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州,溫諒稍事休息,等到天色漸黑,給常成打了電話,讓他去某個臨時租下的獨家小院裡接了上官深雪,然後驅車往依山而去。
到了天漏山下,已經是繁星點點,普方寺閉門謝客,溫諒敲開寺門,迎來還是上次見過的那個知客僧,像溫諒這樣的豪客,幾年也未必能遇上一個,所以他記憶猶新,態度很是熱情,問了來意,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去通稟方丈。
幾分鐘後,知客僧匆匆跑來,雙手合什,腰身略躬,道:“施主請隨我來。”
溫諒拂衣淨心,一步踏入寺內,恍惚之間,仿若跟外面的塵世徹底割裂了開來,一門內外,兩個世界。
是夜,普方寺方丈宣佈閉關一年,於寺後獨棟的傳衣樓覓一蘭房,潛心修悟佛法,以至於第二日聞訊趕來的各地居士們在蘭房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更有信衆捐了大量錢米,以資方丈閉關期間寺裡的日常用度。須知在現代社會,閉關也不是輕易的事,一來要寺廟信衆較多,方丈不在,依然可以正常運轉維持,二來要有足夠的身份,因爲閉關不等於辟穀,需素食、禁語、禁足等,要有專人在蘭房外守護,又稱“護蘭”,房間內要有廁所和洗漱的設備,不是輩分地位較高的大師,很難有這樣的條件。
溫諒離開普方寺後在依山水廠休息了一夜,和鍾從江等人商議了純淨水下一步的發展計劃,決定先由騰景霖帶了兩個攝製組,前往西部幾個省拍攝山區裡的失學失親等生活困難的小女孩們的生活紀錄片。等到第二日,在視察廠區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雷雨的電話。
“大叔,我來青州了,你在哪裡?”
溫諒吃了一驚,道:“你一個人來的?”
“嗯,我想見你!”
“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我看看……嗯。火車站西出站口,我沒地方去……”
“等着,別亂動,我馬上派人去接你。”
掛了電話,溫諒又打給了司雅靜,讓她放下手頭的工作,先去火車站接人,接到人之後安排到西苑,他立刻趕回去。
一路急馳,見到雷雨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小妖孽木呆呆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哪裡還有往常的一點靈性?最可樂的是電視裡放着國產的動畫片,可見司雅靜真是把他當成了小孩子。
聽到門響,司雅靜迎了過來,低聲問道:“這是誰家的小孩?一路上我問什麼都一聲不吭,看着挺嚇人的。”
“一朋友家的,跟我投緣,給我媽做了乾兒子,這次估計是偷偷跑出來找我玩。沒事。小孩心性嘛,可能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讓他在這待兩天,我開導開導。等心情好了就送他回去。”
司雅靜這才放了心,道:“那,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去吧。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對了,告訴圖圖。上星期她的生日我缺席了,這星期天帶她去遊樂場玩,算是補償俺閨女一下。”
司雅靜知道溫諒最近實在太忙,恐怕每天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裡還有精力來陪圖圖,眼神裡飽含柔柔的深情,抱怨道:“不是送過禮物了嗎,你別太寵着她……”
溫諒笑道:“爸爸不寵女兒,那要爸爸來做什麼?別擔心,你老公鐵打的身子,撐得住的!”
等司雅靜離開,溫諒走到雷雨身後,默然站了良久,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剪頭髮了?新發型挺酷嘛……”
雷雨驚喜的轉過頭,騰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道:“大叔,你回來了!”
溫諒滿臉黑線,道:“叫哥哥叫名字都成,你既然做了我媽的乾兒子,咱倆就是兄弟了,再喊大叔就亂了輩分了。”
雷雨聳聳肩,不屑的道:“我樂意,咱們各論各的,你老成這樣,讓我喊你哥哥也不知害臊。”
溫諒無可奈何,走過去坐到他的身邊,道:“說吧,怎麼跑青州來了,也不知道提前打聲招呼,要是我不在家,或者出了遠門,看你一個人怎麼辦。”
雷雨一下子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好一會才哭喪着臉道:“深雪姐姐找不到了……”
溫諒心裡一緊,雷雨果然是爲了深雪而來,道:“什麼叫找不到了,或許人家有事去了別處,或者調動了一下工作,你一個小屁孩,手裡頭能有多少資源,找不到人有什麼奇怪!”
“不,不一樣的,”雷雨搖搖頭,沮喪的道:“以前她不管去哪裡,只要在京城我總有辦法找到她,可上個月突然沒了消息,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懷疑,懷疑……”
“懷疑什麼?”
“我懷疑有人害了她……”
溫諒皺眉道:“胡說,她一個小交警,誰害她做什麼!”
“我不知道,”雷雨的臉上充滿了迷茫的神色,他再如何妖孽,也不可能知曉這其中涉及的重重內幕,只是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對勁,道:“她就算有事要離開,也一定會等我見上一面,跟我告別,絕不會這樣悄無聲息的不見了,除非……除非她身不由己,被人控制……”
溫諒敲了下他的腦袋,道:“被害妄想症,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保持樂觀的心態,明白嗎?”
雷雨搖搖頭,沒有再說話,眼眸中浮現了那種只有大人才會有的傷悲神色,溫諒暗暗嘆了口氣,胡扯的話也真說不出口,房間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半響,雷雨低聲道:“上官晨露你認得嗎?就是深雪的姐姐,在公安局當總隊長的那個瘋女人?”
“見過幾次面,不是很熟悉,不過好像她前不久出了車禍……”
“深雪跟她姐姐感情很深,出了這樣的事,一定會痛不欲生,我知道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去找她,本想安慰一下。可是怪了,竟無論如何找不到人,問了她單位的同事,才知道在車禍前一週,深雪姐就請假沒有來上班,沒人知道去了哪裡……大叔,你覺得這正常嗎?”
溫諒故作疑惑道:“確實不太正常,莫非你認爲上官隊長的死,和深雪的失蹤之間有什麼聯繫?”
雷雨擡起頭,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看着天花板,道:“我不確定,但我的心一直在跳,總感覺要出什麼事,所以在京城一天也呆不下去,等我爸一離京出差,立刻來青州找你。大叔,你那麼厲害,肯定有辦法找到深雪姐的。對不對?”
溫諒苦笑,道:“我不過是青州一個土包子,京城裡的事,哪裡搞的明白……”
雷雨的目光盯在溫諒的臉上。彷彿一隻迷路的倉惶的小羊,緩緩的流下了兩行眼淚,道:“大叔,你要不幫我的話。這世上就再沒有人能幫我了。”
溫諒默然,許久長嘆一聲,擦去了他臉上的淚滴。拉着他的手來到門前的河堤邊,指着腳下奔流不息的河水,道:“看到了嗎,山再高再險,也阻擋不了河水流過,不是山不夠強,而是水有足夠的耐心,一日不成,十日,十日不成,百日,總有一天彙集了足夠的雨水,就會讓山川讓路,奔騰而歸大海。你現在同樣如此,就算知道上官深雪發生了什麼又如何?你能做什麼?以我看,不僅什麼也做不了,可能還會連累到她。你也知道上官晨露車禍身死,至少有屍體的對不對?深雪呢,不過是尋不到人而已,我聽說還有許多人在找她,說明了什麼,往好處想,說明深雪不僅沒有死,而且沒有落到敵人手裡,她應該很安全。”
雷雨一把抓住溫諒的手,急急的道:“你怎麼知道她很安全的?大叔,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裡?”
溫諒感覺到手腕處傳來的壓迫力,雷雨年紀不大,力氣倒是不小,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根據常理和已知的消息來推測而已。小雨,我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天下事,恐怕現在除了上官深雪自己,沒人真正的知道她在哪裡。”
雷雨鬆開了手,失望的道:“這倒也是……不過大叔你的話很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深雪姐一定會很安全的,很安全……”
溫諒沉聲道:“不過安全的代價也十分的巨大,比如她這一生都可能無法再行走在陽光下,時時刻刻都要準備逃亡和躲避可能尾隨而來的危險。你問我意見,其實我的意見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你耐下心,趕緊回京,不要再追尋她的去處,也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以免節外生枝,給她招惹來麻煩。
“嗯,我聽你的!”雷雨撿起一顆石頭,遠遠的拋進了河裡,啪的一聲激起了一朵浪花,又瞬間消失不見,喃喃道:“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溫諒的手搭上他的肩頭,兩人並肩而立,道:“或許,等到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來保護深雪的時候,自然,就能見到她了。”
“怎麼才能擁有實力?”
“金錢,權勢,關係,在國內,最重要的,還是權勢,金錢不過是權勢的附庸,而有了金錢權勢,自然就會有龐大的關係網,足以保護自己,也足以保護別人!”溫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努力,以你雷家的地位,有二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你成長起來,雖然那時候深雪已經不再年輕,但至少可以選擇是不是重新生活在陽光下,對嗎?”
二十年!
雷雨的手中猛然多了一把匕首,正是第一次見面時劃破溫諒手掌的那個,沒想到他走到哪裡都不忘記帶着。然後手起刀落,在指尖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瀰漫了出來。
他高揚着手,任血跡一滴滴的落到了河中。
青山碧水爲證,
好好活着,等我來保護你,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這個,我見書評區幾位老夥計又在爭論女主的問題,實在是頭疼的很吶。有些女角色呢,或者是因爲劇情的需要,不得已出現,或者是丸子的個人愛好,喜歡描寫一些性格各異的女性,但不管怎樣,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普遍着墨不多,尤其爲了避免這種狀況,常常會一開始就說明此女不收……都這樣小心翼翼了,竟還有兄弟會對某個或某一些女角色抱有幻想,這才叫徒呼奈何啊。雖然本書是yy書不假,但我覺得,有些女性,不收其實更能保留一點特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