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路東段是京城市這邊有名的小飾品市場,一大片清末民初的建築,色彩與形狀完全不同的院牆、屋頂、門廊、瓦檐、廊柱及窗戶上的浮雕花飾。
小飾品的攤子就這麼隨意的擺在門口,擺在瓦檐下面,還有的在院子裡,各色各樣裝扮的老闆招呼着前來買東西的人羣。不光是京城本地人,還有有些外國人夾雜在其中。
陸景穿個白色的T恤,灰白色的休閒褲,和王燦兩個人走得滿頭大汗。
“挑好沒有,我說。”陸景抱個白色的毛毛熊跟在王燦後面,他們倆在挑選給小雨的生日禮物。陸景一進市場就隨手抱了一個一米來高的毛毛熊算是完成任務,王燦還在精挑細選,挑了快兩個小時,還沒有他中意的。
“不是很中意啊!”王燦額頭上流着汗珠,叼着支菸,吹出一口煙霧,眯着眼睛看下午的太陽光。
“你牛!”陸景無語的揉着自己的臉,指着前面的一家冷飲店,“我去那兒等你。累死我了。”
“一起去。”王燦也累得不行,把煙丟了,摘下眼鏡揉眼睛。冷飲店四四方方,不是很大,十幾個座位早就坐滿了人,帶着紅色鴨舌太陽帽,橘黃色長袖T恤衫的女服務員甜甜的問道:“要喝點什麼,兩位先生?”
“兩瓶礦泉水!”陸景遞過錢去,卻聽得後面有人發笑,“跑這兒喝礦泉水,真是好笑。”
這家冷飲店主營的是咖啡和奶茶,平均消費比較貴。喝一塊五毛錢一瓶的礦泉水有些異類。
陸景不理那笑聲,人在缺少水的時候,礦泉水比飲料解渴一些。他把冰礦泉水遞了一瓶給王燦,擰開礦泉水瓶,一手拿着毛毛熊,一手拿着水瓶猛灌一氣。他這個形象有點怪異,引得身後又是一聲輕笑。
王燦眼神不善的看過去,見一個皮膚白皙細嫩,臉上帶着精緻的眼鏡,右臉處有些青春痘,扎着馬尾辮,中等身高,穿着仙草黃格子長袖襯衣,藍色修身牛仔褲的女子神色不屑的看着他和陸景。
“我們喝什麼水,關你什麼事,吃飽了撐着是怎麼的?”王燦不爽的說道。
剛好裡面有兩個空位,一對青年情侶離開。陸景攔住了對那女子冷笑不滿要走上前去說道說道的王燦,對眼睛女道:“有人的素質和外貌成正比,以嘲諷他人爲樂更是能襯托出她有多麼的奇葩!”說着,對王燦道:“那兒位置空出來,咱們過去坐吧。”
“哼,你才奇葩。要喝礦泉水出門左拐500米,那兒有個批發店。保管你喝夠。”眼鏡女冷哼一聲。
“靠,那小娘皮就是欠抽。”坐下來的王燦猶自忿忿不平,“你說,咱們喝個水礙着她什麼事。”
陸景笑道:“別理她,她自我感覺太好了,你又不能真上去抽她一耳光。不然我攔着你幹什麼。”
“也是,靠,打女人有理也變成沒理了。”王燦喝着水,問道:“東邊這兒沒什麼合適的禮物,一會我們去西邊看看,找下有沒有翡翠手鐲。”
春和路西段是古玩市場的集中地,裡面侃爺能人都有,魚龍混雜。
“大手筆!”陸景笑着豎起大拇指,前世裡王燦和夏思雨兩個就有些曖昧的情愫,只是兩人各自迫於家庭的壓力沒有在一起。不過他實在想不出來,王燦這小子怎麼現在就開始對人家十五歲的小姑娘起心思,這有點邪惡吧。
他記得前世那會兒,小雨十五歲的禮物是由王燦代他買得。他現在也忘了自己那會兒忙什麼去了。
“去你的,百十來快錢的東西算什麼大手筆。”王燦喝了一大口水,問道:“你的公司開的怎麼樣?”
“裝修還沒搞好。第一個員工還沒影,本來昨天的面試推到了明天。那人說要考慮考慮。代理權也沒有拿到,我還在給諾基亞中國區總裁周復生發郵件,討論代理的事情,希望能有回覆吧。”
王燦翻個白眼,“用的着那麼麻煩嗎?找人引薦一下不就完了,拿個代理而已。我發現你最近做事挺糊塗的,老是選擇複雜的方法,要把問題簡單化。”
陸景微微一笑,“你不懂。”現在複雜是爲了將來簡便,若是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只是依靠父兄的餘蔭倒騰幾下,他以後在父兄面前,在那些交好的叔伯面前說話分量將會大打折扣。
這對他以後的發展會非常不利,一旦給人打上能力不足的標籤想要再洗脫就會變得很困難。
“算了,不說這個。經商那玩意兒我也不懂。對了,謠言的事處理得怎麼樣啊?待會晚上你小心明秀那丫頭質問你,說不定李菲菲會去。”
“照片底片在劉小山手上,可能會有點小麻煩。豬毛譚已經保證謠言在四中這邊會平息。不用去管它,現在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沒影的事就是吹上天,它還是假的。”陸景很清楚,自己又不是什麼娛樂明星,一陣熱議的風過去,大家就會遺忘,學習成績纔是四中永遠的主題。何況謠言中有很多不盡不實,經不起推敲的地方,只要豬毛譚出面否認,就算有照片流到四中這邊來,這件事終究只是幾分鐘的熱度,炒不起來。至於英華國際那邊,陸景懶得去管,劉小山就算把照片搞得他們學校裡面人手一張,四中這邊也不可能去考慮開除他的問題。最多他陸景在英華國際的名聲算是臭掉了。
說着話,這時店外走進來一個靚麗的女孩走了進來,俏臉微圓,雙目猶如一汪清水,她耳朵上帶着兩粒圓珠狀的水晶耳環,襯得肌膚勝雪。一身雪白的泡泡袖長袖翻領襯衣,淺細的純色花紋顯得格外優雅。藍色的及膝修身方裙用淺窄的皮帶繫着,穿着高跟鞋的一雙美腿筆直而立,嫩白如玉。
陸景見面前門邊的王燦表情發愣,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芒,就知道這小子看到美女了,轉過頭去,正好看到打扮時髦的張漓手提一個優雅的黑白條紋手袋,走進小店中。
張漓看到陸景,明顯愣了一下,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坐在眼鏡女面前,小聲說起話來。
“靠,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跟那個惡俗的眼鏡女是一夥的。”王燦嘀咕道。陸景笑道:“我認識,要不要給你介紹一下?”
“行了吧,美女你都認識,可惜美女不認識你啊!”王燦打趣道,“走吧,去淘個鐲子。下午四點了,五點鐘一定要買好,然後打的去匯海大酒店。”
“走吧!”陸景把最後一口水喝完,將瓶子放到小方桌上,抱着毛毛熊和王燦一起走出了小店。
太陽斜掛在天邊,將不寬的街道兩邊的房子拖出老長的影子。
“陸景!”走不兩步,身後傳來女子的呼聲,正是張漓和眼鏡女。王燦驚訝的回頭,說道:“靠,你還真認識呀。我自己去買東西,一會電話聯繫。”
“行,回頭聯繫。”陸景打個手勢,站在原地,等她們走過來。
“喂,我覺得你抱個毛毛熊的樣子好傻呀。”眼鏡女很不客氣的譏諷道。陸景無視她,皺着眉頭看向張漓。張漓輕聲道:“這是我的同學,王芳。”說話的時候,街面上過來一羣行人,三人退到了路邊一角屋檐下的陰涼處。
張漓有些惆悵的看着天空,嘆了口氣說道:“中介那邊出了問題,我的簽證沒有辦下來。”
陸景有些吃驚,問道:“你不是已經拿到了大學的通知書嗎?”
“哼,錢不夠,中介的人停辦了。”王芳冷哼道,她看陸景很不順眼。她是張漓的好姐妹,張漓想出國讀書的事兒她知道。
陸景知道原因了,看來是於毅案子的影響,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國家的錢貪污之後給個人留學用肯定是不對,但張漓的個人命運就這樣被他改變了。他心裡有種恍惚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手在空中一撥,一個不相干的人的命運就發生了變化。
陸景看向強作笑顏的張漓,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張漓看他的眼神很複雜,看情形,也知道些關於他的事情。兩人尷尬的移開目光。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王芳覺得有些悶,就道:“張漓,我先走了,你說的事,我幫你問問啊。”
“謝謝你啊!“張漓臉上浮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眼鏡女王芳遠去,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的尷尬。春和路的討價還價聲音忽然變得很遙遠,陸景和張漓共同的站在一角陰影裡,各自看着遠方的天空。
陸景沉默了一會,問道:“有沒有覺得我特別可恨?”張漓微微點頭,然後又搖頭,輕輕的說道:“我爸的事情我知道了,不怪你。方姨都跟我說了你的事。你的親人沒有什麼事吧?”
於毅案已經塵埃落定,一批相關的人都受到了黨紀的處罰,觸犯法律的都已經移交司法機關處理。最終的結果肯定要等上一段時間。
陸景搖搖頭,“沒事。你留學的事還能辦成嗎?”
“不知道,試一下吧,畢竟努力了那麼久,現在放棄太可惜了。”張漓的笑容很苦澀,她爲了考託福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複習英語。還有2個月,她就要從大學畢業了,但她並不想去學校分配的單位。
陸景覺得有必要找個共同的話題,否則兩人間的氣氛還會更尷尬,“方老師最近好嗎?好久沒見她了,聽說她請了長假。”
“方姨在辦離婚的手續,她丈夫餘元超不願意離婚,要方姨給他十萬塊錢才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方姨剛纔來賣家裡一對祖傳的青花瓷瓶,西邊的古玩行最高的只肯出六萬。”
陸景皺眉道:“餘元超太無恥了點吧,他離婚怎麼還要女人出錢給他。”
張漓神情疲倦,伸手將額前的頭髮捋到耳後,“大概是欠了賭場的錢吧。要是離了婚,他連吃飯都是問題。他前些日子因爲賭博的事情被廠裡開除了。”
“這樣啊,需要我幫忙嗎?”陸景有些擔憂,他有點明白爲什麼方老師會在今年的夏天出事,有這麼一個輸光了的賭徒丈夫,家裡出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