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山目光掠過沉默無言的魯逸伯，定在緩聲在說話的章毅凡身上，一夜間就拿出規劃方案，僅給出三小時的審讀時間，而後立時召開常委會表決，章毅凡的急迫可想而知。即使想拿捏着市委書記的架子，舉手投足間還不禁會有點眉飛色舞的表情露出來。
雲廣去年在招商引資做出的重大成績，幾乎與章毅凡這個市委書記毫不相干，省裡雖在表彰王遠山之時，也點名表揚了章毅凡，但想必他心中也會有些失落吧。
只是拿出大半個縣城的商業開發土地交給一家利益聯合體來做，就全國而言都少見吧。
想着，王遠山聽到章毅凡的聲音一停，沒用他點名，就說道："我不同意。"
章毅凡托起茶杯放在嘴邊，抿了口說："哦？王市長有不同的意見？"
王遠山點頭說："我是有不同的意見……"
章毅凡用茶杯擋住了眼中焦慮的神色，繼續聽下去。
"我並非不贊成明陽的大開發，興建服務業，爲西高新區的企業服務，也是政府的義務之一。"王遠山緩慢的說着，看到章毅凡放下茶杯，眼神平靜，就說道，"魯北和嶺東都開始試行土地招拍掛制度，我在嶺東考察時特地和當地的國土局官員談過，招拍掛制度能讓土地的溢價大幅提高，也能篩選出一批具備實力的企業，增加當地政府的財政收入，可說是一舉數得，我們應該學一下。"
章毅凡微皺着眉說："地價過高，阻礙了開發商的積極性，那不是得不償失了？"
兩位大佬交鋒，在坐的常委都留神在聽，除了極少數的章派和王派外，中間派都在心裡做着比較，以好在投票上做出正確的選擇。
"低價賤賣土地，吸引開發商，讓他們賺取高額的利潤，如若是不法的開發商，把土地建好後，拍拍手就走，剩下的問題誰來解決？"王遠山辭鋒犀利的說道。
章毅凡不悅的道："皇銀地產、青蓮集團怎麼會是不法的開發商？"
"我只是說萬一，"王遠山攤開手道，"何況以二十萬每畝的價格將上萬畝的土地賣給他們，實在太便宜了些。"
章毅凡冷洌的瞥了他眼，轉頭瞧向其它人："還有誰有意見？"
"我同意王市長的看法。"魯逸伯突然道，"我在內參上曾看到，嶺東一處規模、產值和明陽差不多的地方，土地採用招拍掛的制度，每畝地價從二十萬上漲到六十萬的消息。明陽就算翻一倍的收入也要多出二十億，而去年市裡的財政收入，大家心裡都有數吧。"
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這兩個有名的中間派交換了個眼色，默默點頭。
財政收入的提高，自然會使辦公經費大大的寬裕起來，至於城市建設不在兩人的考慮範圍內。
兩人的表情都落入了章毅凡的眼中，他陰沉着臉說道："大家還是詳細的讀一讀這兩家企業的規劃方案，下週再上會表決。"
說完，章毅凡轉身出門。
王遠山看他氣急敗壞的背影，默默的捧起茶杯，沉思起來。
魯逸伯瞅了他一眼，亦然沒說什麼，大步走出了會議室。
"新鼎泰短時期內極難籌措出這樣一筆錢。"急趕從上海飛回雲廣的林子軒坐在青葉茶莊的密室中，品着葉徵蒸出來的應季新茶，緩聲道。
"利用銀行貸款都沒可能嗎？"表哥問道。
"新鼎泰自身的資金在七億左右，西嶺控股以短期貸款的形式借了二十億，銀行貸款八個億……"林子軒說着，就見表哥想要說話，擺了擺手說："這幾個月我在上海、蘇州已經拿了八塊地，錢用得七七八八了。"
表哥一臉的失望，本來想由新鼎泰實業收購一家空殼公司出面來阻擊皇銀地產、青蓮集團的聯合體，看來希望是不大了。
"就算一分錢都沒用，都不會用來購買明陽的土地。"經過一整夜的思考，腦中早就有了成算的於駿說道，"以我的估計，杜楓和溫啓良大約會採取一次性付款的方式來購買土地……"
"一次性付款？"表哥吃了驚。
大額的土地買賣分期付款近乎是慣例，主要是考慮到開發商的資金鍊，政府方面做出的妥協，要不然的話，全國性的開發商根本不會出現。
一個項目算上貸款就要沉澱多少的資金在？
"只有這樣才能打動章毅凡，一個光彩耀人，全國獨一無二的政績。"於駿微笑道。
億元以下的項目不計，二十億的項目不依靠任何的銀行貸款，一次性付清，確實會讓章毅凡的身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要實行招拍掛的話，那豈非要拿出四十億的資金？"表哥愕然道。
"至少四十億，而實際上不會那樣少，西高新區的大力開發，讓人意識到了明陽縣城的土地升值的預期價值存在，只要消息傳出去，趕來想要爭食的人還會少？"於駿輕笑道，"何況，想要阻擊他們這個聯合體，不需要拿出太多的真金白銀來。"
這話讓林子軒都好奇起來："你說說看。"
"按嶺東招賣掛的經驗，每間開發商投遞標書的時候，必須交納一定的保證金才能參加拍賣，就算這個保證金是一百萬，這個情況子軒哥應該清楚。"於駿說着就看林子軒在點頭，才繼續說下去："買一間資金狀況又有問題的具備一定開發資質的企業要多少錢？不會超過一千萬，好，就算是一千萬。"
於駿笑了笑，說道："以這間公司出面參與拍賣……"
"那和我說的不是一樣嗎？"表哥不解的道。
"當然不一樣，"於駿得意的笑道，"這家公司只是一家空殼公司，目的是要擡高土地的拍賣價格，說白了，就是免費幫市裡做個託……"
"我大概明白了，"林子軒笑道，"這樣一步步的把地價擡高，試探青蓮集團和皇銀地產的資金鍊，直到他們的出價超出他們的資金鍊，從而斬斷他們的資金鍊條……"
"那要是他們最後不出價，而由你們的空殼公司拍下了呢？"表哥追問道。
"那也無妨，只是一家空殼公司，資金來源只要做得隱秘一些，註冊在保稅天堂，到時只要不執行拍賣協議就行了，不會影響到新鼎泰的商譽。而且別忘了，"於駿說着詭秘的一笑，"他們是要採取一次性付款的方式，那註定他們的資金量會受到限制，那極有可能會有別的有實力的開發商拍到土地開發權。"
表哥沉吟道："那要是市裡要求參與拍賣的公司都要採取一次性付款的方式呢？"
"那就回到我說的問題上了，只要在拍賣會上阻擊住雙方的聯合體就行了，拍賣未執行的話，再由王伯伯出面扯一皮，扛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們就有錢拿出來正式的參與拍賣。"於駿聳肩道："當然，前提是一定要實行招拍掛制度。"
表哥精神一振："這方面你們放心，我看我現在就去找姨父商量。"
瞧着表哥急衝衝的離去，林子軒微微一笑："你這個主意是不錯，就是有點損。"
於駿笑道："那要看對誰而言了。"
林子軒點點頭，忽然笑道："這市府有時候就跟個戲臺子一樣，大家都在上面唱戲，只是要看誰在後面用功多而已，所謂的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現在要看的是他們怎樣應對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總不能讓人騎到頭上還拿不出應對的辦法來吧？"
五日後倉促出臺的雲廣市土地招拍掛條例在四月的最後一日發佈，符合資格的公司開始遞交標書，除了青蓮集團和皇銀地產組成的應標團體外，香港黃實、新鴻基等海外地產巨頭都投交了標書，一家叫朱諾名不見經傳的開發商同樣遞交了標書。
而這時，於駿正翹着腿坐在金山網遊公測遊樂會的發佈現場。
兩米多高的高臺上站着一排穿着短裙窄衣，手裡拿着長劍的Cosplay女郎，岑惜蕾站在正中間，上圍傲人的她顯得極爲奪目。
於駿眼神掃蕩着那些女郎的細白長腿，略有些不滿的和身旁坐着的雷鈞說："裡頭怎麼有安全褲？"
駿少的惡趣味讓雷鈞無語，只得尷尬的說："怕穿幫了不好交代。"
於駿微微點頭，瞧着裙裾飛揚圍圍起舞的女郎，口水流了一地。
"小駿哥哥，你真丟雲廣人民的臉，有你這樣看人家的嗎？"
其中一個女郎突然走到臺邊衝於駿說了句，讓他微愣了下，擡頭瞧去，看清那女郎的臉孔後，大吃了一驚："玲玲，你怎麼在上面？"
文玲玲咯咯一笑："我來賺外快的。"
說完，文玲玲蹦跳着回到了隊伍中，雷鈞見於駿臉色不好，就問道："是文小姐執意要來的……"
"不是這件事，"於駿停了半晌，才感慨道，"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間這小丫頭就長大了啊。"
這話聽得雷鈞打了個寒戰，不由得替文玲玲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