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就在流螢以爲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君天瀾從人羣之外翻身落在法場上,凝着一張俊容看着君翔道:“要殺她,先殺了我!”
擲地有聲的嗓音在頭頂上方傳來,慕容瀠微微擡頭,就看見君天瀾踏着雪花向她一步步走來,俊逸的臉龐上帶着奮不顧身的決絕,胸口微微一顫,忍不住喊道:“太子哥哥,你怎麼來了……”
“瀠兒,你受苦了。”君天瀾將流螢從地上扶起,擋去她發間的白雪,愧疚地凝視着她道:“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們一家。”
慕容瀠的一聲太子哥哥讓君翔當即變臉,他早已不是什麼太子了,在他登上皇位後不久,他就冊封君天瀾做了逍遙王爺,如今她還喊他太子,豈不是故意跟他作對麼!還有君天瀾,明明自身都難保了,還敢當着衆人的面強出頭爲慕容瀠說話,當真是以爲他不敢殺他嗎?!
圍觀的人羣皆是一怔,今日發生的一切太讓他們吃驚,也太讓他們措手不及了。衆所周知,逍遙王君天瀾乃是前朝皇帝君翀的太子,也是當朝天子君翔的侄子,他的皇位還是這位太子傳詔下去冊封的,如今他既然如此旗幟鮮明地站在了慕容瀠那裡,皇帝君翔他會和他針鋒相對呢,還是顧全顏面,暫且饒了慕容瀠呢?
良久,君翔方纔冷冷一笑道:“既然逍遙王求情,那就暫且饒她不死吧!暫且將樑慕容瀠收押天牢!來人吶,起駕回宮!”
說完,君翔冷冷看了君天瀾一眼,甩袖而去。那一眼,不知爲何讓流螢總覺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慕容瀠被人關進了原本關押慕容錦的囚車,而君天瀾則上了一頂軟轎,在慕容瀠的囚車前面走着。
“我們也走吧。”百里奚在流螢耳邊輕聲說了句,徵求流螢的意見,流螢看了慕容瀠,只見她低垂着頭,在囚車裡抱着膝蓋坐着,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點了點頭道:“好吧。”
一路上,如棉絮的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的燒了,君天瀾不時掀開轎簾看向身後的慕容瀠,此時她小小的身子已整個被雪花覆蓋,可眼裡的冰霜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寒上三分。
想到慕容瀠連日來所遭受到的打擊,君天瀾心口堵得難受,將頭靠在轎內,不忍再回頭看她。誰知正因爲如此,等他到達宮門的時候,才發現原本跟在他後面的囚車已然不見了,他的心立時咯噔一下,奪過一旁守衛的馬,便轉身返回去尋找。
慕容瀠坐在囚車裡,發現君天瀾的軟轎漸漸從自己視線裡消失,而囚車行走的方向越來越荒涼,急得抓住囚車的柵欄喊道:“這裡不是天牢!你們帶我來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沒有一人回答她的質問,直到最後來到一座山頂,她被人從囚車裡拎了出來,摔在雪地上,才猛然警覺,君翔根本就沒打算放過她。
“你們想幹什麼?”慕容瀠慌忙從雪地裡爬起來,看着眼前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恐懼。
“想幹什麼?呵呵……”一名手拿斷頭刀的男子陰冷笑道:“對不起了小美人,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誰讓你是慕容錦的女兒呢!”
“不!不!”慕容瀠掙扎着不斷後退,她不想死,她也絕不能死,她還有血海深仇未報,她怎能現在就死!
“抓住他!”君翔一聲令下,另外幾名男人一擁而上將慕容瀠小小的身子死死抓牢。
“對不住了!”一名男子揚起闊刀就往慕容瀠的頭上砍去。
“不——”慕容瀠被巨大的驚恐籠罩着,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噹啷一聲,兵器落地的聲音傳來,慕容瀠猛然一驚,睜開眼就看見那男子手的中刀被暗器打落。不遠處,君天瀾蒼白的臉上佈滿汗珠,他一定是發現她不見了之後,一路飛奔上山來的。
“太子哥哥……”慕容瀠的心再一次被他感動,如今他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爲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
“快逃!”君天瀾來不及喘息,一劍逼退衆人,抓起慕容瀠的手轉身便跑。
“還不快追!”君翔居高臨下地站在高高的山頂上,脣角帶着冷酷的笑容道:“把逍遙王帶回來,慕容瀠就地處決!”
“是!”衆人領命追趕,將兩人包圍在包圍圈內。
眼看着包圍圈越來越小,兩人就要束手就擒時,百里奚與流螢二人領着忠心慕容錦的幾百人舊部救援上山。有了他們的加入,一時間山頂上戰成一團,殺聲震耳。
慕容瀠看到流螢,激動地走過去握住流螢的手道:“小螢,謝謝你來救我。”
不待流螢回答,君天瀾一把將慕容瀠拉至身後,冷冷看了流螢一眼道:“誰知道她安的是什麼心?!”
那一句話,猶如刀子一般扎中心頭,痛得流螢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看着慕容瀠搖頭苦澀一笑。
慕容瀠不解地看了看君天瀾,又看了看流螢,想要安慰流螢幾句,卻又有些疑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
慕容錦的舊部很快殺光了君翔所帶來的人馬,就在他們準備趁勝追擊,進一步對君翔動手時,卻發現君翔冷冷一笑道:“你們以爲自己勝利了嗎?哈哈……流小姐,真是要多謝你將慕容錦的舊部盡數帶過來,真是省了我不少事,從此以後我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此言一出,流螢、百里奚、慕容瀠、君天瀾及在場所有慕容錦的舊部,無不大驚失色。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無數身裹白衣只露出兩隻眼睛的暗衛從雪地裡、山峰後、樹叢後跳出來,化身成奪命修羅與慕容錦的舊部纏鬥在一起。
很快,衆人便見識到了君翔從未在展示過的暗衛實力,他們的招式實在是太令人恐怖了,個個出手狠辣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往往一招便能斃命!不過片刻功夫,百里奚帶來的人死的死傷的傷。
“保護好慕容小姐!”混亂中,君天瀾將慕容瀠推到百里奚身邊,將原本站在百里奚身邊被他保護的流螢擠到一旁,自己也全力護着慕容瀠突圍。
流螢被擠到一旁,心頭一痛,怔怔愣在原地,看着那刀向自己砍過來亦無知無覺。
“小心!”慕容瀠急忙將流螢拉到自己身邊,躲過那致命一擊。
那人一擊未中向着慕容瀠及流螢發動更加猛烈的攻勢,慕容瀠見君天瀾與百里奚先後掛彩,也加入到戰鬥中去,然而很快便被人踢中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看着山頂上強撐到最後的寥寥數人,流螢陷入極大的自責中,心猶在滴血,是她害了他們,她不該同意百里奚去他們來救援的!
很快,慕容錦的舊部二百六十一人,無一人生還,慕容瀠、百里奚、君天瀾都被制服了,唯有流螢一人站在中央沒有人上前動她一根手指頭,面對着地面上無數的屍體,流螢淒厲地大笑起來,她真蠢,蠢到家了,是不是?
別人挖好了坑等着她來跳,她就毫不猶豫、奮不顧身、自以爲是地跳進來了,而且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倒在同一個人的手裡,何其可悲!
成王敗寇,她技不如人,也只能認栽了,不是嗎?
“流小姐,多謝你的配合,朕的賞賜明日便會派人親自送到流府的。”君翔銳利的眼,居高臨下地看着流螢,脣角帶着勝利者主宰一切的自信與魄力,輕輕勾脣微微一笑。
此言一出,不僅是君天瀾、慕容瀠聞言色變,就連百里奚都吃了一驚。
“小螢,難道你去慕容府救下我,又故意遲到,然後讓我發現爹爹被押往法場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就是爲了用我來引出爹爹的舊部嗎?”被打成重傷,呼吸已經困難的慕容瀠,看着流螢難以置信地問。
流螢看着她竟無言以對,她若說不是,現在還有人會信她嗎?
百里奚難以置信地看着流螢,忽然醒悟過來,叫道:“慕容小姐你誤會了,是我提議召集的慕容將軍的舊部,流小姐根本就不知情,這錯是我犯下的。”
說完,百里奚又着急地衝流螢喊:“小姐,不是這樣的,你解釋清楚啊……”
“還解釋什麼!”君天瀾冷冷看着流螢,慘笑道:“你被人家利用,到現在還不醒悟嗎?!”
“利用?”百里奚一愣,隨後拼命搖頭:“不會的,不是這樣的,小姐你快說啊,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現在糾結這些,還有用嗎?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君翔厲眸一一掃過衆人,淡笑道:“看在逍遙王爺如此呵護慕容小姐的份上,我就給她留個全屍好了,來人將慕容小姐丟下懸崖去。”
“不——”君天瀾一聽肝膽俱裂,在暗衛的手中拼命掙扎,此處山頂的背後便是懸崖峭壁,被扔下去豈能有活命的道理?
看到暗衛將慕容瀠抱起來往懸崖邊走,流螢一驚,下意識地衝上前死死抱住慕容瀠,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可以讓她死,她費盡心力好不容易纔將她救活,她怎麼可以看着她去死!
“還磨蹭什麼?保護好流小姐,別讓她一起掉下去就是了!”君翔一個厲眸掃過去,四名暗衛幾乎是拖着慕容瀠和流螢一起來到懸崖邊。
“不可以,不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與慕容瀠的手指一根一根被剝離,流螢害怕得連牙齒都開始顫抖,她是與她同命相憐的姐姐,她不會讓她死的,不要……不要……
“小螢,小螢……”慕容瀠眼裡掩飾不住驚恐與憤恨,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可是卻無法阻止死神前進的腳步。
“啊——”慕容瀠與流螢緊扣的手指終於被人剝開,小小的身子被人連拖帶拽的推向懸崖。
“不要……”君天瀾嚇得閉上雙眼,心臟幾乎跳出了胸口。
千鈞一髮之際,流螢奮不顧身地衝過去,趴在懸崖邊,牢牢抓住慕容瀠的手腕,看着蒼白的臉,緊張道:“不要鬆手,我拉你上來。”
慕容瀠緊緊咬着下脣,看着流螢,美麗哀傷的鳳眸裡,淚水不斷往下流:“沒用的,你拉不動我的。”
“不要……放棄……”流螢咬緊牙關死死攥緊慕容瀠的手腕,卻依舊無法阻止自己身體在雪地上滑行的速度。
“放手吧,小螢,我相信你沒有出賣我……”慕容瀠看着流螢搖了搖頭,不忍看她與自己同歸於盡。
“不……不要放棄……”流螢彷彿感受到慕容瀠的決定,看着她拼命搖頭,不要,千萬不要……
看着流螢不斷下滑的身子,慕容瀠鬆開了與流螢緊握在一起的手,絕美的臉上挽起一抹悽婉的笑:“若有來世,我來保護你。”
“不——”看着慕容瀠直直下墜的身影,流螢痛徹心扉的慘叫,響徹山谷。
“瀠兒……”君天瀾跪倒在雪地裡,忍不住仰天長嘯。
君翔帶着他的人離開後,一切歸於平靜,山頂上只留下趴在懸崖邊的流螢、跪在地上的君天瀾與站在一旁無所適從的百里奚。
許久,百里奚這纔將流螢扶起來,來到君天瀾身邊道:“爺,你……節哀順變吧。”
君天瀾眼裡含着淚水,哀哀一笑,站起身來看着流螢道:“你滿意了?”
流螢仰着頭,怔怔望着他,未發一言。
“你……”君天瀾猛地按住流螢瘦弱的雙肩死死用力,俊眸裡閃出一道兇光,恨不能將她整個人都拆散了。
“你若是心有不同,想打,想罵,都衝我來好了。”流螢對肩上恍若要斷裂的痛無知無覺一般,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心底一片荒蕪。
說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了。她重生而來,沒能替母親洗刷冤屈,沒能阻止哥哥死亡,沒能阻止慕容將軍一家的厄運,沒能阻止靖王的叛變,甚至還惹得天瀾哥哥對她恨之入骨……這麼久以來,她是做什麼,錯什麼,她還能怎麼辦呢?
君天瀾雙眸一凝,用力將她推到在雪地裡,冷冷道:“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那冰冷的一句話將流螢整個人徹底擊垮,她的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茫然不知她的出路到底在哪裡。
看着流螢失魂落魄的樣子,百里奚心底不忍剛要上前將流螢扶起,君天瀾卻冷冷道:“真當她是你主子了嗎?還不隨我走!”
百里奚伸出去的手僵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縮了回去,跟在君天瀾身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天色轉眼就黑了,整個空曠的山頂,只留下流螢一人面對着無數的死屍,她寂靜無聲地躺在冰冷的雪地裡,彷彿自己也是個死去多時的人一般。
雪沙沙地下着,不多時,已經將山頂上的死屍覆蓋上了一層厚如棉絮的雪。
流螢置身冰冷的雪世界中,回想着自己重生以來的種種所爲,沒有一件是她值得驕傲的,沒有一件是她不後悔的,想保護的人一個也沒有保護好,想整垮的人,一個也沒有整到,她活着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
同君天瀾回到皇宮後,百里奚始終放心不下流螢,他答應過青兒和清荷要保護好流螢的,如今他豈能食言?等他冒着被君天瀾處死的危險重新返回山頂時,山頂到處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了。
百里奚回到白天他接走流螢的地方,只有青兒和清荷還在原地焦急地等待卻不見流螢的身影。
幾人一起回到流府,一大家子人也沒有一個人說看見流螢回來了。
百里奚再次返回山頂,在屍體中瘋狂地尋找流螢的身影,卻依舊一無所獲。
自此,與衆人山頂一別,流螢再無身影,沒有一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有一人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而等到她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已經是六年以後。
------題外話------
某作者:哇咔咔,螢兒終於要長大了,偶的女兒要強大歸來了。
君天瀾:我也要強大歸來!
某作者: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小心親們拿大鞋底子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