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赫走進對局室後,先到一步的李小強和他打過招呼,然後兩人面對棋盤相對而坐。上午10點整,擔任總裁判的吳清源先生一聲令下,五番棋決賽第2局比賽正式開始。
由於已經有了一盤勝利墊底,再加上這盤棋是李小強執白。因此在比賽開局階段,有一個詞形容李小強當下的狀態最合適:
輕鬆!
從比賽一開始,李小強一路弈來十分輕鬆。而這種輕鬆彷彿也傳染到研究室,在上午的比賽時間,研究室內的氣氛也顯得非常輕鬆。
當然,擁有輕鬆心情的人,好像也只限於李小強的支持者。對於劉昌赫的支持者來說,看過這盤棋前面的開局以後,心情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韓國的樸記者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上午的比賽時間,他的心情就不怎麼輕鬆。不過現在比賽纔剛開始,樸記者仔細觀察曹燕子和李石佛的表情,發現這兩位倒是神色如常,好像棋局的進程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因此在中午封盤以前,樸記者倒是忍住了沒有開口詢問。
直到下午1點半鐘,當整場比賽進行了2個半小時,全局50手棋左右,棋盤上的佈局差不多已經完成的時候,研究室的議論聲音開始多起來了。
在這個時候,聶旋風和馬小飛等大牌棋手並沒有出現。研究室的主力是以常韌聖爲首的一幫年輕棋手。當最新的棋譜傳來,大家看到李小強貌似搶到了棋盤上最後一個“大場”,常韌聖首先開口評論道:
“這樣的棋,白棋應該算是打開了局面吧?老大的行棋不僅自然流暢,棋形舒展,而且這棋也充分展現了老大的一貫特點,那就是他下棋從來都是積極主動。反觀黑棋的下法,倒是有幾步棋值得商榷。這可是應氏杯。在大貼目的規則下,他這樣簡單下下就真的行嗎。。。”
常韌聖並沒有直接批評劉昌赫,不過他的意思當然誰都清楚。在大貼目的規則下,一般都認爲黑棋的下法需要積極主動一點。在常韌聖看來,劉昌赫到目前爲止的下法其實並沒有達到這個要求。
雖然劉昌赫的招法看上去堂堂正正,不僅沒有下出什麼壞棋,棋形中的破綻也很少。但無論怎麼說,在大貼目的規則下,這樣的下法還是稍顯凝重---如果是執白選擇這種下法的話,那倒也說得過去。但是對於執黑一方來說,這樣的下法顯然達不到“積極主動”的要求。
對於常韌聖的看法,目前呆在研究室內的棋手基本都表示同意。那麼劉昌赫爲什麼會這樣下呢?他今天的下法好像不僅不符合正常棋理,這和他的個人風格也不符啊?不過這個時候大家並沒有想那麼多---大家都是李小強的支持者,他的對手下得不好,大家只會感到高興,哪裡還會去幫他想什麼辦法。坐在常韌聖旁邊的羅神豬更是笑着說道:
“心裡陰影,這絕對是心理陰影。老大前天那步妙手的殺傷力也太大了吧,你看讓人家劉昌赫都產生心理陰影了。行棋畏手畏腳。不思進取,棋形倒是下得很結實,不過這哪裡還有一點“天下第一攻擊手”的樣子。不過呢,大家站在黑棋的角度想想。我認爲劉昌赫的選擇倒也可以理解,既然玩“對攻”玩不過我們老大,那麼換一種思路來和老大周旋,我認爲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過呢。大劉現在這種下法真的行嗎?我表示懷疑,大量事實證明,當有人想採用這種策略對付老大的時候。那麼迎接他的結果往往只有一個。”
“什麼結果?”
“安樂死。”
“哈哈哈哈。。。”
羅神豬的話引起周圍一片笑聲。年輕人的笑聲有點大,而且笑得有點肆無忌憚。他們的笑聲引起了韓國樸記者的注意。這個時候的樸記者終於有點坐不住了,他跑到曹燕子和李石佛面前:“曹國手,您認爲現在的局勢。。。”
對於昨天三大頂尖高手的合謀,樸記者其實也是知道的。不過他昨天並沒有在場,不太清楚具體的內情。
“你放心,到目前爲止昌赫下得很好,目前的局勢並沒有超出我們的預想範圍,可以說一起都在掌控中。”
“哦?”
樸記者的情況和張大記者差不多,他也是頂尖業餘高手,對形勢也有自己的判斷。因此他現在半信半疑。樸記者轉向李石佛,他決定問得具體一點:
“石佛,在你看來,你認爲目前的形勢誰好?”
“客觀的分析目前的形勢,應該是白棋已經佔據一定優勢。”
“啊?!”樸記者一聽這話就急了,既然李石佛認爲李小強目前已經佔據優勢,可面前這兩位爲什麼能這麼淡定呢。
“稍安勿躁,繼續耐心看下去吧。。。”曹燕子彷彿知道樸記者在想什麼,他微笑着對樸記者說道:“。。。石佛說得沒錯,目前的形勢的確是白棋稍好一些,但這樣的局面也確實沒有出乎我們預料。怎麼說呢?這種說法當然很矛盾,我現在也沒法跟你解釋清楚。因此現在請耐心等待吧,現在只有看昌赫的了,看看他今天,能否給你完美的解釋。。。”
老曹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那樸記者也只有耐心等待了。時間到了下午2點鐘,棋盤上總共下了60多步棋的時候。樸記者並沒有等待到什麼。不過他倒是聽到曹燕子和李石佛沒頭沒腦的一句對話:
“接下來的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很關鍵的時刻了吧?”
“嗯。”
下午3點鐘,樸記者依然沒有等到什麼。不過這時候的樸記者發現,李石佛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曹燕子已經略顯急躁:
“唉,昌赫的表現已經相當好了,他表現出足夠的耐心,不過李小強到目前的表現卻更出色啊,他這個棋。。。真是下得進退有據。”
“繼續等吧,如果他真能一直髮揮這麼出色,那也只有認了。。。”
直到下午3點半鐘左右,當最新棋譜傳到研究室。當李石佛仔細看過棋譜後,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把棋譜遞給曹燕子:
“師傅您看,等到了。。。”
“等到了什麼?妙手?飛刀?他們昨天研究了一整天,最可能是磨了一把專門對付李小強的飛刀吧,可是今天的局面並不複雜,好像沒有產生飛刀的條件呀。。。”
樸記者帶着滿腦子的疑問,也湊到曹燕子身邊看棋譜。
曹燕子同樣在仔細分析棋譜,等他完全看清楚後。他同樣露出一絲笑意,他手指着棋譜對樸記者說道:“你看,我們等的就是這步棋。。。”
樸記者隨着曹燕子的手指定睛看了上去。
樸記者看到了什麼?
樸記者並沒有看到什麼飛刀,他看到的這步棋甚至也稱不上是什麼妙手。
樸記者看到的,是圍棋中普普通通的一步“斷”。
是棋諺“棋從斷處生”的那個“斷”,是“兩處有情方可斷”的那個“斷”。
和普通的“斷”稍微有點不同的是:劉昌赫今天下出來的這步“斷”,它看上去是那麼的強烈,它顯得無比銷魂。
銷魂一斷!
樸記者隨着曹燕子的指點也在研究劉昌赫這步棋。目前的局面並不複雜,劉昌赫剛下出那步“斷”的地方也算是圍棋中的一個“常型”,因此樸記者還是看得懂的。
劉昌赫下這步“斷”之前,他前面一步下的是“扳頭”。圍棋中有一句諺語:叫做“緊氣二子頭必扳”。李小強這裡恰好是一個“緊氣二子頭”,因此劉昌赫的“扳頭”是必然的。對於樸記者這種業餘高手來說,這已經是類似也常識性的東西,他一看就懂。
面對劉昌赫的“扳頭”,在樸記者看來,李小強的應對也算正常,他下了一步“反扳”,這當然也是應對“扳頭”的常用下法,樸記者同樣一看就懂。
可是對於劉昌赫的這步“斷”嘛-樸記者當然不是看不懂,他只是稍微覺得意外而已。不過等樸記者自己驗算幾步後,他同樣發現這步棋的好處:
“我的第一感覺是“連扳”。不虧是昌赫呀,他居然就這樣斷上去了,看上去像是一步強烈的好手。不過這步“斷。”。。石佛請你幫我解釋一下,你們剛纔等待的,難道就是這步“斷”?這。。。這怎麼可能?”
李石佛並沒有正面回答樸記者的問題,他先是反問樸記者一句:
“你現在看李小強前面那步“反扳”,你有什麼感覺?”
“這個。。。在大多數局面下這步“反扳”是正常應對,不過在今天這個特殊局面下嘛,我現在感覺正常分寸是下一步“跳”,這步“反扳”稍微有點過分了。是不是這樣。”
“這步棋不是過分。。。”李石佛笑着糾正樸記者一個說法:
“在今天這個局面下,白棋這步“反扳”,只能用“無理”來形容了。明確的說,這是一步無理棋!”
“哦?那你的意思是。。。”
“所以說我們剛纔等待的,並不一定是這步“斷”,而是等待李小強的無理棋!”
“我們昨天所有的策劃,所有的籌謀,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何誘使李小強下出無理棋。。。”
第3屆“應氏杯”五番棋決賽第2局比賽,比賽還在繼續。(。)