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一場!看來那個小太監還真沒說錯,朝廷上還在商議呢,只是要和南疆聯姻,到底如何還不知道,也不見得就是把阿薇送出去。”張太嬪邊走邊說着,心裡頗爲自得,這一回她總算是立了一件功勞,讓姑姑不必擔心她女兒歸宿。
又斜睨了那張彩萍一眼,見她只是沉着臉跟在身後,一掃以往清高不凡的神色,便暗暗嗤笑一聲。
讓她真正心情好的,就是這位一向讓姑姑滿意的張彩萍也會辦砸了事。居然將錯的信息報上來,還真險些讓姑姑氣暈過去。她一個小小的宮婢偶爾還敢在自己擺臉色,這回看她怎麼向姑姑交待!
而慈寧宮的偏殿裡,歡聲笑語。
太醫道是蕭重嵐已痊癒。
蕭重嵐被太后和衆人勸着,在牀上躺了好幾日,終於可以下牀了,一時高興,得了太后准許,便在小廳頒下賞賜,連院中掃地侍弄花草的都有份,更別說這幾日日夜輪流守在她門內門外的宮人了。
除了翠靄侍奉太后歇息沒有過來,綠雲和紅氤,還有三個輪流值夜的小丫頭得的賞賜最多。
綠雲在蕭重嵐示意下將一隻如意紋嵌紅綠寶石的金鐲子遞給站在最邊上的宮女,那宮女跪下接了,擡頭一看手裡耀眼的鐲子,眼睛一亮卻又立刻低頭,訥訥道:“……奴婢多謝公主賞賜!”
她說着,蕭重嵐又示意旁邊一道來接賞賜的紅氤替她戴上,宮女伸着手,溜眼看看旁邊另兩個人,卻見她們得的不過是普通的掐絲鎏金鐲子,不由一愣,擡頭去看蕭重嵐。
蕭重嵐微微一笑,問道:“你叫青藻對不對,我這賞賜如何?”
喚作青藻的宮女在她目光下不由一瑟縮,忙低下頭:“奴婢不敢當……不敢當公主這麼重的賞賜……”
“你當得起。你可幫了我大忙呢。”蕭重嵐笑容不改,養了好幾日,脣上有了些血色,只抹了薄薄一層脣油,映着淡淡的粉色,嬌柔嫺靜,如她身後寶瓶裡插着的一支含苞待放的荷。
“若不是你,那邊如何能知道我在這屋裡說了什麼話呢?”
青藻臉色大變,嘴也哆嗦了:“公主,公主,奴婢什麼也沒說,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蕭重嵐依然笑着,慢聲細語道:“那一日你當值,我與綠雲說着閒話,說到陛下來時告訴我的事,你難道沒有聽到麼?”
青藻身子抖個不住,咬了咬嘴,仍是辯道:“便是奴婢聽到了什麼,公主如何認定是我說的?那幾日可不是隻有我服侍,就不會是她們說的?她們幾個也都是太妃娘娘送給太后的!”
她指了指紅氤和翠靄,又指了指旁邊幾個,豁出去不停嚷道:“她們那幾日也在服侍,怎麼就認定是我?”
她這一指,周圍幾個全都變了臉色,惶惶不安看着蕭重嵐。
那紅氤和翠靄欲要辯解,卻又不知如何說,紅氤服侍蕭重嵐的時間多些,倒是鎮定些;那翠靄一向是個沉默寡言老實的,急得眼圈也紅了,卻不敢擅自說話。
蕭重嵐卻笑得風輕雲淡,道:“紅氤和翠靄,我說不是就不是。至於那幾個,你們且說說,我都說過些什麼?”
她指的是另兩個守值的宮女,兩個宮女早就跪在一旁,兩腿打顫,不敢說話,蕭重嵐又問了一遍,兩人不敢說謊,只得一個一個說了:
“公主說……說是陛下想在南疆王子到來之前爲公主冊封……奴婢只聽得幾句,從沒有跟別人說起!”
“奴婢聽到公主說,說陛下要選個公主與南疆和親……公主,奴婢一直記得公主所言,不敢向任何人傳話,求公主明查!”
兩人抖抖索索說完了,都拼命磕頭,根本沒意識到她們說的不同。
那青藻卻聽明白了,臉色立時煞白,瞠目結舌望着蕭重嵐:那一日她清清楚楚聽到的是陛下打定主意要讓榮太妃生的二公主去和親!
蕭重嵐看着她那驚駭的樣子,心裡隱升起一絲快意。
她短短的人生裡,經歷了從雲臺跌落泥裡,目睹了家破人亡,如今換了人身,她要一點點掌控住自己的命運,再不能像前一世那般渾渾噩噩,在爹孃的保護下安逸過日子。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要找到受苦的家人,要爲死去的爹孃報仇,讓他們在九泉之下瞑目安息。
“我早就說過,凡進了這慈寧宮的人,便要忠誠於太后。你們不負太后,我必不負你們。若有人有二心,便怪不得我了。是也不是?”
她語調輕緩,環視衆人,又望向外面,隔着清風墨荷屏風,院中的宮女和內侍,齊齊跪了一地,方纔的歡聲笑語全都化爲死寂。
“是!”還是紅氤先反應過來,跪下應答。一羣人這才醒悟,連聲說着“是”,還有叩頭的。
那青藻癱在地上,這時也醒過神來,拼命磕頭求饒,改口直說自己是被逼的。
蕭重嵐卻叫來兩個宮女,道:“她的嘴不嚴,將她東西收拾了,送到浣衣局去。其餘人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