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入宮,所以葉沐氏讓出了自己的馬車給葉棠花,但趕車的車伕卻被祁敏之換成了自己的侍衛,面對葉遠志的不解,祁敏之還是笑了笑:“前車之鑑,葉公忘了麼?”
葉遠志聽祁敏之這麼一提,這纔想起前些日子葉沐氏和葉棠花被劫的事情來,不由得臉上一紅,囁嚅道:“王爺換的極是,是下官思慮不周……”
葉棠花看在眼裡,禁不住又是一陣冷笑。
祁敏之本來坐了自己的馬車來,可出發沒多久,葉棠花只覺得車簾一掀,緊接着祁敏之就鑽了進來,嚇得她一聲驚呼:“王爺這是做什麼!”
“放心,我特意着人繞了遠路,沒人能看見,等下到了宮門口我再換回去就是了。”祁敏之眼睛一彎,笑得格外狡猾。
“哼,來得倒好,既然王爺來了,還請就今日之事給棠花一個解釋,這太后召見究竟是怎麼回事?”葉棠花一挑眉,嗤笑道。
祁敏之頓時愣住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昨晚我來找你就是爲了這件事,只是最後忙忘了……”
“王爺這本末倒置也未免太誇張了吧?”葉棠花看祁敏之這副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上手撓他個滿臉開花,幫忙幫到最後居然越幫越忙!太后召見和李姨娘陷害那是一個層面上的事情嗎?李姨娘陷害,她最多也就是吃虧;太后召見,一個弄不好她這輩子就毀了!
“我、我這不也不是故意的麼?再說了,我還幫你那麼大的忙呢!若我昨天不來的話,你也一樣不會知道進宮的消息,而且連今天的陷害都躲不過去!”祁敏之另眼瞥向別處,有些心虛地說。
“王爺,您真當我傻嗎!太后若是一時心血來潮想召見我,會讓你來傳我入宮嗎?你敢說不是因爲你跟太后提起了我,這才讓太后想起有我這麼個人?”葉棠花見狀更是氣上加氣,下死手在祁敏之胳膊上掐了一下。
祁敏之“嘶”了一聲躲開了些:“你這丫頭怎麼……就算我理虧,你也不用下這麼狠的手吧?”
“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長記性!真當我好欺負呢!”葉棠花只是冷笑,扭過頭去不看他,在心裡盤算着太后傳她入宮的原因。
祁敏之見葉棠花真有些生氣了,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起來,萬一這小丫頭以後當真不理他了怎麼辦?只得拉下臉來湊過去:“小兔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麼?看在我幫了你那麼大忙的份上,就別生我氣了吧?”
“我有什麼資格生氣?王爺是什麼身份,我算什麼呢?”葉棠花閉目養神,把頭扭得更遠了些。
祁敏之無法,又做小伏低地賠了半天的罪,這纔算哄得葉棠花回心轉意。
祁敏之心中一鬆,正想趁着現在跟葉棠花交代幾句在太后面前該注意的事兒,忽然見馬車停了下來,侍衛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王爺,快到皇宮了,您看是不是……先出來?”
祁敏之的臉頓時僵了,一邊葉棠花不明就裡,皺着眉推他一把:“出去!別讓人瞧見了。”
“你……萬事小心!”祁敏之無法,只能匆匆囑咐了一句就鑽出了葉棠花的馬車,回到了自己車上,在心裡哭笑不得,他還能再耽誤事一點嗎?
又走了不多時就到了皇宮門口,祁敏之下馬車之後直接引着葉棠花往後宮走,一面喚了個小太監來吩咐道:“你去慈寧宮傳個信兒,就說本王奉太后懿旨宣葉大小姐入宮,等下就到了。”
那小太監領命匆匆去了,此時雖然身邊都是自己人,但祁敏之還是不敢跟葉棠花多說哪怕一句話,宮裡頭處處眼線四伏,他雖然不怕,若是帶累了小兔兒就不好了。
進了後宮的範圍之後,又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就到了慈寧宮,因爲祁敏之早前通過氣兒的緣故,此時已經有小太監在前頭候着了,一見祁敏之就匆匆忙忙迎了過來,施了個禮:“奴才見過王爺,見過葉大小姐。”
“公公有禮了。”葉棠花看這人身上絳紅色的太監袍,便知必定是太后身前得用的大太監了,雖然人家以奴才自居,但她算個什麼品級,怎麼能託大受人家的禮?便屈了屈膝還了一禮。
葉棠花所料不錯,這太監正是太后身邊的太監總管夏長壽,夏長壽自在太后身邊伺候也有三四十年了,生生從小內侍熬成了大太監,自認也見過不少貴女,他自然時時以奴才自居,可那些貴女也不管自己配不配,大多直接受了他的禮,像葉棠花這般敬他的倒還真是少見,是以夏長壽對葉棠花的印象相當不錯,心裡也念叨着怪道那麼多皇親貴胄都喜歡這小丫頭,畢竟人家懂禮啊。
夏長壽心裡百轉千回也不耽誤嘴上的功夫,笑呵呵地一擺拂塵:“葉大小姐有禮了,太后和皇上皇后衆妃太子已經在裡頭等待多時了,葉大小姐快進去吧。”
葉棠花聽罷登時一驚,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說太后召見她嗎?怎麼皇上皇后衆妃太子都在?祁家組團來圍觀她嗎?當她是什麼珍禽猛獸了?
心驚歸心驚,葉棠花也知道這是夏長壽有意透露給她的消息,進了慈寧宮正殿她不能擡頭直視,若她此刻不知道里頭有些什麼人,等下請安的時候鬧笑話不說,要是碰上有心人刁難她,也不好開交啊。
這是夏長壽賣她的人情,不管夏長壽是投桃報李還是希望她投桃報李,她都不能不有所表示了,便自袖口掏出一枚筆錠如意的金錁子來偷偷包在帕子裡遞過去:“謝公公指點,一點小意思,公公且拿着玩吧。”
夏長壽見狀,看祁敏之一副觀天不語的模樣,知道這永安王是有心裝沒看見,便用拂塵一掃遮住了接東西的手,接過來掂量了一番知道是金子,而且分量不輕,更是眉開眼笑:“奴才哪敢擔葉大小姐謝?都是應當應分的,王爺和葉大小姐請吧。”
葉棠花衝着他笑了笑,跟在祁敏之的身後走了進去。
進了宮門又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纔到慈寧宮正殿,照舊是由祁敏之先進去寒暄幾句,說一聲葉棠花到了,葉棠花則留在殿外等候傳召。
不多時,一個小太監出來道:“太后宣葉大小姐覲見!”
葉棠花深呼吸了一次,臉上微微露出些笑意來,略整衣襟,螓首微垂,提步從容走了進去,走到慈寧宮正殿正中,斂衽跪倒:“臣女葉氏棠花參見太后、皇上、皇后、太子,衆位娘娘,願太后、皇上、皇后、太子、衆位娘娘長樂無極!”
葉棠花剛請完安,就聽一旁一個女人笑道:“這姑娘生得好模樣,怪道最近總聽溫樂公主說起呢。”
又有一個年紀小些的女人插嘴:“可不是麼?這姑娘的模樣倒有幾分葉夫人的樣子在裡頭。”
又聽太后說道:“那是自然了,畢竟是凝兒的女兒麼。起來吧,賜坐。”
葉棠花聞言,便起身又福了一福:“謝太后恩典。”
說話間已經有小太監搬了個小凳子上來,葉棠花略看了一眼那凳子,便斜簽着身子在凳子上坐下了,約坐了那凳子的三分之一,這種姿勢能讓上身端正挺直,愈發顯得她姿態典雅。
太后看在眼裡,禁不住心裡又讚了一聲,別的不說,葉棠花的規矩和儀態都很不錯,比起某些宮妃來也算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到底是在威遠侯府長大的,這禮儀規矩都沒得挑!
看出太后對葉棠花的印象很好,皇后心裡就有些不大稱意了,除舊宴那日她只想着選自己稱意的女子做太子妃,這才照着自己心意點了魁首榜眼探花,可回宮之後細一琢磨又覺着不對,選了三個女子,竟有兩個和威遠侯府沾親帶故,往後兒媳婦娶進門肯定都向着太后啊,她這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是以皇后今日來,並不是爲了看葉棠花,倒是要防着葉棠花得了太后眼緣,太后一高興真把她指給太子爲妃了。
祁敬之在一邊看着看着,禁不住眯起了眼睛,淡然笑了笑:“方纔跪着還不覺着,如今坐起來一看還真是,一恍惚就是表妹小時候的模樣麼,而且多了顆胭脂痣,俏麗了不少。”
葉棠花微微笑了笑,衝着祁敬之略彎身子:“皇上謬讚了,臣女不敢當。”
“好了,都是自家親戚,就別鬧這些虛禮了,哀家可不是爲了聽你們客套才叫棠兒進宮的,皇帝以爲呢?”太后笑道,眉目間俱是慈祥之色。
“母后說的是,在座的都是親戚又何必鬧那些,棠兒若再說那些生分的話,表舅可就要惱了。”祁敬之笑着順着太后的話說了下去,倒是讓屋中不少人大吃一驚,這葉棠花區區一個尚書女,怎麼值得皇上這般給她臉面?皇上自己主動說是葉棠花的親戚,和葉棠花自己往上攀親戚的意義可大不一樣!
“表舅舅莫惱,棠兒不敢了。”葉棠花先是一驚,繼而笑了笑也算認下了,雖然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不過既然皇上有心擡舉她,她又何必固辭不受,拂皇上的臉面呢?
橫豎有太后在前,皇上還不至於藉着攀親戚來算計她,而且皇上承認了和她是親戚,也算是給她多了一層保護符呢,如今皇后對她的印象不算好,保不齊還要藉着這次召見做些什麼,她還是拉大旗作虎皮,先明哲保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