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盛夏。
連綿的陰雨似乎每天都會在a市悄然上映。
“轟――”
一聲炸響,是閃電劃破天際帶來的樂章。
市中心的一座大廈樓頂。
“念念!你冷靜點,冷靜一點好不好。
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媽錯了,媽真的錯了,你不要這樣對媽!
你走了留媽一個人怎麼活?
媽以後不和他們吵架了,再也不吵了,嗚嗚……念念,媽求你了,不要丟下媽一個人――”
“噗通”一聲。
女人雙膝一彎,身體一軟,無力的跪在了地上,淚水,佈滿臉龐,神情,絕望狼狽。
蒼老的面頰上,雨水夾雜着淚水,呼嘯着席捲上了女人滿是褶皺的臉。
飽含着絕望和痛苦的雙眼,一動不動盯着眼前離‘懸崖邊’越來越近瘦小的背影。
撕心裂肺的哭喊,卻帶着一絲絲的小心翼翼和恐懼。
她怕自己的哭喊加快女孩尋死的腳步,她怕失去眼前唯一的寶貝,失去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怕失去了她,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望着頭頂湛藍的天空,自由翱翔的小鳥,女孩的脣角微微勾起。
蘇念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釋懷,那雙滿是絕望和木訥的眼眸,此刻多了一絲靈動,多了一分解脫的神色。
沒錯,就是解脫。
從這個無情殘酷的世界解脫,從這個滿是背叛,冷情決絕的社會解脫。
想到着,蘇唸的嘴角噙起一絲弧度,脣邊帶着一絲冷漠,帶着一絲自嘲。
腳下的步伐像似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僵硬,木訥,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好似那裡纔是她一直夢寐以求,得以自由解脫的地方。
“嘭――”
身後的天台上,鐵門被人狠狠踹開。
“蘇念!你到底在做什麼?瘋了嗎?你給我站住!”
身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他極爲憤怒的聲音,讓蘇念向前邁進的步伐明顯一頓。
如死水般沉靜的眸子,微斂。
李耀宇的眉頭狠狠皺起,心下卻是一突,剛剛自己和小柔在樓下做的,莫不是被她看見了?
“蘇念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麼?我讓你站住,聽到了沒有?”
“呵呵,聽你的話啊,憑什麼?”
蘇念控制不住的冷笑,身體卻慢慢轉了過來,那雙眸子冷冷的掃過一旁跪坐在的婦女,被扔在一旁卻還在亮着屏幕的手機,心底驟疼。
沒有人能理解她,就算是蘇母也一樣。
“念念,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你平時不是最聽我的話麼?來,過來,我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之前不是對我說,有一家特別好吃而且不貴的小餐館,你還沒帶我去呢。
還有好多你說過想要去的地方,我答應你陪你一起去的,我們現在就去,阿姨的身體本身就不好,不要再讓她淋雨了,過來我們回家。”
女孩冷笑,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還依舊是那麼的自私。
看着蘇念轉過身子,李耀宇眉頭微微一挑,對着蘇唸的方向便伸出了手,腳卻一步一步不着痕跡的向着蘇唸的方向邁去。
看到這一幕,蘇母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輕鬆之色,她就知道這個念念還是喜歡這個男孩的,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做錯。
她的手機是蘇念攢錢買的,她不會用智能手機,女兒教她也不願意去學,她總說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給念念做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這還是蘇念硬逼着她纔在手機裡存上了自己和父親的號碼,至於李耀宇的電話,都還是她傻乎乎愛着李耀宇的時候存在蘇母的電話裡,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是派上了這種用場。
只是沒想到,下一秒蘇唸的話就打生生破了女人的幻想。
“如果你想讓我現在就跳下去的話,我不介意你再往前走一步。”
當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麼?
從她知道所有的真相開始,她就註定不會是那個只會聽話不問理由的傻子了。
“念念,我……”李耀宇一愣,似乎沒有想到蘇念會是這個語氣。
“別過來!”蘇念怒斥。
嘴邊的話頓了頓,剛想開口卻看到了李耀宇身後,匆匆趕來的身影,眼底冷意漸深。
她終於明白,她的朋友說的沒錯,她不過就是他一時興起的玩具罷了。
以前她的好友就告訴她,李耀宇只不過把她玩具而已,暗地裡早就和蔣柔暗通款曲了,只是奈何,她根本就不信,反而和自己的朋友大吵了一架。
在她心裡,李耀宇愛她比自己還多,怎麼可能背叛自己愛上別人?
蘇念不是沒有問過李耀宇,可是他也說過,只不過是交際的一種手段而已,爲了不讓她懷疑,對她比之前更加溫柔,她的疑慮也就徹底打消。
可是直到那天她親眼看見了一切
不知爲何,這個時候的她心裡反倒平靜了:“李耀宇,我蘇念眼瞎纔看上了你,對,我配不上你。
呵呵,像我這樣什麼的人,怎麼能配的上這麼優秀的你呢?
是啊,我的家境不好,沒有那麼多的錢去滿足你的慾望,我原本以爲有一顆真心,一顆愛你的心就夠了,可惜,”
蘇唸的話語微微一頓,再次看向李耀宇卻是滿眼的冰霜。
“曾經的一番真心餵了狗,卻沒能換來小狗的搖尾乞憐,是我看錯你了,但即使是這樣,你依舊沒有玩弄我感情的權利!
是,我沒有那個資格去批判你的選擇,就連我的人生都一團糟,我又有什麼權利要求別人?但是至少,我的人生,我的命還是我說的算!”
原諒她的懦弱,她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主的,這一次就讓她任性一次吧。
水眸輕擡,蘇唸的視線轉向了一旁梨花帶雨,卻跪在地上不敢動分毫的女人,她深吸了一口氣,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止不住的在顫抖:
“媽,女兒不孝,原諒女兒自私丟下你一個人,我…真的撐不住了。”
蘇唸的眼眸黯淡無光,她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什麼本事都沒有的人,她什麼都做不了,她這一生大半都是在別人的控制下活過來的。
爲了一個可笑的男人,丟了自己所有的一起。
原本以爲他給自己的生命帶來了希望,她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改變,把自己打工賺來的錢,一分不留全給了這個男人,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個笑話。
或許,她活着本身就是個笑話!
轉身,蘇念猛地向後踏出兩步,腳尖一個用力,身體向前一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念念——”
“女兒——不要!媽錯了,媽錯了啊——”
從樓上跳下去的那一刻起,蘇唸的脣角勾起一絲會心的微笑。
這一輩子活了二十六年卻眼瞎了二十六年。
她看不懂爸媽之間的感情,她不懂爲什麼明明兩個因爲相愛而結婚的人,爲何爲了一點小事就每天吵架。
她不懂,爲何每次爸爸都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而媽媽就是他不顧一切,拳打腳踢發泄的對象。
她只能躲藏起來,一動不動,不敢言語,她怕下一秒,那拳腳相向的對象,就是渾身已經青紫的自己。
她同樣不懂,爲何明明‘兩情相悅’的人,轉眼之間就可以擁她人入懷,對着懷中的女人一臉寵溺的笑容,說着世間最讓人動容的情話。
“小柔,只有你纔是我最愛的那個人,蘇念,她也配?”
那字字誅心的話語,她聽過後便刻在腦海,揮之不去,可是李耀宇呢,再次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念念,我會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如有謊言天打雷劈!”
只是,可惜,爲何上天此刻卻閉上了眼,沒有一道雷電劈了這個渣男!
她受夠了欺騙,忍夠了折磨,她恨自己爲何沒有一雙能夠看透世人的眼睛,恨自己爲何沒有那個能力去報復所有欺侮自己的人。
所以,她選擇逃避。
三十層的高樓。
一躍而下的感覺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好。
急速下滑的失重感,喘不過氣的窒息感,雨滴拍打在上臉上的疼痛感,讓蘇念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她怕麼?
當然,怎麼會不怕,只是,她更怕清醒的面對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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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街頭,早就有人在樓下看到了這一幕,熙熙攘攘的人羣,指着迅速墜落的人影一片唏噓,慨嘆。
“轟——咔嚓——”
一道響雷瞬間劃破長空,陰暗的天幕此刻卻被閃電照亮,慘白色的閃電就這樣在衆人的耳邊炸響,隨後便劃破天際,衝着半空中的人影狠狠劈去。
就在此刻,
“叮”的一聲輕響,四周卻彷彿被施了魔法一般。
靜止,沉默,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被魔法凝固了一般,停在了原地。
一抹紅光突然在天際乍現,猶如一條長蛇在空中游走,遊曳着身軀在天空劃過一道弧線,靈活的繞過閃電,一路飛逝衝向了半空中的蘇念。
一抹紅光就這樣沒入了女孩的額間,在眉心處展開一抹異彩,隨後,消失不見。
又是“叮”的一聲。
一切彷彿又恢復到了原狀,只是那道如手臂粗細的閃電卻如分崩離析一般,化爲細細點點的菱形碎片,再也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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