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元此行並未對葉繽寄予厚望,畢竟其人與峨眉、佛門牽連甚廣,但如今見其坦誠率直,又是良材美質、根行深厚,雖非一見傾心,但也頗有好感,對她道:“我五臺派本是玄門正宗,只是向日混元祖師爲小人矇蔽,御下不嚴,致使門派烏煙瘴氣,與一衆正道修士爲難,最終落得兵解下場,倒也怪不得別人。我蒙門中諸位同仁舉薦,承接掌門之位,不願一味似尋常人等報仇雪恨,只想帶領門下同修仙業,渡了這仙家千年未有之大劫。”
葉繽聞聽,心中暗喜,她知道些峨眉、五臺紛爭之事,自己昔日好友凌雪鴻便是因爲此事而遭劫,如若五臺諸人拉攏自己只爲報仇,倒教自己兩下爲難,但如五臺派能放下昔日舊仇,自己與之交往,得其玄門心法修行,自無不妥。乃對坤元笑道:“趙道兄胸襟包容,實爲五臺之福,不愧是一派掌門。”
坤元忙道:“諸位同門擡愛而已,只是我五臺長輩凋零,無有奧援,只能自己發憤圖強,修煉避劫。我門中有一煉劍之法,需要齊集兩儀之氣、五行之精。我聞小南極光明境乃天外神山,寒津所萃,極光大火與太陰元磁,正合我煉劍所需,且有萬載寒蚿盤踞作惡,將其除去,也能積攢外功,增添功德,故有南極之行!”
葉繽聽罷微微頓首,俄而又是連連搖頭。許飛娘忙問道:“葉姐姐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所爲何故?還請指教。”葉繽嘆息道:“妹妹有所不知,適才趙道兄欲尋煉劍之物,我倒是可盡綿力,只是光明境中妖物非比尋常,其功力妖法,不在一般高手之下,且不說我,就是那不夜城主錢康與其相距不遠,難道不知妖物爲禍神山嗎?只是功力或有不逮,只能暫時相安無事。我與不夜城主當年也曾相商此事,反覆計較演算,妖物氣數未盡,南極圈外,四十六島妖人又虎視在側,我與錢城主,互相守望,也只能暫保平安,實在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無可如何。”
坤元呵呵一笑:“葉道友既知虎視眈眈,隱患猶在,怎能掩耳盜鈴、得過且過。我亦習得先天神數,占卜推卦,算得光明境妖物氣運已衰,不久便可伏誅,況且如有葉道友力助,和不夜城主之力,我等幾人自然可以和妖物一斗,還小南極神山仙境一個太平安樂!”
葉繽略加思忖,也點首道:“能有趙道友從中謀劃,大事應該可成。我得了貴派心法秘訣,無以爲報,自當供馬前驅使,光明境之行,我必全力而爲!日後貴派也可將光明境作爲海外別府,開枝散葉,門派必能大興。”
坤元、許飛娘聞之大喜。三人又是一番商議,議定如何勸說錢康,三家一同剿滅萬載寒蚿。葉繽又請二人用了些島上冰源中所產許多靈藥仙果,略盡地主之誼,自己收齊護身法寶,冰魄神光劍和兩極圈,一起往不夜城而去。
兩極磁光圈本是天生太陰元磁所成,南極地軸中又有極光大火爲助,兩下相激,成了南極天外神山天然屏障,等閒修士要想將這數百里厚的氣層磁圈平安通過,十分艱難。除非有宙光盤之類的法寶圍護,或者憑自身天仙般功行,方可無害。葉繽獨門秘法,所練兩極圈便是以太陰元磁而成,倒也不懼這天生磁光。
三人來到極圈附近,停下遁光,葉繽對坤元、飛娘道:“二位應知這元磁之厲害,或可自有法寶秘術保全己身,我所練雕蟲小技,不值一哂,但能恰好剋制磁火極光之害,不若就由我護送二位道友過這磁圈吧!”
許飛娘性子看似綿軟隨意,內中實則十分愛好顏面,坤元新識葉繽,也不願爲其小視,乃道:“葉道友無需分心,我二人自有辦法,安然而過。”
只見許飛娘,揚手飛出五道煙柱,五彩斑斕,宛如活物,罩住二人全身,正是五臺防身至寶太乙五煙羅。這五煙羅乃是先天混元真炁以秘法煉製,不在五行之內,不懼元磁之力。葉繽一看,暗暗讚歎五煙羅神妙,當即自己祭起兩極圈,在前頭帶路。
兩極圈與元磁之力相合,磁線均被擋在圈外,護定圈中之人,偶有極光大火,飛入圈中,被葉繽冰魄神光劍絞碎,平安通過數百里的磁圈。再看坤元與許飛娘二人也是有驚無險,太乙五煙羅如五彩雲煙,將二人身形全數遮蔽,任是多大的磁力極光,俱被雲煙擋住,激得雲煙四散,又旋滅旋生,不能傷到煙幕中人分毫。
百里光圈一過,三人頓覺身上都是一輕。不夜城與光明境俱是小南極天外神山,深藏磁圈之內,與圈外四十六島相去千里,除此兩處仙山靈境,更無陸地,上下天光水色,光明耀眼,海波茫茫,不見盡頭。
坤元運轉玄功看去,前方隱約有一青翠島嶼,不知是不夜城,還是光明境?
葉繽一面放出劍光,一面對二人道:“前方便是不夜城,城主錢康夫妻二人南宋未年得道,最是和善,只要外來之人,不蠻橫無理,偷盜島中靈藥,任憑四處遊玩,從不作難。隱居小南極不夜城,已有數百年。”
三人飛到不夜城,至島上迎賓闕,按住劍光,早有島中弟子看到,舉目端詳,不識來人是何方神聖。坤元見狀,朗聲大笑,對排班弟子道:“汝等可取稟告城主,就說有千年故舊前來商議大事,一起替天行道,請他快快出城。”
不一刻,自島中樓閣出來一行人等,往三坤元等而來。爲首之人是一中年道者,羽衣星冠,神態安詳,正是不夜城主錢康。此島也和光明境一樣,到處玉砌瓊鋪,金門翠殿。加上主人多年新建佈置,添了好些樓臺宮闕。當地終古光明,城開不夜,每隔九百六十年,只有一二日的黑暗。錢康帶了眷屬門人長住其中,端的逍遙自在,仙福無邊。
錢康來至三人近前,見是葉繽和另外兩個面生之人,均是修爲匪淺,心中暗暗提防,大聲道:“葉道友來訪,未曾遠迎,還望恕罪。只是這二位道友看似面生,不知爲何說是千年故舊。”
葉繽忙道:“打攪城主清修,我之罪也。這二位乃是中原五臺派的掌教趙道友和門中元老萬妙仙姑許飛娘,來此尋訪城主有要事相商。”
錢康雖然少涉中原,倒也知道五臺的名聲和峨眉的舊怨,自己一介散修,自然不願捲入門派爭鬥漩渦,作壁上觀才能逍遙自在,乃道:“原來是五臺派二位道友,不知何故說是我千年故舊?”
坤元呵呵笑道:“城主如何不記得了?我姓趙,城主貴姓是錢,趙錢兩姓豈不是千年故交?”
錢康見坤元談吐不俗,星目丹脣,英姿颯爽,道骨仙風,令人見之心喜,也豁然大笑道:“此言非虛,我自然與趙道友是故舊了。”忙在臨海珊瑚林金亭之中設筵款待。這金亭三面花樹環繞,一面臨海,更有不少奇礁玲瓏,碧海潮音,迴盪其間,彷彿龍宮仙闕一般。
賓主落座,錢康開口問及來意。葉繽乃對其委婉道來,錢康一聽沉吟不語。他自得道以來,得享無邊仙福,只有萬載寒蚿是其心腹大患。多年來苦心積慮,祭煉法寶,準備用之除害。可惜法寶尚在祭練,日前算出妖蚿元嬰已快成長,眼看神通越大,脫去原體,飛騰變化,不久即來侵害。自己夫妻雖然依仗道法,島上也有防禦之道,畢竟太古毒物,非同小可,一直心中憂慮,沒有勝算,無奈其何。
乃對三人道:“妖物本是盤踞光明境多年的萬載寒蚿,以前被前輩天仙禁閉在地竅之中,近年二次出世,生性猶是奇瀅,兇毒更超此前,終年殘殺左近方圓七千裡內外的津怪生靈。雙方目下各仗天時地利,暫且苟安,妖物對我不夜城其實一向虎視眈眈,早晚必來侵害,只是目前不敢輕舉。
這妖物玄功變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單煉就好些身外化身,所有形體可分可合,傷其一隅,旋復再生,更於內丹元珠之外,煉就三種妖氣,最厲害的便是那護身綠氣和丹毒之氣。光明境離子午線近,又在地竅火袕之上,除它時分,稍爲疏忽,敗不可免,少不得死傷無數,即便勝之,也必激起滔天災劫,蔽島眷屬門人又多,沒有萬全之策,實在不敢造次發難。
除非周密籌劃將妖物毒氣整個收去,或是全數消滅化身,纔可免禍。否則,妖物只要震散毒氣,朝地底鑽去,穿破地竅,將潛藏千萬年的乾靈真火引發,這整座光明境神山便成劫灰,連我這不夜城也是難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燒空,兩極地軸同受震撼,積壓數千百年的冰雪一齊溶化,到處海嘯山崩,洪水氾濫,大地重入洪荒,人爲魚鱉,造下無邊罪孽,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