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二百萬並不是什麼了不得數字。
尤其是對於在場的絕大多數男方賓客來說,他們大多都有能力拿出二百萬。
但卻沒有人會傻到拿出二百萬來隨禮,這是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
所以當人們看着足足二百捆鈔票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落在禮賬臺和地上的時候,還是難掩震撼。
拿二百萬隨禮?
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吧!
對於他們這個階層的人來說,這絕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因爲他們多數人基本上也就年薪過百萬,少有人能年薪過千萬的,所以他們隨最大的禮也就是十萬八萬這個檔次。
但對於認識王子健的人來說,這不是有不有病的問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哪來的這麼多錢?
張母看着眼前這些錢,覺得自己彷彿被扇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之前還一隻處於憤怒情緒中的白娟眼眸早已無神,她想起了王子健之前的話。
“心中有光的人,看哪裡都是一片光明,心中陰暗的人,看什麼都覺得是陰謀詭計。”
“放心,我只是過來隨禮,隨完禮我就走。”
他真的只是隨禮,隨完禮也真的走了。
如果不是自己自以爲過來攔着王子健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的,王子健或許真的會悄悄的走掉。
王子健忽然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求知慾,她想知道這一切到底爲什麼?
所以,她追了出去。
而接下來的婚宴就有些莫名的尷尬。
二百萬現金雖然很快被整理的一乾二淨,並且趕在了一對新人敬酒之前,但是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過的事。
因爲有那些所謂的同學朋友在,現場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了剛纔那個隨禮隨了二百萬的年輕男子是新娘的前男友。
但這是真的不怪王子健,如果不是白娟死纏爛打,他會悄悄的結束這一切,至少不會引起這麼多人的注意。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自然無法挽回。
“那個小夥子可真豪氣。”
“這要是換做我,我絕對選擇嫁給這個小夥子,畢竟老孔的歲數也太大了點。”
“就是就是,看這出手闊氣的程度,不是富二代也是年輕有爲。”
“可是我好像聽說並不是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這樣,我認識張玲玲的伴娘,我之前聽張玲玲的伴娘提起過,聽說張玲玲的前男友只是一個普通公司的文員而已。”
“那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怕是虧空公賬吧,前陣還聽說有個會計偷賬用來打賞女主播呢。”
“八成是了,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種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地在整個會場擴散開來。
不止賓客在談這件事,連酒店人員也不能免俗。
等到孔利和張玲玲一起來到宴席間敬酒時,這位常年算得上是身居高位的新郎官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
於是他挨着張玲玲低聲的問道:“玲玲,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可是身着一身禮服的張玲玲卻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因爲她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她還在化妝間的時候,她就早已將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知道了。
按道理來講她現在應該恨極了王子健,因爲這可能會影響到她的婚姻。
但是,爲什麼恨不起來?
先不說張玲玲那裡是不是真的恨王子健。
此時此刻,我們的主人公王子健正坐在陳大力的小貨車了在街道中馳騁,感受着窗戶外面的微風,他覺得真特麼爽。
陳大力此時此刻也很爽,因爲最重要的一環也是最拉風,最帥的一幕,是他做的——倒錢。
客觀上來說這件事情的確會影響到張玲玲的婚姻,但主觀上來說這又關他們鳥事。
話又說回來,當初張玲玲在選擇和王子健分開的時候毫無徵兆,幾乎是一夜變天,現在又有什麼理由去在意和同情他們的感受呢。
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小貨車一路飛馳,這次又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
天色漸黑,路面逐漸在視線中模糊,似要與黑夜融爲一體。
白娟走在一處寂靜的道路上,精緻的妝容與苗條的身段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她不在乎這些,她只是一路追趕着王子健和陳大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
此刻她才發現這裡有些眼熟。
嗯,沒錯。
這裡不是她和張玲玲,還有王子健以及陳大力以前經常來散步的地方嘛,怎麼不知不覺得跑到這裡來了。
很多畫面在她的腦海裡開始回溯。
那時的王子健和張玲玲還處在蜜月期,兩人經常靠在一起,坐在樹蔭下吹風。
咦?原來他們在這。
白娟走到樹蔭下,看到了下方臺階上兩個熟悉的背影。
她沒動,也沒開口,或許是因爲這裡勾起了她許多回憶,她不想破壞此時的場景。
下方的王子健和陳大力不知道此刻在後面的臺階上白娟正在默默的注視着他們,甚至能聽到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王子健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罐冰鎮啤酒,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通透了不少。
隨即他對着陳大力說道:“大力,以後你就別再到處跑的給別人送貨了。”
“咋的,你養我啊?”陳大力回頭笑罵道。
王子健道:“我這人從小到大除了我媽,和我那個遠在上海的小妹,關係最近的就是你了。”
“然後?”
“然後我現在很有錢,你是想敗家呢,還是想敗家呢?”
喝了一口酒的陳大力差點沒噴出來:“我咋聽着好像有種要被保養得感覺!”
“滾一邊去!就算包養我也不會選擇包養你啊,自己心裡沒點數嘛!”
陳大力身子一歪,順勢又喝了一口酒:“話說你有錢是你有錢的事兒,你幫我我不客氣,但養我這事不行,我該幹啥還幹啥,你別操心。”
王子健一聽,也是這麼個理。
冰涼的啤酒,微風徐徐,陳大力看着遠方的人流忽然開口道:“賤人,其實我打心眼裡挺佩服你的。”
王子健錯愕道:“佩服我啥?”
陳大力笑道:“我知道你這幾個月過的並不好受,這要是換成我,我一定得難受的要死。”
王子健聽完笑了笑:“你又沒有女朋友,根本不懂的。”
說着,他點燃了一根菸道:“人家既然當初選擇跟着我,別管後來什麼理由分的,她又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不過就是爲了現實考慮罷了。”
陳大力還是不懂,接着說道:“就算不背地裡數落她,那至少會巴不得她以後過的不好,後悔吧。”
王子健深吸了一口煙:“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決定去的時候確實有這個想法。”
“後來變了?”
“是啊。”
王子健又喝了一口酒:“當參加婚宴的時候我發現我心裡僅存的一點不甘已經沒了,然後就想把錢隨完,趕緊走。”
陳大力不解:“那爲什麼要隨二百萬?”
王子健一口將手裡的啤酒喝完,慢慢說了起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說等到結婚的時候買房子最好是能買在市中心,那時候也沒想能不能買得起,我說說好啊,還得買落地窗的。”
“可是時間長了以後才發現,我們居然連地段最便宜的房子都買不起,最後也就自然而然的分了。”
說到這,王子健又拿起了一罐啤酒,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口。
“今天你給我打電話問完之後我就算了算,現在昌城市中心比較好的樓盤差不多就在兩百萬左右。”
“所以你就隨了二百萬。”
“嗯,就二百萬,不能多,也不能少。”
一直站在後面的白娟靜靜的聽着,眼眶有些泛紅。
她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和王子健、陳大力疏遠了。
但她還記得去年的夏天,他們幾人坐在這裡說說笑笑,唱唱鬧鬧。
一轉眼過去快一年了,其實變的不是王子健和陳大力。
而是她和張玲玲。
“大力,你知道爲啥不能多也不能少嗎?”
陳大力搖了搖頭:“不是算好的嗎,還有其他意思?”
王子健放下啤酒罐,雙手撐住自己的向後仰的身體做出擡起頭,看向今夜剛剛出現的月牙,語速緩慢道。
“我想,我答應她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這是不能少。”
“但因爲今後她會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她的餘生我不能負責,即便以後她想讓我負責,我也不會負責。”
“所以也不能多。”
說到這,王子健又笑道:“其實這些只是說服自己的屁話,我只是自私的給自己一個交代,用這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一點小錢徹底劃上句號。”
“我終究是個普通人啊。”
沉默良久,陳大力拍了拍王子健的肩膀:“我還讀懂了另外一層意思。”
王子健眉頭一挑:“你讀懂了什麼?”
陳大力笑了笑,沒說。
他們都不知道,在他們身後站着的白娟聽完這段話默默的走了。
走了很遠很遠之後,她拿起了電話撥給了張玲玲。
電話接通,兩人出奇的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白娟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格外強硬道:“你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許再踏入王子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