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諒雖然人在車子下面,但聽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狠狠的比了下中指,暗罵道:你才魚泡眼,你全家都是魚泡眼。
不知爲什麼,本該覺得緊張的姜芷蘭聽到金鍊子這樣形容溫諒,差點沒忍住笑出來,突然感覺到溫諒動了動,恐怕他受不了這口氣,忙將雙手按在車子邊沿,屈了下腿,讓自己的身子更緊的貼合在一起。
一人拉了拉金鍊子的胳臂,低聲道:“老大,咱們找人呢,描述得實事求是!”
“去你媽的,哪那麼多廢話,他長的比我形容的醜多了。快說,你到底看見沒有?”
姜芷蘭指了指左側的一條衚衕,道:“剛纔從這跑出來一個人,往那邊去了,我沒看清臉,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找的人,不過跑的挺快的……”
“對對,就是他, md,跑的跟兔子似的。追,都打起精神,追上了我一人再發一百。”
等人羣咋呼着遠去,姜芷蘭鬆了一口氣,這時大腿處那種溫熱和觸感才清晰的傳回到大腦,臉上微微一紅,退開了一步,拉來了布簾,道:“他們走了。”
溫諒一骨碌鑽了出來,他臉皮夠厚,心性比普通人不知成熟了多少倍,倒也不覺得當着姜芷蘭的面,被人追的如此狼狽有什麼不好意思,笑道:“多謝嫂子了,不然今晚要被人包餃子下鍋。”
姜芷蘭抿嘴一笑,幫他拂去衣襟上的灰塵,眼中難掩擔心,道:“你還在幹這個工作呢?”
溫諒愣了一下,纔想起他一直是以一個小混混的身份出現在姜芷蘭的世界裡。當時以爲大家從此不可能再有交集,所以將錯就錯沒有澄清。不過自從上次和寧夕一起去吃了頓早餐,溫諒就有了將她的姜記小吃納入青河豆漿的範疇中來的計劃,所以早晚也得告訴她真實身份,這個不是問題。
可今晚這個場合實在太不合適了。剛上演一出小混混版本的街頭火拼,轉身就說哥其實不是道上混的,沒準姜芷蘭還以爲自己是死鴨子嘴硬撐面子呢。溫諒聳聳肩膀,只好在角色扮演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笑道:“也沒別的好做,湊合着幹吧。”
姜芷蘭看着他滿不在乎的笑容,突然一陣的心疼。道上混的能有幾個好下場,每天不是在打人。就是在被人打,如果有別的選擇,誰會一輩子願意做一個小混混呢?
不過姜芷蘭沒有說什麼,人各有命,是像她這樣的人早該知道的道理。溫諒看了下四周,工體距離這邊至少還有五六個街區,眉頭一皺,問道:“不是在工體有個攤位嗎,怎麼搬到這邊來了,是不是有人爲難你?”
姜芷蘭聽出他話裡的關心。忙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都挺好的。我是聽說電影院這邊夜場散了,有不少人會吃宵夜,就偶爾過來擺個攤……”
世道多艱,謀生不易,除了金字塔頂層的那一部分人,大多數人其實都在重複着同樣沉重而無力的人生,區別也僅在於程度上的輕重不同而已。溫諒知道姜芷蘭不需要憐憫。甚至也不需要同情,對她來說,能這樣清清白白的靠着自己的努力和雙手掙錢。已經是這個按照某種不爲人類所知的規則在運行的、冷酷的沒有一絲情感的世界對她最大的恩典。
所以溫諒也沒有多說什麼,雙手推在車尾的橫杆上,爽朗一笑,道:“今晚得連累嫂子你早點收攤了,我怕剛纔那羣傢伙找不到人,別掉頭又摸回來生事。走吧,我送你回去。”
“沒,我也正要收攤了,沒什麼連累的……”姜芷蘭急忙過來搶溫諒的位置,道:“我來推就好,這哪是你乾的活……”
卻不妨一下子按在了溫諒的手背上,姜芷蘭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至於驚慌失措、小鹿亂撞那麼誇張,可還是會有點不好意思,立刻收回了手,低聲道:“我來吧……”
“就當我報答嫂子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這招金蟬脫殼,說不定骨頭這會都斷幾根了。在一頓揍和出點力之間,我還是寧願選後者的。”
姜芷蘭被他逗的笑了起來,也不好再爭,忙收拾了傢什,蓋上了火,亦步亦趨的跟在車邊。隨着溫諒雙手用力,車輪咯吱着壓過悠長的小路,在春夜的星空下,拉出了兩條長長的倒影。
到了小區的樓下,將攤位車停靠在角落裡,溫諒拍了拍手,笑道:“不早了,嫂子你早點休息,我也該回了,過兩天有時間再來看你。”
姜芷蘭沒想到他走的這麼急,見一次面不容易,心中似乎有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脫口道:“你累的滿頭大汗,上去洗把臉吧,順便喝點水歇一歇。”
溫諒猶豫了下,洗臉什麼的倒是其次,只是剛纔在路上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一問潘明良的事,再抽出時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擇日不如撞日,最好能在今晚一併解決了。不過這個點確實有些晚了,他是無所謂,主要怕給姜芷蘭添麻煩,寡婦門前是非多,無所事事的三姑八婆們可能只是口頭上尋點樂子,可不知道對某些人來說,一點風言風語都能要了別人的命
姜芷蘭這次卻沒想那麼多,真心實意的想讓他去家裡坐坐,當下也不給溫諒拒絕的機會,道:“走吧,車上的東西還得麻煩你幫我擡上去,放院子裡不安全。”
其實這些東西平時都是她一個人搬上搬下,不過當有一個男人可以在身旁成爲依靠,那種感覺真的是多少錢多少勢都買不來的幸福。
進了門,放好東西,溫諒簡單的打量了一下,老式的樓房,簡單的佈局,可打掃的乾乾淨淨,透着家的溫馨和舒適。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着姜芷蘭在廚房忙着燒水倒茶的身影,溫諒笑道:“嫂子,別忙乎了,過來坐會,咱們聊聊天,正好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這段情節其實在許久許久以前,姜芷蘭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已經構思好的,不過時隔這麼久終於寫到的時候,我才發現拿捏這個度,真是太難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