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圍着離子通道實驗室的圍牆,繞了一圈又一圈。
劉宇莊圍着毗鄰離子通道實驗室的小花園,繞了一圈又一圈。
離子通道實驗室的圍牆毫無樂趣可言,但老楚還是堅定的繞了下去。
毗鄰離子通道實驗室的小花園乏善可陳,但劉宇莊還是堅定的繞了下去。
兩圈。
三圈。
五圈。
七圈。
終於,兩個人都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老楚,你也是看了新聞吧。”劉宇莊平日裡缺乏鍛鍊,只覺得腿腳發軟了。
老楚瘦削的體型幫助了他,站在原地活動了兩下,老楚笑說:“啥新聞?”
“別裝了,離子通道實驗室的新聞,他們要弄2000萬的經費,你也看上了,是吧?”
“放衛星罷了。”老楚笑說:“兩千萬哪是那麼好申請的。”
劉宇莊嘿嘿的笑,說:“諾貝爾獎提名,2000萬算什麼,前幾個月,趙院士不是剛申請了4800萬?”
“趙院士申請的4800萬是預計未來9年的經費,首年纔給800萬,以後每年是500萬。楊銳要的2000萬是首年經費,估計……”老楚說到這裡住口了。
劉宇莊笑着續上,道:“估計是數額太大,不敢說是吧?”
“國家現在這麼困難,沒有這麼給錢的。”
“再裁撤兩個生物所,不就有錢了。”劉宇莊淡定的道:“就北京的這些生物所,十年也做不出一個pcr,再給十年,我估摸着連篇cell都發表不出來,留或者不留,有什麼區別?這要是美國,就國內科研所的產率,能活下來三成算好的。”
“看你說的,咱們和美國能比,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把科研所裁撤了,人去哪裡?”
“就是說,所以只能半死不活的吊着,科研經費也不用給,科研要求稍微提一點,就當養豬一樣的養着,和咱倆一樣。”劉宇莊的語氣冰涼。
老楚也沉默了下來,一會兒,道:“我估計,楊銳首年拿個300萬,多一點400萬還是行的。趙院士的一半,也不引人矚目。”
“諾貝爾獎提名,一年400萬人民幣的經費。”劉宇莊突然笑了起來,問:“你覺得好笑不好笑?”
老楚再次沉默下來。
現在已經是84年了,改革開放之後的留學潮都已經過了兩茬,從國外回來的學者們,還有與國外的交流,讓中國的學者們能夠輕易的瞭解到國外的情況。現在甚至有一些期刊,就是專門翻譯外國文獻並介紹外國情況的,俗稱外譯是也。
身在清華的老楚和劉宇莊,自然知道國外的經費給付的規模。
別說諾貝爾獎提名這樣的第二階學者了,就是理查德這樣的名校終身教授,屬於第四階的學者,一年申請個兩百萬美元,就和玩兒似的。
就購買力來說,兩百萬美元用來做科研,比2000萬人民幣好用太多了。
要說國內不認這個,理查德隨便忽悠一下龐教授,北大就給了他大幾百萬的經費,當時要是出了成果,一路追加投資到2000萬並不奇怪,這還沒有算實驗室的基建、地皮租金以及配屬的人員和借調的儀器價值。
若是第三階的學者,那就更厲害了,比第四階的學者強十倍都不止。
理查德費盡心思,爲的就是在cns上發表一篇高水平論文,當然,他以前肯定是在cns上發表過論文的,否則也難做到第四階,但對他來說,高水平的論文依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一輩子發表幾篇,甚或就是靠一篇cell才吃一輩子,都有可能。
名校的講座教授,卻已經是在頂級期刊上發表論文發表到手軟的主兒了,他們發表論文的目標也一定是且只是頂級期刊,比如施一公到回國前,cns發表的論文超過20篇,平均一年已不止一篇。
但不管是哪一級的學者,頂級期刊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84年去歐美名校,隨便逮一個校長問“兩千萬美元一篇論文貴不貴”,校長肯定說貴死了,你是拉金子的嗎?但你要是問“兩百萬美元一篇論文貴不貴?”,校長肯定說太太便宜了,您蹲好了,我幫您接金子。
學者歸根結底是看成果的,楊銳不管能不能得到諾貝爾獎提名,他的pcr成果是諾貝爾獎級的,這一點,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越加越猛的引用數,中國學術界也是看的越來越清楚了。
如果說政界和商界還有地域的問題,學術界就完全不講這些了。
學術界是世界上最講究標準的地方,在相同的成果面前,********的學者和美國的學者的待遇或許會有差距,但學術認可的差距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楊銳要2000萬,放在中國看,確實是多的不得了,人家院士也才申請大幾百萬。
但是,第三世界國家的院士,能不能算第四階的學者,還得分人。
所以,以世界範圍來看,楊銳要2000萬,確實不多。
只是中國太窮而已。
不過,老楚和劉宇莊都看的清楚,這2000萬,今年不給,明年也要給,除非中國不搞科研了,否則,斷然沒有讓楊銳餓着,反而在科研所裡養豬的道理。
“走吧,咱倆一起進去。”說開了,劉宇莊也大方起來。
老楚苦笑一聲,迅速的向左右看看,跟着劉宇莊敲開了離子通道實驗室的門。
“你們找誰?”又是一頭科研汪探出了腦袋,剃着小平頭,虎頭虎腦的怪可愛。
“我們想見一下楊主任。”劉宇莊隔着大鐵門上的小窗說話。
虎頭虎腦的科研汪“哦”的一聲,問:“你們有工作證嗎?見楊銳是做什麼?”
“工作證……有。”劉宇莊猶豫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道:“我想和楊主任討論一些學術問題。”
虎頭虎腦的科研汪一看是清華大學的副教授,頓時肅然起敬道:“好的,您進來吧,請在院子裡稍等一下。”
鐵門滋啦一聲被拉開了,虎頭虎腦的科研汪笑着說:“我叫王鐳,我現在去通報,你們請坐着休息。”
院子裡並沒有其他人,但是有幾把椅子錯落有致的放着,面前還有木製的茶臺和開水壺。
劉宇莊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泡起茶來。
“配點水果點心。”一位女孩子端了個盤子過來,裡面放着兩隻橙子和兩隻蘋果,還有一疊綠豆糕和一疊白皮酥,橙紅綠白四色,陪着淡青色的盤子,煞是好看。
“請用。”女孩子用手示意一下,又道:“都是免費的,不夠了示意一下,我就再送過來。”
說着,就見她回到了旁邊廂的一間房內去了。那房子亮着燈,裡面刷着潔白的牆,女孩子正對着窗戶坐,正好露出半身,此時低着頭,不知道忙活着什麼。
“你過來之前,打招呼了?”劉宇莊不明所以的問老楚。
老楚搖頭:“哪能呢,我巴不得沒人知道呢。你也一樣吧。”
“是呀,要不是碰上你……哎,剛纔北理的那個人出來了。”劉宇莊說着捂住半張臉,免得被人認出來。
老楚卻是給站了起來,打招呼道:“同志,裡面什麼情況?”
北理的人呵呵冷笑兩聲,說:“折騰人的地方,我要是你們,趁早走人。”
“爲啥呀?”老楚再問,人家都推上自行車走了。
“兩位請跟我來。”虎頭虎腦的科研汪王鐳又回來了,笑呵呵的像是沙皮似的。
“來都來了……走吧。”劉宇莊長身而起,面容有如進敵營的使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