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葉府正堂,葉遠志終於想起來問女學的事情:“芸兒,曇兒,這璋樓好好地怎麼會着起火來?你們今日的女藝之試名次又如何?”
提起璋樓之火和女藝之試,葉芸香和葉曇幽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璋樓失火她們不知所以,女藝之試又表現平平,哪有一樣能說得出口的?
偏偏葉遠志不知就裡,還極其厭惡地瞪了葉棠花一眼:“早教你們準備準備,就是不肯聽,那女藝之試豈是能輕視的地方?若是表現不好,丟了葉府的臉面,我可饒不了她,一定要重重懲罰!”
“父親說的是,媺瀅慚愧。”葉棠花見葉遠志終於想起了她,便擡起頭嫣然笑了笑,“女兒一向不敢輕視女藝之試,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璋樓無端端遭賊人點擊,讓人放了把火,若是不然,女兒定將六個一等全都捧回來給父親光耀門楣。話說回來,妹妹們雖然成績不好得了倒數,還請父親看在她們年紀小的份上饒過她們,雖然我葉府臉面重要,不過父親也不必憂心,在場的小姐們大都不知道妹妹們是哪家小姐,也談不上丟咱們葉府的人呢。”
葉棠花一段話把葉遠志從頭噎到尾,他反應了好半天才顫聲說:“你、你說什麼?你得了頭名,芸兒和曇兒反倒得了……倒數?”
葉芸香和葉曇幽此時臊得滿臉通紅,下人們也是偷偷地互相交換着顏色,他們也不是傻子,幾位小姐這幾天的表現都看在眼裡,當初他們還曾笑話過大小姐不爲女藝之試準備,到時候一定會出醜。如今看來,這聰明果然是天生的,大小姐不用準備都能得個第一等,二小姐和三小姐準備了那麼久,結果還是得個倒數。
葉芸香臊了一會兒,猛地想起方纔在馬車之中姐妹倆討論的話來,登時有了底氣,直着脖子喊道:“我們雖然得了倒數,你卻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什麼都不準備,怎麼可能得了一等!你分明早就知道了女藝之試的題目!你作弊不說,還有意瞞着我們,你這樣也算是當姐姐的嗎!”
葉遠志聽罷頓時板起了臉,沉着臉問葉棠花道:“棠兒,芸兒說的可是真的?你怎麼能怎麼做!還不快給你兩個妹妹賠罪!”
葉曇幽冷冷淡淡地補上一句:“我們怎敢要大姐賠罪!大姐終歸是得了一等能得教習青眼,我們算得什麼?只是大姐既然知道題目,就該幫幫妹妹們,難道大姐沒自信贏過我們嗎?”葉棠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同仇敵愾的三人,淡淡問了一句:“妹妹們的意思,是說宏昌王妃和錦歌女官漏題了?”
一句話問傻了三個人,葉棠花知道考題,和教習漏題完全是兩個概念,葉棠花知道了考題,最多是個勝之不武,外加不友愛姐妹,可教習漏題,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說法了。
女學一切都照着國子監走,雖然入學的都是女子,但這女藝之試和國子監初入學的考試也是一個套路,就算女藝之試沒有那麼嚴謹,可考題這東西也不是隨便能透露的,女學教習把考題透露給學生,跟國子監漏題是同罪,問責起來輕則撤封重則丟命,丟臉還不算在其中,試問哪個教習敢擔這個責任?
他們三個指責葉棠花知道考題事小,若說是指責教習漏題,那事情可就大了,且不說宏昌王妃會怎麼做,單是錦歌女官就不好開交,人家是皇后的心腹,典型的位卑權重,今日這話要真是傳了出去,宏昌王妃倒還罷了,錦歌女官能善罷甘休?人家畢竟只是個女官,比不得王妃尊貴,背上漏題的罪名,宏昌王妃最多是不做這個教習了,可對於錦歌女官來說,那就是要丟命啊!
葉棠花見三個人都傻住了,反倒笑得更燦爛,剪水秋瞳盈盈一瞥葉芸香:“父親總將庅沒們放在姨娘跟前教養,我只當姨娘教小姐教得好,如今看來,滿不是那麼一回事嘛!妹妹連德言容功中的言都沒有修習明白呢。做女子連三從四德都不通,還上的什麼學?父親就不怕妹妹們給葉家丟臉面麼?哦,我倒是忘了,可着女學裡找,也找不出幾個認識妹妹們的,人家最多隻當兩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小姐沒規矩,斷斷礙不到葉府家教的,這頁就揭過去不提了吧。”
這一段話又是氣的葉家兩姐妹渾身發抖,葉遠志臉色發白,細想起來葉家兩姐妹今天這話簡直是太能惹禍了,她們在這兒言之鑿鑿地指責葉棠花知道考題,這要是傳出去,就相當於葉家指責教習漏題啊,那各教習能不來興師問罪?葉家有什麼本事,能跟一羣王妃侯夫人槓上?葉遠志一無爵位二無靠山,就有個岳家也不甚親近,哪有這個資本跟人家作對啊!
這還罷了,偏偏葉棠花笑得又豔了幾分,生生讓知道她性格的葉遠志狠狠打了個寒戰:“啊對了,說起來,妹妹們這話還頗有些不敬吧?禮部管天下學府,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女學了,妹妹們說教習漏題,身爲禮部尚書的父親難辭其咎啊。這算不算是子告父呢?女學漏題,父親至多算個治下不嚴,可算不得‘十惡’之罪,在這種情況下,子告父可免不得罪!妹妹們說出這話來,也算得上是違反三綱五常了,這要是傳出去,官府不分青紅皁白是要先打妹妹們一頓,然後再該問罪的問罪該處置的處置的。”
此話一出,這三個人的臉色已經煞白了,葉芸香更是搖搖欲墜,她和葉曇幽對視一眼,兩個人眼中都是無比的恐懼,她們只想着給葉棠花添堵,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惹出這麼大的後果啊!
葉遠志更是說不出話來,原本對葉棠花的怒火全轉到也葉家兩姐妹的身上,這李氏究竟是怎麼教孩子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在家裡說說倒還罷了,這要是那天在外人面前也這麼來一句,他下半輩子的官途那基本就是毀了啊!
葉棠花斂了笑意,淡淡看了面前三人一眼:“媺瀅言盡於此,希望妹妹們以後開口之前掂量一下,爹爹相信之前也先盤算一下,指責我知題事小,指責教習漏題,那事情可就大了!妹妹們就是想要構陷我,也找個聰明點的藉口!你們的一時之快和父親的官途孰輕孰重,還要我教你們嗎!我也累了,懶得與妹妹們廢話,子不教誰之過,父親也好好想想吧,女兒告退了!”
說罷,葉棠花徑自繞過三人,往後院去了,剩下葉遠志和葉芸香、葉曇幽在正堂面面相覷,半晌,葉遠志恨恨甩了甩頭,一聲冷哼:“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回去!往後都給我管着點自己的嘴,少胡說!”
葉芸香和葉曇幽自出生以來,還少有被葉遠志這般訓斥的時候,兩個人心裡委屈的同時,也罷葉棠花恨了個徹底。
葉家兩姐妹回了後院之後,就到李姨娘那裡把苦水倒了個一乾二淨,氣得李姨娘眼裡直冒火:“這個小賤蹄子,她算個什麼東西,分明就是自己耍了花樣,倒拿罪名扣在我兒身上!這口氣是非出不可!”
“母親息怒,咱們切不可再冒冒失失就對那葉棠花下手了,這幾次咱們都太輕敵了,結果是偷腥不成反惹得一身騷,這次切不可再重蹈覆轍,要麼就不下手,要下手就要一擊必殺!”葉曇幽見母親氣成這樣,心裡反倒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母親清醒時想出的計謀都有可能鬥不過那葉棠花,何況如今正在氣頭上?
李姨娘經了葉曇幽的勸,這才冷靜下來,笑着摸了摸自己一雙女兒的頭:“娘聽你們的,不能再冒失了,端看這小丫頭今日的言辭,便知她不是個什麼省油的燈,咱們娘仨今個兒好好合計合計,千萬要讓她翻不了身!”
另一方面,葉棠花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後,雨秋匆匆地迎了上來服侍,雨水走了之後這個空位一直沒補,雨露本就是個有二心的,雨歌又太單純,如今這屋裡三個丫鬟倒還是雨秋得用一些,葉棠花這般想着,不禁又嘆了口氣。
“小姐今日可有什麼煩心事麼?”雨秋見狀,由不得多問了一句。
葉棠花搖搖頭:“無妨,還應付得來,倒是最近院子裡沒出什麼事吧?”
雨秋想了想,擰眉道:“還是老樣子,大事不算,小事不斷,李姨娘總想找藉口進院子,要麼就是要東西,都讓奴婢擋回去了。”
葉棠花聽到進院子還沒什麼反應,聽到要東西頓時警覺起來:“要的什麼東西?”
雨秋想了一下,答道:“不是吃食就是衣物,總是些貼身的東西,奴婢沒敢給。”
葉棠花鬆了口氣,愈發覺着雨秋得用:“這些時候你做得好,一會兒回了周媽媽,把你的月銀提上一番吧。”
雨秋聽罷,愣了一下,有些猶疑:“大小姐,這……怕是不妥吧?雨歌姐姐纔是頭兒,我卻領了雙月銀……”
葉棠花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你眼裡瞧着,雨歌可是個能挑頭的?”
雨秋一愣,也不再提了,私心裡想着,她的確覺着雨歌不是個能當大丫鬟的,這不是她有偏見,而是雨歌性格使然。雨歌性格溫和,服侍人雖然周到,但卻沒有威嚴,從她降伏不住雨水和雨露就能看出來了,平日裡對李姨娘那邊也提防不足,見李姨娘那頭來要東西時常就要找了送過去,這樣的奴婢也就是遇見了大小姐還能有些體面,碰上個糊塗的主子,死都不只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