了,眼瞧着事情不好,卻只能跟着乾着急。小石頭想去找師傅幫忙,可聽蔣小將軍院子裡的人說,師傅也被夫人叫走了。
師傅和五小姐都被夫人給叫走,兩人或許在一處。有師傅在,五小姐一定沒事。這才微微有些放心。
他很相信蔣崢嶸,就守在小姐的房門口等她回來。
敏敏一見她的柳姐姐是被人扶着回來的,‘哇’一聲就哭了出來,撲到柳相思身上,她身高所限,就只能抱住柳相思的大腿。
“嗚嗚嗚……柳姐姐……壞人欺負柳姐姐……”
“小姐,你怎麼了?夫人打你板子了?”石頭對小時候的事隱約有幾分記憶,好像家裡誰不聽話就會被拖出去打板子。他應該是在大戶人家做下人吧,不知道小的時候有沒有被打過。
柳相思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摸摸敏敏的小腦袋瓜,“敏敏,你怎麼在這兒?”
“哥哥說,你都生病了,那些壞人還來抓你!肯定沒安好心!我害怕……”
看看周圍的人,有張嬤嬤,杏仁、核桃,還有小石頭和敏敏,他們擔憂自己,只是因爲她是柳相思。不論她的身份是柳府的三小姐,還是以後變成阿嶸的妻子,這些是不變的。
嬤嬤是老王妃身邊的人,連三四品官員家的女兒都有些瞧不上。遇上敏敏和小石頭時,她就是個被髮配到鄉下的落難小
姐,從周靖康手裡把他們救了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卻讓這兄妹感恩戴德的。
唯一有可能因爲她身份不同而變化的,就是她身邊貼身服飾的杏仁和核桃。可杏仁單純,核桃因爲擔憂自己,連夫人都敢埋怨,自然不會是那等趨炎附勢之徒。
自己何其幸運!
“沒事,別害怕。夫人沒打我的板子,大家放心吧。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去躺一會兒。”
核桃見小姐聲音都透着虛弱,心疼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連忙扶着小姐進房間去。敏敏想跟着,被石頭拉開,“敏敏乖,你柳姐姐沒事,別纏她玩,讓她好好休息。”
人回來了就好,小姐不想說,發生什麼事,小姐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只要用得上他的地方,他就一定竭盡全力!
進了屋,柳相思連衣服也沒換,躺到牀上裹好被子,沒用上一分鐘就昏睡過去了。
張嬤嬤面色不善,見核桃從柳相思房裡出來,就將她拉到安靜處詢問。
核桃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可越聽,張嬤嬤臉上的表情越是奇怪。
她問嬤嬤該怎麼辦,小姐年輕貌美,就是嫁給皇子皇孫也不爲過。那小廝看着要比小姐大十歲,還娶過老婆,又命硬克妻,可夫人只怕是下定決心想將小姐許配給將小將軍那個破了相的隨從,小姐的命怎麼這麼苦喲!
張嬤嬤面色古怪,只說‘這樣倒也不錯,順其自然吧!’
話畢,不再多說,就吩咐她去給小姐弄碗薑湯驅驅寒。小姐本來就來了葵水,正是該好好保養的時候,卻意外落水,難保不會落下病根。
柳相思這一覺睡的極沉,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進來要喂她喝薑湯。她一聞那個味道就噁心的不行,硬是把身子翻過去換成趴姿。
來人見喂不進去,沒有辦法,只得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子夜,柳相思是被嘴裡濃濃的薑湯味給生生噁心醒的。
一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對清冷的眸子,嘴脣上還傳來溫潤的觸感。瞳孔倏地放大,想驚叫出聲卻被人封住了嘴。
條件反射的嚥了一口口水,口腔裡瞬間佈滿了薑湯又辣又古怪的味道。
把嘴裡的湯水嚥下去後,身上那人才坐起來。
房間裡外都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可柳相思卻放鬆下來。她就有一種感覺,來的這個是蔣崢嶸,她就不害怕了。
被蔣崢嶸硬灌下去一口薑湯,嗆得她直咳嗽。怕外面守夜的小丫鬟聽見,就用被角捂着嘴,壓抑着不咳出聲。
蔣崢嶸輕輕把她手裡的被角扯下來,“沒事,外面我都處理好了。”
果然是他。
電視劇裡不都是那麼演的嘛,要麼是點了睡穴,要麼吹迷香,宵小之輩都這麼幹。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被鬼壓牀了呢!”柳相思埋怨道。
狠狠的瞪他一眼,卻被蔣崢嶸收入眼底。他不光會點人睡穴,不光會飛檐走壁,他的聽力和視力也要比一般人強得多啊!她的表情他一覽無餘,看得清清楚楚。
止住咳嗽,柳相思請了清嗓子,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蔣崢嶸手裡拿着碗說道:“又不吃藥了?我說了,你不好好吃藥,我就餵你。”
口腔裡古怪的姜味這纔開始提醒她,她剛剛醒來的那一剎那發生了什麼!蔣崢嶸,半夜潛入她的閨房,給她喂薑湯,嘴對嘴的!
嘴對嘴的!
柳相思瞠目結舌,要不要這麼高的恥度啊!
蔣崢嶸又喝了一大口,扣住柳相思的後腦,要將嘴裡的哺給她。柳相思被嚇了一跳,用力的掙扎、推他。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蔣崢嶸不容她反抗,捏住她鼻子強硬的迫她張開嘴,將嘴裡的薑湯餵過去。
霸道!
柳相思被迫承受,眼眶酸酸的,有液體分泌出來。這些日子以來受的千般委屈,萬般滋味一起涌上心頭。
不想娶她,何苦還來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