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雅靜自從上次跟潘國飛鬧翻後就一直住在母親家裡,回首這份維繫多年的感情,留在心底的除了刺骨的傷痛,還有種莫名的悲哀。誰能想到,那曾經永遠的誓言,那月下牽手的時光,卻在現實的殘酷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這小半生,恍若一夢。
老人們起先還以爲兩人不過是拌嘴吵架,在孃家住幾天消消氣就好了。前天司父給潘國飛打電話,讓他主動點來接雅靜回去。潘國飛陰陽怪氣的說了一些難聽的話,直把司父這樣從不口吐惡言的老工人氣的病倒在牀,一直大罵畜生。
司雅靜本已下定決心結束這段婚姻,也自以爲認清了潘國飛的嘴臉,卻不想他比自己知道的更加噁心百倍,當即打過去電話,通知他要離婚。
既然到了這一步,潘國飛也不打算繼續過下去,不過他藉口是司雅靜先提出離婚,除了房子存摺等夫妻共同財產全部歸他所有,還要圖圖的撫養權,言下之意,竟是要司雅靜淨身出戶,一樣東西都不能帶走。
郵政局家屬院那套房子是兩人結婚後買的新房,在青州也算是中高檔住宅,雖然有局裡的補貼,但也花光了他們的積蓄,其中還有司雅靜父母的一部分退休金。家裡的電器傢俱更是司雅靜多年來省吃儉用購置來的,幾乎沒用潘國飛一分錢。雖說潘國飛在郵政工資不低,但他一門心思的想往上爬,吃喝應酬,逢迎拍馬,什麼局都往裡湊,每年下來開銷之大超乎尋常。
這個家,也就靠司雅靜才支撐了下來。可時至今日,潘國飛竟然想這樣乾淨利索的把司雅靜趕出家門。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要怎麼樣的一個人,才能絕情到如此地步?
司雅靜並不在乎錢,也不在乎房子,只要能不在看到這個讓她感覺噁心的男人,付出什麼代價都無所謂。可是,這個代價,不包括圖圖
她幾乎咬着牙告訴潘國飛,就算死,也不會讓圖圖跟他
潘國飛冷笑三聲,掛了電話
司雅靜一下子癱在牀上,眼淚遏制不住的流了一身。
她知道,真要鬧起來,以潘國飛的人際關係,她能留住圖圖的機率不超過百分之一
茫然無措時,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男孩的臉,他微微笑着,眼神明淨,眉宇溫柔,讓人說不出的安心。記得那日醒來他曾說過要幫忙處理一切,不會讓潘國飛搶走圖圖,可是這樣的事,他一個年輕人,又能有什麼辦法?
這幾天每當午夜夢迴,那一夜發生的事都會在腦海裡來回的迴盪,男孩赤裸的身子,強壯的擁抱,有力的撞擊,還有那滑過額頭的汗水,都彷彿一劑醉生夢死的仙藥,幾乎讓她忘了世間,忘了罪孽,忘了身前身後那束縛人心的煩惱。
可他終究是一個孩子,縱然有一點家世,可潘國飛攀上了夏鳴顯,又是夫妻間離婚的破事,豈是輕易能解決的?
司雅靜苦澀一笑,又撥通了潘國飛的電話,爲了圖圖,什麼樣的屈辱,她都願意承受
第二天一早,司雅靜來到約定好的茶座,潘國飛早訂好了位置等候,在他旁邊,卻是那個女人,夏敏如
潘國飛懶得跟她客套,直接拿出一份離婚協議遞了過來,司雅靜粗略一看,饒是她溫順嫺靜,也幾乎氣炸了肺。看着潘國飛陰森的臉,夏敏如不屑的笑,司雅靜死死咬着嘴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來之前不就做好了應付這一切的準備嗎?可爲什麼我還是會生氣,會憤怒,爲了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她靜靜的道:“其他的我都接受,但圖圖一定要跟我……”
話沒說完就被潘國飛粗暴的打斷:“圖圖跟你,跟着你受苦?就憑你那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我可不想讓別人說我潘國飛的女兒穿的破破爛爛,吃的跟叫花子似的。告訴你,我丟不起那個人”
“我會讓她吃好的穿好的,不會讓她受一點苦,我發誓”
“發誓?”潘國飛輕蔑的看她一眼,“發誓頂個屁用,這社會靠的是實力,耍嘴皮子有用的話,說相聲的都是富豪了雅靜,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我跟你交個底,圖圖你是別想要了,不過看你一個人也挺可憐,每個月我可以給你一百元的贍養費,怎麼樣,這個條件夠優厚了吧?”
司雅靜低着頭,沒有說話
“哼”
夏敏如瞪了潘國飛一眼,潘國飛趕緊賠笑,對司雅靜努努嘴,意思是說一百塊能打發了她,咱們不好省心麼?
夏敏如道:“司雅靜,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想借着爭女兒的名義跟國飛糾纏不清。我明白告訴你,別妄想了,國飛不可能再要你,你也趁早死了這條心。每個月一百塊,我們已經仁至義盡,這字你籤也得籤,不籤也得籤”
司雅靜猛然擡頭,看着這對男女只覺的要把隔夜飯都嘔了出來,眉角微微一跳,“夏小姐放心吧,只要把圖圖給我,現在我就可以在協議上簽字,下午就能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哪怕你們明天就註冊結婚,也跟我再沒有絲毫的關係。”
潘國飛皺眉道:“我說了半天你沒帶耳朵是不是?你也是圖圖的媽媽,就忍心看她跟着你受罪?”
司雅靜盡着最後的努力,求道:“你要跟夏小姐一起,帶着圖圖影響你們的生活。我帶她的話,你們就能不受干擾,對不對?最多我答應你,以後只要你想見圖圖,我都沒意見。”
她也是無可奈何,雖然從法律上講,潘國飛先有了第三者,一切權利應該向自己這邊傾斜。可司雅靜不是什麼天真的少女,自然明白所謂法律,法外有人情,律內有貓膩,自己一無關係,二無靠山,不忍讓退步,怎麼去跟潘國飛爭?
潘國飛一向重男輕女,倒不見得多稀罕這個女兒,可這牽扯到男人的面子問題,要是司雅靜以後嫁人,女兒跟了外人的姓,這不是抽他臉嗎?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把圖圖留下來。
夏敏如笑道:“這一點你倒可以放心,圖圖留下來我也是同意的。要是以後我生了兒子,正好省了找保姆的錢,反正養着就養着唄,一個小妮子能吃我多少飯?你說對不對啊,國飛?”
潘國飛雖覺這話聽着刺耳,但也沒膽子跟她頂嘴,訕訕一笑,沒有答話。
看着這個男人如此沒有擔當,再聽到夏敏如蛇蠍心腸,圖圖跟了他們會怎樣可想而知。司雅靜心口一痛,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盯着夏敏如,一字字道:“老天爺總是有眼的,小心遭了報應”
“啪”
夏敏如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敢這麼跟我說話?司雅靜,圖圖你別打算要,錢也一分沒有”
“這事你說了不算,上法院吧,我相信法律會給一個公正的評判”司雅靜俏麗的臉蛋帶着淡淡的譏嘲,她已經看的明白,越是哀求越是助漲他們的氣焰,於事無補,口氣也就強硬起來。
“好好好,”夏敏如連說三個好字,眼神中的惡毒清晰可見,“我早盼着這一天呢,等着吧,我要不把你搞臭,搞的臭不可聞,就白姓了這個夏”她掉頭離開,走了幾步,回頭罵道:“潘國飛,還不走?捨不得是不是?”
潘國飛看了看司雅靜,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做了選擇。既然你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我了,忙道:“來了,來了。”
看着兩人消失在店外,乘坐一輛嶄新的小轎車揚長而去,司雅靜頹然倒在椅子上,清冽的風輕撫着路旁的垂柳,本是一個清新動人的好天氣,可她的心卻壓抑的透不過氣來。
她已經沒了丈夫,沒了家庭,難道,連一個母親的權利也要失去了嗎?
沒有圖圖,她寧可去死
眼淚終於沒忍住滑落面頰,粉若桃瓣的嘴脣間滲出點點的血跡,司雅靜仰望着天花板,渾身上下再無一絲活人的氣息。
一隻修長的手探了過來,用紙巾輕擦去眼角的淚水,少年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又深沉:“雅靜姐,我來晚了,對不起”
司雅靜身子一顫,扭過頭去,就看到溫諒一襲黑衣,站在桌旁,眼中透着濃濃的憐惜和自責。
司雅靜再顧不得驚世駭俗,一把抱住溫諒的腰身,螓首埋入他的懷中,張大了嘴發出無聲的痛哭,隔着厚厚的衣衫,一聲聲的擊打在少年的肺腑之間。
溫諒撫摸着她的長髮,從兜裡摸出了手機,撥通安保卿的電話,冷冷的道:“今天,現在,馬上,把潘國飛搞定”
安保卿正跟人談生意,聞言手猛的抖了一下,急忙中斷了會談,幾個電話打了出去,吩咐他們準備動手。掛了電話,安保卿回味着剛纔溫諒說話的語氣,越想越覺得不安,拿起電話又打了過去,道:“毒蛇,我親自過去”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